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耶律其很想大吼,恨不得摇醒苏慕衣。可他知道,就是他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也不会改变她的想法她的决定。苏慕衣,何其固执的一个人啊!
“苏慕衣,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恨不得掐死你,这样就一了百了了,流言蜚语不会有,我也可以名垂千古,为什么上天要生出一个你?”自古江山美人两难全,他如何不知道留着苏慕衣就逃不出一个死字,可是他不甘心啊,为什么姬扇香就可以运筹帷幄,而他就必须输人一等?耶律其仔细的看着苏慕衣,只觉得他身下的这个女人真的美的叫人放不了手。
如何放手?耶律其问自己,最终智能苦笑,放开苏慕衣,一个人走到外面呆着。
苏慕衣躺在床上,眼睛直直的望着床顶帷帐。寂寞与痛苦刹那间向她涌来,道不明的郁结让苏慕衣只能蜷缩起身子,将脸埋在被子里哭泣。
事到如今,她早已没了回头路。从她知道姬扇香的目的并帮他隐瞒开始,从她默认了并暗地里帮助姬扇香开始,她的生命里就注定了只有姬扇香一个人。纵使她的爹与她相认她也只能看着他死去,是她无动于衷吗?一切的一切,她只是为了那个叫做姬扇香的男子,就连做耶律其的女人也是受他的指示,只因为他的一句“丫头,等我。”
他叫她等,她便等了,无论多久无论过程多艰难,她也甘愿等甘愿受天下人的斥骂。只要姬扇香开心,只要他顺利登上皇位,她一切都可以牺牲,包括她的性命。
如今,她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姬扇香以皇后之礼迎接她回去,可是……可是她为什么突然感到无力且失望呢?
一夜的沉淀。姬扇香穿着新制的九龙黄袍坐在主帅的营帐里,身后站着苏德全,身下是全部的将领和随军大臣。苏德全手上拿着姬扇香昨夜写好的圣旨正在宣读,姬扇香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但是扬起的唇角显示出她现在的心情颇好,连眼角都是神采飞扬的。
苏德全圣旨刚宣读完就引来一众大臣的反对,姬扇香坐在那里阴鹜着一张脸,等那些大臣说完了才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眼中的凌厉刺骨,冻得他们一阵哆嗦。
“怎么,你们对朕的话很有意见?不妨说来听听,陆大人先吧。”
底下被姬扇香叫道的陆大人不禁身躯一抖,战战兢兢的抬起头迅速看了姬扇香的脸色,发现她阴着脸后心里更慌,却也只能站出来硬着头皮说道:“回皇上,臣认为前朝妃子本就不该充入后宫,更遑论皇后一位?再者,苏慕衣此人还是北胡皇妃,侍奉过两朝皇帝,足见其红颜祸水,此女子实在不应该留在世上啊!”苦口婆心的说完一段话,陆大人抖着胡子不再言语,视死如归的站在那里岿然不动。
姬扇香冷笑,拍起手来叫好道:“陆大人说得真好啊!可你们又是否知道苏慕衣一直都是朕的人?若不是她真不会站在这里,若不是她北胡军队早就踏平了汉族宗庙,你认为她还应该死吗?陆大人?各位大人们?”姬扇香很是淡然的说完事实,毫不犹豫的将他们反驳的无生还之地。一个字一个字从他的心间说出,感情沛然。
底下的官员不再言语,各个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也没有达成共识,姬扇香看他们一脸茫然无措无处反驳的样子就想笑,一弹袍子下决定道:“就按圣旨上办。”那日他在河边告诉苏慕衣说要以皇后之礼将她迎接回去,以至高无上的荣誉让天下人见证他们在一起。
姬扇香记得那时苏慕衣脸上的笑容,那是他这一生见过的最美的笑脸。
耶律其在苏慕衣的马上垫了厚厚的棉垫,让骑马不至于那么痛。苏慕衣在一边看着耶律其亲手为她塞棉垫感到十分的感动。她欠耶律其的实在是太多了。
耶律其塞好了棉垫,不放心的在上面拍了拍,发现确实柔软才转身看苏慕衣。苏慕衣红着眼睛,看耶律其一身戎装,威武自信,不禁说道:“耶律其,对不起,你不要……再对我好了。”她马上就要走,实在是不配他对她那么好。
耶律其自嘲一笑,略过苏慕衣的眼睛,看向她身后的方向,朗声道:“苏慕衣,你要记住,朕并不是没有你不行!天下女子何其多,难道比你美的就没了吗?”苏慕衣,我耶律其总会放下你的,总会。
苏慕衣一怔,随即笑道:“那恭喜你。”耶律其能放下,真好。只是,她这辈子或许无缘看见君知放下的那天了。
苏慕衣骑着马和耶律其并驾齐驱,因为是护送苏慕衣过去,所以耶律其并没有带很多士兵,只点了一百亲兵去。马儿跑过的地方黄沙漫漫,尘土飞扬的扬起半人高的黄沙,苏慕衣侧头看马上的耶律其,只见他黑着脸,严肃的不知在想什么。
不再多想,苏慕衣脑子里浮现出姬扇香的脸,一会儿又是活泼可爱的天曜,不禁唇角上扬,马鞭一挥,飞快的向前冲着。
到达郓城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郓城城门大开,显然是为了迎接他们。但是耶律其没有进去,反而在离郓城一里地的地方停下,差了个人去通告。
不理解耶律其为何这么做,但是看他阴着的脸苏慕衣也不再问,只在心里默默的发着疑问,只要能回到姬扇香身边就好。
报信的亲兵很快就回来了,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一堆人,明黄的御撵上坐着一身黄袍的姬扇香,虽然穿着便服,但是难掩其威严。
苏慕衣的身体不禁颤抖了起来,那抹身影越来越近,她似乎都能感受他的气息,姬扇香特有的那种韵律。姬扇香身后是徒步的将领和大臣,最后才是步行的亲兵,那些亲兵有三百人之多,气势威严。
御撵停下,姬扇香在苏德全的搀扶下下了御撵,看着带着百人的耶律其勾起唇角。耶律其,难道你还不死心?
耶律其还骑在马上,看见姬扇香也没有动一下,就连那眼珠子都不转一下,一个人坐在高位好像被冻结了一般。姬扇香看见了站在地上的苏慕衣心情大好,也就不计较耶律其的无礼。在宦官搬来的凳子上坐下,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苏慕衣发呆。
气氛有些微妙,双方的首领都坐着发呆,也不知道是在搞什么鬼,苏慕衣左看右看也不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不敢动,也就那么站着,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姬扇香身后的那些将军官员们互相张望着,左右也闹不明白,摇头叹息,只觉得那唯一的女子长得甚美,不过这红颜祸水,怕是前途堪忧啊!再看坐着不动的姬扇香,一时只觉得自己跟错了主子,这皇帝怎么登了帝位后反差就那么大呢?
姬扇香的思绪早已经到了十年后,十年后他和苏慕衣已经有三个孩子了,生活的幸福美满,太子天曜也已经教导有方的会一些政事,他让天曜处理一些小事,抽了时间陪苏慕衣。就在这时,他不知怎么的就忽然回神了,眼前是瞪着眼睛看他的苏慕衣,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姬扇香心里一柔,哼了声才开口说话。
“耶律其,你既然将苏慕衣带来了,那朕也会履行约定。只是以后北胡将会以大宁封地的形式存在着,百年内不得动武,你以后也只能自称北胡王。可有异议?”
虽是问耶律其有没有想法,可是谁都知道就是有想法也不能提呀,不然这么多亲兵带着,人还不都见阎王去了呀!
耶律其扯扯嘴角,依旧坐在马上不动,只将视线放到姬扇香身上。
“敢有意见吗?哼!”鼻子里发出不满的声音,耶律其撇过去看苏慕衣。苏慕衣转过头去看他,目光相接,苏慕衣在他眼中看到了似乎还未来得及收起的忧伤与狠戾。
放柔了眼角,耶律其扯了唇角有了一个微笑,他说:“苏慕衣,你走吧,他在哪儿等着你呢!”说完,垂下眼帘不再看任何人。
是呢,姬扇香正在对面等着她。
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苏慕衣的心情复杂难以言喻,明明应该开心的跳起来才对,可是她在开心之余还有一股难以说明的忧伤与失落,这种感觉她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却也不想深究,现在最重要的,是扑入那个人的怀抱,将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忘掉。
姬扇香在苏慕衣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已经站了起来,眼睛直直的看着她,眸中的欣喜不用说明,满满当当的灌满他的眼里与心房。
世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他们的眼里也就只看见彼此。一世清静,岁月静好,苏慕衣觉得世间情景再也不会比这一刻更刻骨铭心。
耶律其看着只剩下彼此的两人,心里忍不住发酸,为什么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难道他不比姬扇香爱她吗?不,姬扇香根本不爱苏慕衣,他对苏慕衣的只是欲,无止境的欲望与利用!苏慕衣,不要过去,不要掉进那个深渊!
他在心里呐喊,眼眶也已经发红,要着了魔一般的颤抖起来。眼神忽然瞄到侧首马鞍下的弓箭,鬼使神差的,耶律其拿出了那些弓箭,拉开弓对准。
苏慕衣快要接近姬扇香,只差几步的距离,姬扇香蔓延温柔,忽然银光一闪,背后的银箭让他一惊。
刹那,亘古不过刹那间的事情。一声“闪开”,一声箭离弦的呼啦声,利箭没入肉体的离魂声。
刹那,亘古永恒,清冷如月。
“姬扇香,你可愿许我一世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