徐一一篇
我拿着托盘到厨房,还没放到桌子上,就听到后面不急不缓的走路声。
我心中一惊,陡然生出一股不安、恐惧。我努力回头,尽量使自己声音很平静道:我”
还没有说完,一个大耳光子啪的甩到了我的脸上。
我被这一股力道狠狠得掼到了地上,手上的托盘也随之掉到了地上,发出刺人耳膜的清脆声。
那个打我的人,是我的奶奶,她居高临下看着我,目光好似看的不是自己十三岁的孙女,而是一个陌生人,语调冷淡的荡不出一丝水纹:“徐一一,家里来人了,收起你挂着的脸,给我笑,知不知道!把你从孤儿院带来的野气味,给我改了!”
我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疼的貌似眼泪都要掉下来,我使劲搓了搓眼睛,绝不在她面前掉下眼泪,我道:“大不了你把我送回孤儿院!”
这是我所巴不得的一件事,自从来到这个家,我就遭受着奶奶无缘无故的责骂与挨打,我是真的受不了。好想回到孤儿院,哪怕在那儿我没有朋友,最起码、最起码不会有人这样对我!
我的话貌似碰触了她的内心的炸药,她拿起孤零零靠在厨房角落的棍子,力道十足的向我身上一棍一棍的落下。
豆大的眼泪从我眼眶啪啪的落下,我佝偻着身子,努力蜷缩着自己,你打吧,大不了把我给打死了。
而我也明白了,这个家,不像以往收留我的两个家庭,我桀骜、我叛逆,他们受不了就把我送回孤儿院,这奶奶不像他们,哪怕打死我,也不会再将我送回孤儿院了。
纵使这高大、强壮的奶奶,手上的力气一点也不减弱,但还是被我的无声的抗言给激怒了,使劲挥棍子几下,她又貌似于心不足,上气不接下气。
她冷哼一声,把手上的棍子啪的扔在了地上,眼神鄙夷而而淡漠:“果然是什么妈有什么女儿!”她说完,便不顾伤痕累累的我,慢步的从我身边经过。
我从臂弯抬起头,用余光看着她消失在厨房,我知道她是去前厅,去见那所谓的客人。
我松了一口气,不小心扯到了脸上的伤,吸了一口冷气,我知道我的脸现在肯定肿的跟个包子似的,就像我手上青青紫紫的一道道伤,完全看不到好的皮肤。
我今年十三岁,十三岁以前的我都是生长在孤儿院,对我来说,孤儿院就是我住的地方,我的家。
哪怕我吃不饱,睡不暖,但我用抢就能弥补我的一切。所以那儿的小孩子都怕我,因为我比他们狠!谁欺负我一下,我就十倍百倍的还给他,亲身体验过我的厉害之后的他们,再也没敢惹我,看到我就躲得远远地,自然而然的,孤儿院的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逍遥自在。
不要以为年龄小的我就不知道人世,相反,我知道世态炎凉,那些大人即使对我很友好,发糖果给我吃,但眼底里的鄙视、嫌弃,还是被我看得清清楚楚,就像有两个家庭收养我一样,明明不喜欢我,却硬是装作喜欢我。
于是我伪装自己,时不时的用满身的刺去刺他们,他们也终于受不了这样野孩子的我,带着我去见院长说:这孩子我们真的没有能力收养了。
躲在院长身后的我,把脸藏在院长的背后,像个小狐狸一样,因为达成自己的目标,而狡黠的勾起了嘴角。而院长却很无奈的看着我,发出一道一道叹息,我估计对着这样的我,她也很愁恼吧,估计以后不会有人收留我了。
然而这个想法确实是对的,果然每个来收养孩子的大人们,看到我的简历,都对我敬而远之,而这,正是我所希望的。那些虚伪的大人,离我有多远就有多远吧,我有自己就足够了。
十三岁的夏天,天气闷热,让人透不过气,我就静静的坐在大院里的台阶上,呆呆的用手托着下巴,神游四外。
眼光四处流离,不一会儿我就看到从门口走进大院的院长,她也看到了我,微笑的向我招了招手,我知道那是示意让我过去。
我有点不高兴,我感觉那是召唤小狗的手势,我偏不要!于是我站起身,像个小狼似的侵略性十足的向院长跑去。当然那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我,我把自己当成一只孤狼,狼永远都是孤独的,不需要亲人,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院长摸了摸我的头,不嫌弃满是臭汗的我,微笑的看着我,向我介绍:“这是你的奶奶,亲身奶奶,她来接你走了,不要忘记这里,以后有时间就过来看看”
院长语气温和,眼神提醒我让看她后面,我才注意到还有一个人,我抬头望去,听到院长的话,我才知道原来这是我的奶奶,奶奶?我的亲人?我疑惑的看着这个高大、强壮的老人,额头光洁,给人一种强悍的严肃感。
对于一个从来没有见过自己亲身父母的我,说真的,对于亲人这个名词,真的没有什么概念。
可是看着这奶奶眼眸中倒映的我,我还是看出她眼睛深处,对脏兮兮的我一脸鄙夷与嫌弃,还有厌恶。
原本一脸茫然的我,反而恢复了心中内心的小狼基因,我邪恶的一笑,而在他人眼中,只是一个小孩子普通的笑而已。当时的我只是很单纯的想以此来显示出我不是什么善茬。
又是一个想收留我的人?难道没有看收养我的简历?
我虽然有点茫然,但我还是掩盖自己厌恶的情绪,对着这个陌生的奶奶呵呵一笑:“奶奶好!”
看着脸上像开一朵花儿似得我,她反而有点错愕,我虽然不知道她在诧异什么,我的内心却不知怎么的伸出一种名为快感的情绪,因为我正在想以后怎么摆脱她,重新回到孤儿院。
十三岁幼小的我,虽然早就不相信什么大人们对我说的话,但我第一次跟奶奶相见,就明白她也跟前几个人一样,不喜欢我。
敏感的我却不知道,从孤儿院领回自己的亲身孩子,这个孩子就不是孤儿了,从另一方面说,也就是再也回不到孤儿院了。
可是当时的我笑容灿烂,来掩盖自己的叛逆情绪,打着小算盘的我,在以后奶奶一次又一次教训的中,才明白,回到孤儿院已经是一个永远不可能的可能了。
这奶奶跟别的人不一样,我们之间存在血缘关系,一种剪不断的羁绊。
亲人?对着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我,虽然渴望他人的疼爱,但在以后的相处中,我逐渐感受着奶奶身旁冷淡的气息,我也慢慢的收回自己的热情。
奶奶?我从来不奢望,而对于父母,我也从来不奢求。
我只不过有时候看着别人的小孩,唯心所欲的向大人撒娇时,偶尔的失了神而已。
····················很疼,我咧着嘴,呼哧呼哧的哈着粗气。
来到这个家快有两个星期了,却好似让我在孤儿院度过一个最艰难的冬天。看着手上的伤痕,虽然没有前几天明显,但还是有些红肿。我将拉上去的衣袖挡住那些伤痕,手上的抹布却很利索的在桌上擦拭着。不小心扯到伤口时,我也只好忍着刺痛,等它慢慢消散。
这时厨房的门,却突兀的推开。我吓了一跳,却不敢回头,心中陡然一凛,脚也不自觉的发软。我咬了咬嘴唇,有点痛恨自己身体的自然反应。
果然。
奶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平缓而又存在着疏离:“有人过来了,准备水和水果送到前厅来”
说完,我便听到身后衣服簌簌和欲行欲远的脚步声。
我没有回头,动作停滞而僵硬。天知道我心里此刻是多么愉悦,自从前几天打骂我,奶奶就把我扔在厨房里,不让我出去一步。
而此刻,奶奶主动对我说话,虽然只是送个东西,但就是对我的释放!
我努力压住心中的雀跃,把抹布认真叠好放在一边,开始着手准备着水果。这个令人压抑、没有荒芜人息的小角落,终于可以离开这了。
而我也隐隐约约知道奶奶很不喜欢我,很不喜欢。就像老鼠永远不喜欢猫。
所以以后,我尽量不往枪口撞,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呼吸自由的空气。
我端着托盘,托盘上是一些猕猴桃、哈密瓜、葡萄,都是解暑圣品。我很不争气的吞了一口口水。在孤儿院,我很少吃到这些,更不用提其它小朋友了,可是我不敢偷吃,我怕奶奶。我将眼睛艰难的挪开,不敢再看一眼。
我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将水果托盘放在桌子上,没有奶奶的点头,我可不敢走人。于是,我就静静的站在容易令人忽视的墙边的角落,眼角偷瞄到那个和奶奶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小男孩,因为背对着我,我没怎么看到他长什么样,他们也没注意到我,自顾自的聊天,聊得貌似很欢快似的。
我斜着低着头、垂下眼眸,同时引入眼帘是不远处的一双白色球鞋,那当然不是我的,是那个男孩的,鞋子看起来挺干净的,不像我们那儿的孩子,白色鞋子都变成黑色鞋子,省下了擦皮鞋油的钱了就在我无事可做想东想西的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