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惊醒白池。
白池立刻回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几天精神过度紧张了,她居然联想到了午夜凶铃!
擦那个去的,别自己吓自己啊!
背后一阵发汗,白池提醒自己不要乱想的,深呼吸,淡定下来。
过去拿起手机一看,是程熠来的电话。
“亲爱的……”
程熠的声音有些疲惫不堪的味道,带着点点喑哑。
白池微微一愣:“程熠?你怎么了?”
他那种声音语气,就像一个疲惫不堪的男人,在黑暗中,将一切警惕放下,彻底的将自己展现出来。
“……我在你家楼下。下来,陪陪我,好不好?”
程熠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可怜兮兮的。
白池顿时有些头疼的捏了捏额角。
这位麻烦的仁兄又出什么事了啊!
不过她还是应了声,让程熠等等,然后快速换好衣服,跑下楼。
一下楼走了几步,白池就看到了程熠。
程熠正倚在一辆玛莎拉蒂前。
他仰着头望着天,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的。
白池却隐隐看到,这个平时没心没肺笑的家伙,正面无表情的,似乎不是在看天,而是其他什么东西。
周围有人指指点点的,毕竟在这种小社区,出现价值超过百万的名牌车,不被围观那才叫怪事。
白池顿时有些定步不前。
都是一个小区的,大家大多认识,如果她过去和着程熠走的话,估计要不了半小时,流言就会满天飞了。
如果是在言枫域回来以前,她不会在意。可是现在,有言枫域……
白池恍惚了一下,耳边似乎响起了艾斯克和白雪的声音。
老大爱你,心心眼眼里只有你,都是你。
别惹枫域生气……他那个性子,不生气还好,一生气的话会很疯狂……
许久,白池抿了抿嘴,还是走了过去。
毕竟,声誉永远都是没有朋友重要的。
因为声誉错失一个朋友,这亏本生意,白池不做。
而且程熠看起来像是出了什么事,怪怪的,也许是真的需要她。
见到白池过来,程熠收回流离天边的视线,定定的看了会儿白池,脸色没什么改变。
他打开车门让白池进了后座,然后便开车驶出了小区。
路上,程熠沉默不语,白池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好和着他一起沉默。
程熠开车开的四平八稳的,白池惊讶的发现自己没有什么晕车的迹象,心中一阵欣慰。
许久,在白池昏昏欲睡时,程熠将车开到了海边停下,然后打开车门,下车去,看着海涛,颀长的背影有些萧瑟之感。
白池有点疑惑,忍不住发问:“程熠,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程熠没有回答,许久,白池才听到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白池,你认为,我成功吗?”
他没有回答,反而问白池,语气有些幽幽的。
白池虽然不知道他这样问是为什么,却还是点头道:“当然成功啦,子承父业。而且在短短几年就将企业扩大了不止一倍,很厉害啊!”
这人是怎么回事,居然又叫她她的名字?
严肃了?不会是谈什么人生理想吧?那去找小学老师谈最好。
“那么,你认为,我一定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亦或是人吗?”
“这个啊……我也不知道啊。”白池走到程熠身边,寒风将她早晨醒来的最后一丝睡意吹散。
她背起手,微笑道:“这世上,有的东西,不是用钱就能买到的,人也是。虽然现在社会上全是小三情妇,但有的人,不会因钱卖己。”
“哦?就像……你的心,和你的人,我都买不了么……”
程熠低低地笑了一声,尽管笑得像哭。
“额?你说什么?”
白池怔了一下,猛的看向程熠,而后撇嘴,“又开玩笑了!这回又想我帮你干什么?直说吧!”
“白池……”
程熠定定地看着白池,良久,唇角一翘,“是啊,我在开玩笑呢……和自己开玩笑啊。我真不明白我有那些东西干什么,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得不到……是不是很孬啊!”
“程熠……”白池被他灼灼的目光吓到,后退了一步。
“白池,我陪了你三年。我让你做我的女朋友,我给你自由,也给你束缚……”程熠眸子中的火焰渐渐黯淡下去,“可是,你还是喜欢言枫域吗?为什么你还喜欢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程熠?你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
白池开始有些心慌了。
程熠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
程熠喜欢她?
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
她只是他的假女朋友而已,而且他是个同性恋啊!
她亲眼见过他搂着一个男人笑得灿烂幸福……
“白池,我喜欢你。”
程熠伸手,轻轻摸摸白池的头,顺了顺,竟然很是温柔。
白池说不出话了。
半晌,她才狼狈地躲开程熠的目光。
“程熠,你在开玩笑啊……对不对?你是gay啊,性取向和我一样呢,而且,你还有那些男朋友啊,什么迈克詹母斯杰克的……”
说着这些,她的心里安稳了点。
“傻瓜,我本来就不是gay,那些人只是我找来骗你的。”
程熠苦笑,“你眼里只有言枫域,像只小刺猬,凡是接近你的正常男生,你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除了假扮gay,我没别的办法能那么快接近你了……”
“不对……程熠,你说过,你喜欢的是言枫域!”——
“我喜欢的是他的小尾巴,小跟班。笨蛋,从一开始木汐就是因为我才对你那样恶劣的,她想让你误认为我和她都喜欢言枫域,也是因为我,她才设计了一场和解戏。木汐是登山高手,而且她也没那么柔弱。”
程熠的笑容一点一点的,越来越苦涩。
白池摇头:“不可能……你怎么会喜欢我?”
“我早就见过你了,高中时我们是同校同学。”
程熠想摸摸白池的头,却看到她本能的一阵瑟缩,苦笑摇头,将手收回。
“白池,那时候你很喜欢画画。”
白池双睫微颤。那时候她当然喜欢画画,到现在她也喜欢。
高中时,为了有时间画画,她常常起得很早,拉着言枫域去学校,然后言枫域在教室自习看书,她就一个人跑到楼顶去画画。
那时候蓝天白云十分漂亮,安安静静的天台给她许多创造灵感。
久而久之,那成了习惯,只是后来,言枫域都跟着她一起去,多了个人,却没有少了那份宁静悠然。
“我一直都是在楼顶的那个小储存室里,我害怕面对人群,待在那种封闭的空间里让我很放心。某天我就看到了你……”
程熠记起了什么似的,微微一笑。
“我就想,那个女孩真奇怪,居然对自己画的画说话,还安慰画。”
白池的脸一红。小孩子脾气,她那时画画时总喜欢和画说些话,或许是心事,或许在吐槽教导主任那颗堪比灯泡的地中海头。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她不愿意让言枫域跟着她。
后来言枫域坚持要跟着她去楼顶,她就改了这个习惯,画画时默不作声。
程熠看她沉默,又自顾自的说起来。
“我听到了你的所有心事。虽然很抱歉……但是白池,你有没有发现,那时候你每一天的喜怒哀乐,都是因为言枫域。你在嘀咕时,五句不离言枫域。或是在骂他又收了某个女生的情书,说他花心,或是赞叹夸奖他他又获得了什么奖项,夸他天才……我听成了习惯,每天都去得早早的等你来,听你的心事,你的心情,我想就这样多好,可惜后来某一天,言枫域跟着你来了。”
“白池,你想象不了那时候我有多么没用,就是一个靠父母吃饭的没用的废柴!看着言枫域,我感觉自惭形秽。所以,我想我需要一个蜕变。”
“白池,你今天看到的程熠,其实只是当初的那个、只敢躲在角落里默默的听你的心事看你的喜怒的废柴的蜕变。”
海风咸湿,吹得白池眼眶有些红。
她抽了抽鼻子,说不出什么。
事实上,白池被程熠的话震撼到了。
她不知道。
她一点也不知道程熠原来……原来……
“白池,你有想过吗?”
程熠不嫌脏的坐下,看着远远的海浪,声音含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
“一个人坐车,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打篮球,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学习,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在那个空荡荡的房间里,然后一个人哭,一个人笑,没有人会来主动找这个自卑的你,没有人会来对你一笑,没有人会在你喘不过气来时帮助你,等你快死时,或许会有人注意到你,烧点纸,弄一个不大不小的葬礼,然后你就被世界给彻底遗忘……”
“这就是我的童年,小学,初中,高中。”
程熠沉沉叹了口气。
“那时我就是这样啊,连自己,都要把自己给遗忘了。我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觉得没有人会注意到我。然后我就试着从三楼跳下去,可惜那下面的土很松软,我只躺了一个星期,然后我又试着割腕,居然没死,因为我忘了我还有一群永远面无表情的仆人。”
程熠抬头看白池,一笑。
“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吗?”
白池犹豫了一下,坐到他身边,“为什么?”
她现在,突然很可怜程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