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色纱幔里面端坐的窈窕女子,惬意慵懒的斜靠在软榻上,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摇着贵妃扇,身边的侍女跪在一边将洗干净的葡萄剥皮递到她嘴边,服侍用下。下方还有一名女子跪在地上给女子捏着小腿。
“桃夭女王!真的是桃夭女王!有生之年竟然能够见到天下第一美人,小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啊!祖上积德啊!”旁边一位书生打扮的男子,手中还握着一本圣贤书,面色痴迷的盯着纱幔里面的美人。
梨倾撇撇嘴,“子曰:食色性也。果真不假。”
书生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又没说,只是眼里多了几分警惕。
直看的梨倾莫名其妙,其实也不能怪人家。她此刻是男子装扮,一袭白衣站在人群之中,遗世独立,一股翩翩佳公子的风范很是显眼,惹得旁边好多男子的忌惮,生怕她入了女王的眼,抢了他们与女王殿下的春风一度。
可是现实往往是怕什么来什么,不一会儿,从黑色纱幔里面走出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二八年华,长的甚是讨喜。她脚步轻灵的从台上下来,众人自觉的让出一条路,猜测着是谁有如此好的运气。只见侍女停在了一袭白衣面前,声音清脆:“这位公子,我家女王有请,请移步台上。”
书生扼腕又羡慕的冲着梨倾眨眼睛,一边卷着手中的书,封面都被卷皱还不自觉,梨倾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这桃夭女王的魅力比圣贤之书都要让读书人痴迷,看看周围这些男子,不去建功立业,反而聚集此地等待一个女王的挑选,人间,是怎么了?
“公子?”侍女又叫了一声,示意梨倾跟着她。
梨倾点头,跟在了后面,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因为俩边都是虎视眈眈的男子,走的梨倾毛骨悚然。
好不容易走到纱幔外面,歇了口气,待侍女掀开纱幔的一瞬间,梨倾感觉遍体生寒,百感涌上心头。
这个女王桃夭居然是当年桃林跳舞的夭夭,几十年风霜,她却依然如二八年华,甚至比当年更加美艳。她一个凡人如何保持容颜不衰?答案不言而喻。
一瞬间,梨倾就到了那女子面前,一把紧紧抓住她的左手:“你是谁?!”
“放肆!”一旁的侍女上前厉声喊道。
梨倾无视,用了些力,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疼的脸发白:“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谁!”眼睛往盛水的瓷器看了一眼,瓷器立刻崩裂,水扑啦啦湿了一地。
胆子小的侍女一下子就叫了起来,外面的人向里面张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梨倾皱眉,一个结界把她和榻上的女子笼罩其中。
“你抓疼我了。”梨倾没有料到她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夭夭!你这些年都干了什么?!他呢?!”梨倾把夭夭从榻上拽起来扔在了地上,居高临下的看这个女人,想不通她到底有哪点好,让父神居然愿意毁去神身也要和她来个所谓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受那永世轮回之苦!
地上女子面色一变,随即笑道:“这位公子,你在说什么,恕本王不懂。”自己撑着地,慢慢爬起来,掸掸身上的灰尘。
右手一张一吸,梨倾抓住她的脖子,笑的无情:“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不懂?”
被掐住女子呼吸困难,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无法吐出声音,梨倾见此又笑道:“我向来喜欢简单粗暴的法子,可不如他那般怜香惜玉哦,再不说实话,我要是没了耐心,就把你扔到十八层地狱,一层一层的折磨你的灵魂!”
放开手,女子使劲咳嗽:“神仙不是不能随便杀生吗?你杀了我,天界不会制裁你吗?”
“你还是学不乖。”梨倾不耐的揉了揉太阳穴,一把抓住她,景色忽然一变,再睁眼时,已是在悬崖之上,四周雪花飞舞,冰天雪地,寒风冽冽,吹得人根本睁不开眼。
“再不说实话,我就把你推下去。”冷冷的话语从梨倾的红唇中吐出,对待这个女子,她实在是无法和颜悦色,为了她父神抛弃了四海八荒,抛弃了所有跟随他的子民,甚至抛弃了还未化成人形的她!
在最初的几年里,她还以为她还是最纯粹的梨花精魄汇集而成的仙灵,可是直到遇见一只小狐狸,她才知道最后父神用了狐狸给她做了肉身,不是法器不是灵物,只是只毛茸茸的狐狸。
“你是我的第一个女儿,也是我最后一个女儿,为父到底是要偏爱你一些,要许你一副完全契合的肉身。”
父神,你最后还是抛弃了我……
女子支支吾吾,左顾右盼,梨倾揪着她的衣领往前飞驰而去,直到凌空,看着四下没有支撑之物,唯一的依托就是眼前这个变化无常残忍冷酷的男子,女子说话了。
“没错,我就是夭夭。”
“你是谁我毫不关心,现在我只想知道,他,到底在哪里!”
“他?”夭夭眼神迷离了一下,一颗泪珠滚落,从高空落下瞬间结成一颗晶莹剔透的冰珠。“他?哈哈……”放任自己朝下,身体的全部重量只靠梨倾,夭夭笑的花枝乱颤。
“你知道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情的神!”夭夭突如其来的癫狂让梨倾皱眉,然后面色冷了下来。
“这世界上,谁都可以指责他,唯独你不可以!”
“我凭什么不可以?!这世上只有我最有资格指责他!要不是他,我怎会落到如此境地!”夭夭一把抓住梨倾的手,“我这一生最大的错就是不应该在桃林跳那支舞,然后爱上那个谜一样的男人,最后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
“你知道他是神?”梨倾见夭夭开始说实话,一个结界包裹住二人,松开抓住她的手,夭夭立刻跌落在地上,可是她没有像之前那样重新站起来,而是就地抱住自己的膝盖,伤感落寞的像个孩子。
他们之间发生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吗?难道是她被封住灵识的那段日子?
“我生在官宦人家,但是我的母亲是个婢女出生,所以我在家里很没有地位,虽然是个三小姐,但是其实过得还不如家里的一条狗……十岁那年,我母亲去庙里拜佛回来的路上救了一个昏倒在路边的和尚,和尚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让我十五岁及笄的那个晚上去家附近的桃林跳一支舞,此后必定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然后你就去跳舞了。”梨倾肯定的说。
“是的,我的母亲实在是过够了这种任人欺压的日子,所以及笄那天晚上,是她亲手送我去桃林的。再后来,我遇见了……他。我从未见过那般好看的男子,踏月而来,飘逸若仙,不似凡尘。第一眼见他我就知道我这辈子算是栽在他手上了,最让我惊喜的是。”夭夭脸上露出红晕:“最让我惊喜的是,他居然也喜欢我。”
是的,他喜欢你,爱你入骨,甚至愿意为你放弃不死之身,只为陪你到老。梨倾在旁边看着陷入回忆不可自拔的女子,在心里默默的出声。所以,天下人你都可以负,唯独不可以负他……
“后来呢?”还得让夭夭讲述后来的事情,才能让她发现父神消失的原因以及夭夭永葆容颜不老不死的原因。
“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永远都舍不得忘记的,美好的让我感觉在做梦,你知道吗?有一次我被一只蛇精抓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世间真的是有妖魔鬼怪的,然后我就想啊,他那么完美是什么妖呢?我被抓的那段时间里,一点都不害怕,因为我知道他会来救我的,我傻傻的偏执认为他一定会来救我的,后来我得救了,可是救我的却不是他,而是一只修行万年道行的狐狸。那只狐狸跟我讲他去平定魔族叛乱去了,所以没有能够亲自来救我,我不怪他,我担心他受伤。可是我又害怕,我爱的是一个神仙,还不是普通的神仙,而是神仙里面的王。”
扯扯身上被刮破的碎片,夭夭抬头看梨倾:“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满心欢喜又恍然若失。我好爱他,好怕失去他,为了他我甚至可以牺牲自己。”
梨倾当然不知道这种感觉,她出生不过几十载,而且一出生就要去找那个生下她却又不负责养大她的父神,哪有机会和时间谈情说爱。听夭夭那段话后,她终于弄清楚为什么她的肉身是只狐狸了,原来是为了报恩,狐狸肉身的她虽然本质不是只狐狸,但是归根到底还是要回青丘,四海八荒狐狸洞,作为父神的孩子,庇佑青丘福泽,她不用说都会做。好啊!居然从出生就算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