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发工资那几天总显得格外漫长,终于等到了出粮的时候。这是秋子欣第一次领到属于自己辛勤劳动挣来的钞票,虽然只有廖廖几张,但心里还是无比愉悦,这就是所谓的劳动成果。她接到钱的第一反应就是,赶快把这两个月欠小凌的生活费还了吧,虽然小凌粗枝大叶的,从来不会记得子欣到底欠了她多少钱。不过这些帐目子欣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如果没有小凌经济上的鼎力相助,真不知道来南方这段日子该怎么过呢?可是楼上楼下寻了个遍,就是不见小凌的身影。
子欣百无聊赖地趴在阳台上四下张望。只看到厂门前驶来一辆黑色奥迪,首先从车上走下来一位年青的女子,穿着黑色丝织衣服下套皮裙皮靴,戴着墨镜,秀发如瀑,看气场就像个电影明星。一举手一投足都带了点范儿的气质。给人的感觉就是赏心悦目。忽然从子欣身后发出一阵阵怪叫声,原来是厂里那些男员工在起哄,还有些人在那窃窃私语,然后用既羡幕又嫉恨的目光盯着后下车的秃顶老头看。这些无聊的人真是无处不在,太让人扫兴了,这场景让子欣倍感无趣,她径直走回了宿舍,发现牵儿居然在家。
牵儿说她刚才去了邮电局,寄了点钱回老家,她每个月发了工资总会寄一部分回去。这让子欣感到十分惭愧,因为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在用家里和哥哥的钱,而且还是一大叠一大叠地用。如今虽然工作了,却还是入不敷出。而牵儿比自己还小一岁,出外两年来从不间断给家里寄钱。相比之下,自己显得太不懂事了。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子欣还以为是小凌忘带钥匙了,急忙去开门,没想到不见人影。过了一会儿,上次同牵儿一起来的那个男的捧了一束玫瑰花进来了,好像是车间里的一个小组长什么的,他带着一脸的殷勤走向牵儿,约她去看电影。牵儿先是推辞了一番,然后希望子欣也同去。子欣平日就特讨厌那种油头粉面的男生,再看一下白明科,一脸不欢迎她去当电灯泡的表情。去了也只是个招人厌的角色。妨碍了人家。于是对他俩说:我在这等小凌,你们早去早回。
子欣觉得厂里放了假更不好玩,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在人工湖里看了大半天金鱼,那欢快灵动的鱼儿游起来真是好看极了,她一面投洒着鱼食,一面想着如何把它们画下来。厂里静悄悄的,难得一个假日,大家跑出去玩了。小凌回来时唱着歌,大概是加了工资或又被老板表扬了吧。她就是这种喜形于色的人。她一回到屋子,就闻到一股花香味,看到窗台上那几朵娇艳欲滴的玫瑰,甜美的嗓音又来了:“哇,子欣,谁给你送的花呀?”
“你别动,那是别人送给牵儿的。”
“就你一个人在家呀,牵儿人呢?”
“拍拖去了。”
小凌摘了几片花瓣就往嘴里塞,霸王摧花呀,这么美的花就让小凌的一只手给掐了个遍体鳞伤,这小凌还吃花。看得子欣目瞪口呆的。“不是吃哪?我是看玫瑰花瓣做唇彩好不好看。“小-—-凌?”子欣看不下去了,有点不忍心。“这是有人送给牵儿的呀。你怎么可以随便乱动人家的礼物呢。”
“没关系啦,花儿摆在那儿好看,看着欣赏着是喜欢它;花瓣被我用了那是因为我爱它。摧残它的人不是我,而是那个把它从枝上剪下来的人。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子欣无可奈何地把被小凌弄坏的那枝抽了出来:“好啦,反正我也说不过你,下次谁送你花你想怎样折腾就怎样折腾。”
“是那个小白送给牵儿的吗?”
“什么小白?”子欣一下子联想到小白狗小白兔或是小白脸什么的。
“他叫白明科,是我们厂公认的美男子。小白是大家伙对他的昵称。”小凌耐心地解说着。“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他除了一米七八的身高,其他就一无是处,身材偏瘦,面色苍白。五官也不咋的。眼睛小,鼻子高却无型,嘴唇像涂过口红。按俊男的评分标准,只能打四分,不及格,五分才算及格。”更让子欣反感的是,有次经过白明科的办公桌,发现他正在打开抽屉照镜子,足足照了十五分钟,一个大男人竟自恋到这种地步真叫人想吐。
“喂,你别说得那么流利好不好,真怀疑你是从外貌协会毕业出来的,连什么黄金比例分割线被你搬到生活中来运用考核了。想不到你的眼光还挺高的嘛,要知道物以稀为贵,这是男女分配严重失衡的地方。有多少人能在感情这条路上做到宁缺毋滥的。子欣,你不会早就名花有主了吧。才会看他不顺眼。”
“那你觉得小白长得帅,很顺你的眼,是吗?你不会也喜欢吧,告诉你,姐妹之友不能诱哦。”听到小凌为小白辩解的激动样,子欣不得不怀疑。
“才不会啦,他可不是我的菜,我喜欢有内涵一点的,外貌吗当然是越帅越好,最好是长得像,像谁?”她回头问子欣。这可真是个难题,子欣又不是追星族。
“哦,我记起来了。”子欣饶有兴趣地听着小凌到底喜欢哪个男明星,没想到她的下文居然是“早上有个自称是你哥的人打电话到公司找你,声音还很有磁性的,老实交代,他是谁?”倍感失望,这是哪跟哪吗,还被她关联在一起。还以为小凌会说她喜欢的是哪个当红小生呢。
“当然是我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的,我们宇璇是女子学校。校规极严。”子欣不可理喻地看了小凌几眼,重审这个问题不是第二次了吧!老怀疑别人的清白。
“那也还有青梅竹马的啊,好,就当是你哥吧,他说明天九点再打来。记得准时守候。”子欣恨不得马上接到哥哥的电话,可还要等一个晚上,真是煎熬。
“你哥长得帅吗?”这小凌真是有些不可理喻,见个男的就问帅不,见个女的就问靓否,还说子欣是外貌协会的呢。
“就算是演电影也不可能个个都是俊男靓女呀,我哥,唉,同我一个相,外人一看就知道我俩是兄妹。长得不咋的。走出去还有可能会影响市容。”子欣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嗬,有长得像你这般秀气的男生吗?”小凌目不转睛地看着子欣,“那应该长得挺不赖的。这才叫耐看型嘛。秋子欣,如果谁敢说你会影响市容,我银若凌第一个同他急,你就别谦虚了。过度谦虚等于—”
“等于自卑。”子欣接过她的话无限伤感地说:“他是一个瘸子,一个走在你面前你都不会正眼瞄一下的瘸子。”
“一个走在我面前我都不会正眼瞄一下的瘸子。”小凌在自言自语,这句话好耳熟呀,谁曾对她说过。记不起来了,她用力地敲打自己的头,迷惑着,咋这么熟稔哩。而回头子欣,侧着身面朝里睡着了。
第二天,在子欣等得焦躁不安的时候,哥哥的电话才打过来。秋子良先是摆出兄长的架子把子欣臭骂了一顿,说她不该一个人擅自来到南方,让他担心。还说她实在找不到工作就找个婆家嫁掉算了,也不能跑这么远来吃苦云云。又说海城靠近海,也不远,有空过去玩。两兄妹有说不完的话,但接的是公司电话,只能长话短说。
放下电话,子欣兴奋地对小凌说:“我哥在海边上班,还希望我去那边玩哩!”一提起海,出生在大山深处的小凌双眼大放光芒,那是一个让她多么向往的地方,啊,大海。“好啊,去的时候别忘了叫上我。”
“那当然!”子欣怎么会抛下好朋友小凌呢,一起去看海的日子离她们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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