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肆虐,带着浓厚的杀气纷纷向高峰上的两个身影袭去,将他们洁白的衣袂吹得漫天飞舞。
冷傲天睥睨着不远处的月轩,那样寒如秋水的眼眸,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知月轩皇子今日约本太子有何事?居然孤身前来,还真是有胆量。”
月轩凝视着他深邃幽暗的狐眸,妖冶如同当年月下一般,骇人怂心。“太子不也一样,独身一人前来。也是个真汉子,但是,为什么总是要做些为人不齿的勾当呢?”
“……哼,干那种事情的,你不也是吗?”对林紫罗做出那种事情的,不正是你这个大言不惭的伪君子吗?
“呵呵……真是冥顽不灵……”他轻叹一声,止不住摇头,连眸光也不断降为零点,透着幽深的寒意。
“多说无益。”
冷傲天提起潭青,剑光一闪,暗青色的剑气凝结在剑锋上,在半空中旋出一圈淡淡的涡旋后直直朝着月轩袭去。
月轩退后一步,转身抽出剑,剑锋轻轻糅合风声低鸣,寒光一闪,抵住潭青,顺势往后一移,脚步向后压,闪过凌厉的攻击,转守为攻。
“哼,被拆穿,恼羞成怒?”他勾起一抹温润如水的笑靥,眼眸却尽是寒意。
他可以原谅他所做的一切,却唯独不能原谅他伤害了她!
“哼!恼羞成怒的人,是月轩皇子吧?”冷傲天反手剑锋一转,鬼魅至极的脚步移向月轩,伴随冰草香而来的,还有压迫一切的阴霾。
狂风一阵,月轩闪过他袭来的剑锋,却被剑气削去一缕墨丝,飘舞的墨丝在空中散成几抹淡墨消逝。下一秒他的剑锋急转直上,稳稳从他眸前掠过。
冷傲天冷漠妖魅的脸上有一道微浅的伤痕,殷殷滴下一丝血痕,妖娆地不似人,倒像夜间游离的魔役。
“为什么要针对龙鯪?像太子如此之人?不可能只是为了一千年前那个腐烂已久的传说吧……”月轩举剑指着他的狐眸,气势骇人地向前一扫,却不料挥空,顷刻间,他出现在他的身后。
哼……“当然不止是为了龙渊。龙鯪自己做过什么事?难道没有自知之明吗?”
“那是为了什么?”
“哼。”他冷哼一声,不顾他质问的眼神,狂乱的攻击朝他扫来。
时间渐晚,连天边都开始挂起一轮红色的月,显得妖冶。
他们完全没有注意不远处一个灰色的身影轻轻捻起一株殷红,咬破指尖,滴下一滴血液,在尘土飞舞中显得更为妖冶。
月轩绕到冷傲天身后,却发现有一丝鬼魅般阴冷的眼眸在注意着自己,稍稍偏头,便撞进一个如无底洞一般幽暗深邃的狐眸里。那样的眸子竟诡异地闪着一丝红光,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侵蚀殆尽,无法动弹。
什么……那是……
月轩在一瞬间内完全无法移动脚步,那样骇人心弦的眼眸,仿佛有着某种魅惑人心的力量,他的眼眸居然在落叶一瞬之间失去焦距。
冷傲天完全没发觉他的异样,阴狠的剑气在他偏头的一刻间掠过他的胸前,将他一击击落悬崖。
完全没有疼痛的感觉……月轩失神地望向天空,鲜血喷洒出来,无声哀鸣着……直袭而来的剑气包围着他,将他卷入,衣袂飘起,夹杂着血的味道,直直坠下山崖。
一切归于沉寂,仿佛从未有过波澜,黑色云雾顿起,湮没一切。直卷而上。
月逝……
冷傲天寒如秋水的眼眸扫向谷底,下面依旧飘扬着细碎的雾霭,也被血色侵染,变得火红。
龙鯪所做的一切,当然不止这样,她和她……一死一伤,对他而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一死一伤,这一切,都是拜龙鯪所赐!
那么,一切,就由你来偿还吧!
他毫不留恋地飞身离开。却没有发现一个灰色身影悄然出现在崖顶。
天庄淡淡看了崖底沉寂的云雾,扭曲的树枝脆弱地延伸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沾上殷红的血迹。
很好,很好……
龙月轩已死,龙鯪必乱,计划很顺利地进行着……接下来,就是林紫罗这一步棋了。
就让一千年前那场血色悲剧再次重演吧,龙月轩会死,林紫罗会死,冷傲天也会死!
让这肮脏又黑暗的世界,被摧残得一干二净吧!他要夺回自己的一切,无论是浅羽皇位,还是柳北雪,甚至是龙鯪!
他就是下一届统率世界的王!
身影再次消失,只留下浓郁阴沉的杀意,证明他来过。
妖冶的红色月亮慢慢从黑雾中挣脱,细碎的红色撕破黑雾,夹杂着暖色的银,幽幽撒在崖顶。
一个身影在崖底一闪而逝。
月未逝。?????????????????????????????。
当她一睁开眼睛,便意识到气氛的不对劲,久久追问下才知道。
他死了。为她而死。
她没有哭,眼眸毫无感情地扫向房子中的人,却没有一个落在她淡如死水的眼眸中,仿佛一个个暗影,一闪而逝。
她慢慢起身,往外走去。像一个扯线木偶,缓慢而无目的地往外走。
没有人敢阻止她的脚步,是人,都知道她现在的情绪十分不稳定。
可正是有人不懂气氛,皇浦云知道,比起让她乱来,还不如阻止她。
他拍她的肩。“月轩死了,大家都很伤心,可是他一定不想见到你这样子,要知道,他可是为了你,才会……”
她轻轻挣脱他的手,继续向前,单薄的衣衫仿佛再也撑不起她的重量,摇摇晃晃地一步一步向前。
毫无表情。
她来到训练场,一大堆练习的将士在看到她那一刻就骤然停下。
神情各异的脸落在她的墨眸里,却仿佛一抹抹暗色,落在无法印刻的死水上,被风狠狠撕碎。
一下子吵杂起来,所有人都议论着。
尉迟泽军师已经醒了,可是,月轩皇子却为其而死。
对此,最不满的,就是日轩和星轩了。
日轩上前狠狠扯住紫罗的衣襟,却被星轩拦下。
日轩愤愤地放手,就算没有星轩的阻挡,他也不会打没有武功的人,可是,死的可是他的弟弟!
这叫他怎么冷静,怎么不迁怒于她!
紫罗幽幽看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移开,最终落在那天她倒下的地方,仿佛还能听见那样害怕又撕心裂肺的呼喊。
幕夜知道,无论是谁,都比不上她现在心里的痛楚。
他为她而死,最难过的,莫过于她。可是她面无表情的脸,遮在冰冷的面具下,透着无所谓的信息。
其实他知道,她在逞强,倔强的她,不肯透露出一丝脆弱。
“泽……”
其实他想喊的,是她真正的名字,而不是这个虚伪的代号。
“我不是。”她轻启唇,声线清冷。“啊啊……真是麻烦呐,这世界。爹爹,这世界真黑暗。”
她望天,阴霾的云雾遮住曾经蔚蓝的天空。
幕夜一惊,“是啊,这世界,真的很黑暗。”
有些东西总会被湮灭。无论珍惜他的人再怎样珍惜,那也是将逝之物。
“喂喂,皇浦云。”她转身望向皇浦云,“跟我打一场吧。”
全场愕然,她一个受伤的文弱书生居然要跟武林盟主打一场?不要命了!
“……”她现在情绪明显不稳定,还要跟他打?皇浦云轻叹一声,“抱歉,不可以。”
“你的身子,还没复原,如果再跟我打,可是会伤得更重的。要打的话,就等你伤好之后再说吧!”
他转身离开,却被一把剑指住。
“你怕我打不过你?”她眼神一冷,“还是怕打不过我?”
呵……“我没有理由和你打。而且,现在跟你打,没有意义。”
紫罗决绝地看着他,“当然有,你最好是跟我打一场,否则,我怕我现在会直接冲到浅羽去灭了冷傲天。”
不顾周围愈来愈强烈的议论声,她眼中的杀意愈来愈浓重。
“你是要跟我打,还是要让我去跟他打?”
幕夜的阻止却被言亦云拦下。“现在谁说什么都没用的……而且,与其让她抑郁而死,还不如让她去打一场……”别有深意的眼神顿了一下,移向紫罗。
全场屏息,静默看着她从腰间抽出一把寒光四溢的剑,稍微一顿,下一秒便站在皇浦云身后。
好快——!
有些人惊呼起来,可他们的尖叫却没有引起紫罗的侧目,她毫不犹豫地朝着皇浦云划过。
皇浦云无奈一笑,单手提剑背对挡住,剑锋一转,面对紫罗对峙。若不是紫罗伤势还没复原,这一招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挡住的。
林紫罗是你能小看的吗?
剑锋离她散落而下的墨丝仅有几分,她忽然张狂地冷笑起来,左受化掌击去,将皇浦云打飞。
好强的内力——!
“你疯了!受了这么重的伤还用内力!”皇浦云翻身而下,语气全无以往的沉稳。
“不要小看药人的恢复能力,而且这种伤,用点药就能马上恢复……”她嘴角淌下一行血丝。
“啧!强行用药是会死的!难道你这个神医还不知道烈药是不可以用在极其虚弱的身子的吗?你受得了吗?!”
“管他的!”
她不顾一切地向前与他厮杀起来。
皇浦云的处处忍让却让她的攻势更加强烈,“给我全力打!”
“你是不要命了吗?在这样下去是会死的——!”你这样,所有人都会很难受的!
她的猛烈进攻让所有人瞠目,这样武功高强的人,居然一直在他们周围,可是他们却完全不晓得。
“学武……用来干嘛的啊,是用来保护人的吧?可是,我做到了吗?呵呵……我做到了吗?”
“大道理谁不懂啊……谁不知道他看到会伤心啊……可是,跟着大道理去做的!有几个——!”
“不要以为我不懂!我什么都懂!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是心自己要痛的——!又不是我自己要受伤的——!!!为什么一切,都是我的错!为什么一个个!都是为了我——”
她歇斯底里地喊着,完全没有平时的沉稳。仿佛一头受伤的兽,嘶吼着不安。
“真正为了我……是应该在我醒来之前陪在我身边……而不是去逞一时之气——!难道他以为他出事我就不会难过吗?!”
“龙月轩那个混蛋——!这世界上最笨的大混蛋——!”
她用剑气击下一棵树,疯狂的剑气席卷而上,树干顿时被削裂,重重倒地。
她看着,大声嚎叫起来。
撕破心脏的声线,泯灭一切的嚎叫。
他们看着,心如绞痛。
慢慢地,她停下来。眼神已没有刚刚的癫狂,一如以往的清幽冷漠,那样的眼神,稍稍透着决绝,而刚刚所有事,都像是没发生过的样子,除了那一片狼藉的树屑,还在述说刚刚那场强势的比武。
“明天午时,我要带一队人马攻向浅羽,拿下冷傲天的人头,谁要跟我去?”清冷的声线一如既往,微微夹杂一丝杀气。
这是她第一次想引起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