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泽熙狭长眸子挑起来,现在台上的海拔自然是比台下高许多,他默默地看了那男人一会,轻轻笑了起来:“钟总,真是好久不见。”
钟总?他就是钟氏的总裁?既然总裁来了,那少总应该也来了。
苏浅夏四下望了望,果然在二楼的雅座看见了一边慢吞吞吃东西,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大厅这场唇舌之战的钟若彬。
雅座就是挨着围栏坐的雅间,没墙没窗户,一个围栏就代替了全部,雅间的角度刚好能把整个酒店内厅一览无余,而苏浅夏也正好能看见。
“是好久不见,自上次宫执行与我女儿立下婚约,已经有两三年了吧?”钟立笑着,看似和善,却句句提起婚约的事,又是这么大的场面,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这,看来他是非要所有人都知道不可,也非要宫泽熙给他一个答复。
而苏浅夏听到婚约两个字,如同一盆凉水从头泼下来,耳边炸起人们的议论声,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台上的人。
婚约……婚约竟然真的是他的……
这究竟是什么感觉,她也不知道。
“既然钟总提起了婚约,我与令嫒素未谋面,这样贸然恐怕令嫒也不会中意这门亲事。”宫泽熙温和一笑,笑的在座所有女人都脸红了几红,“不如先问问令嫒的意思,再做决定。”
江寒一直以来玩世不恭的表情终于在看钟总的时候发生了变化。
“这个老狐狸。”语气冷的厉害,苏浅夏恍恍惚惚间听见了,忙问:“老狐狸?”
江寒看也没看她,盯着那男人的背影咬牙切齿:“三年前H.X.内部有人贪污挪用公款,造成资金短缺,而那个挪公款的家伙把钱卷跑了就没露过面,当时H.X.正在危机时刻,但谁也不肯帮忙,最后去钟氏的时候,那个老狐狸同意是同意了,他为H.X.无条件提供资金,不过开了个条件,就是H.X.必须要与钟氏联姻。”说着又看了一眼苏浅夏,“当时是他去的,所以婚事就是他的。”
苏浅夏听的目瞪口呆,踉跄着走开。
婚约……
这婚约说白了就是趁火打劫得来的,虽然不是你情我愿,但只是两个字就让她觉得呼吸困难。但是,他的婚约关她什么事?
安蓓默默看着苏浅夏缓缓道:“这也是为什么,我喜欢他,却只能远远的看着,太阳的光芒离远一点会温暖,离近一些却会被灼伤,当初我说过要你走,你不听,苏浅夏,不知者无罪,你可以当什么也没发生过,现在离开他还来得及。”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只有苏浅夏能听到,语气平淡如在讨论一件很普通的事。
苏浅夏狠狠地喘了几口气,眼眶分明红的厉害却还是笑的灿烂:“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喜欢他。”
安蓓眼神愈发安静:“还不承认是么,就算你一开始对他什么感觉都没有,苏浅夏,有个词叫日久生情知道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对他的感情我看的一清二楚。”
苏浅夏低着头不再说话,呼吸困难的感觉愈发强烈。可能么?她居然会喜欢他……
她上学时便想着自己的终身大事,一定要和一个自己很爱很爱的人在一起。
而现在自己很爱很爱谁,居然要别人来告诉她。
友情和爱情向来分不清的她,却在这一刻无比相信自己的感觉。
“对,没错,当初你提醒过我,可是,”她抬起头,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泪痕纵横,眼神带着一丝绝望,“可是我不后悔。”
苏浅夏看着安蓓笑的越来越平和:“你让我放手,我怎么舍得。”
安蓓怔了怔,笑道:“我若是也有和你一样的性格,那多好。”
宫泽熙依旧在和钟立打持久战,明明是生日宴却像战场一般硝烟弥漫。
“若芸不会不同意。”钟立的眼神突然犀利起来,苏浅夏不禁抖了一抖。
“钟总既然这么说就没道理了吧?就凭您一面之词我们也不晓得是真是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钟总您硬要联姻,令嫒不愿意也没办法。”江寒恰到好处地插了进来。
钟立微微一笑:“那依江执行意思?”
“总要让我们听到钟小姐的意思。”江寒穿着笔挺的小西装还真像那么回事。面对钟立双手插兜,脸上表情温和却不失坚定的态度。
宫泽熙看着江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哈哈哈,不愧是江山的儿子!还真是精明。”钟立说着哈哈大笑起来,“不过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当初婚约可是立下了,在座也这么多人看着,宫执行不会违约吧?”
苏浅夏身边的女人小声道:“这不是逼婚么。”
是啊,作为H.X.的首席执行官自然是应该一诺千金一言九鼎,但婚约还是古时候兴盛的东西,在现代既然讲究自由恋爱也不会强求。只是若他不答应,恐怕以后和钟氏不但没有合作的机会,反而会处处为敌,毕竟和钟氏这样的企业作对没什么好处,非要弄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才好。
宫泽熙笑的坦然:“不会。”
“那,我就不多留了,先行一步。”钟立笑着出了门。
雅间的钟若彬看到钟立走了,也拎起衣服离开。
钟氏的人一走,整个大厅的气氛慢慢恢复,玻璃水晶吊灯挂在天花板上,地毯分外柔软,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部聚在这里,宫泽熙被挨个敬酒,虽然每次喝的不过半杯却还是不胜酒力,喝的晕头转向。
江寒替他挡了不少杯酒,而宫泽熙却执意要自己喝。苏浅夏皱了皱眉,明明酒量不好还非要自己喝,本想替他喝几杯,但是她实在是说不上身份的小人物,能来这个生日宴已经是奇迹了,替他挡酒还是没那个资格。
回去的时候是江寒送他回去,宫泽熙虽说是喝醉了但还是有点神志,苏浅夏满脸担心地扶着宫泽熙坐在后座上。
江寒的车在公路上飞驰,街边霓虹灯照亮整个夜晚,宫泽熙头靠着车窗,面无表情,偶尔干呕几下,苏浅夏也是慌里慌张地给他喝水。
一个刹车,已经到了楼下。
“苏浅夏,好好照顾他,老泽……也不容易……”江寒临走前说道,韩珂向这边望了一眼,含义不明的眼神里竟然有那么一瞬间让她错觉回到了从前。
从前是回不去的吧……
苏浅夏无力地笑了笑:“我知道,路上小心。”
目送江寒的车在夜色中消失,她才搀着宫泽熙一步一步艰难地上楼。
宫泽熙依旧满身酒气,却没怎么说胡话,一路苏浅夏让他上台阶他就上台阶,倒是很配合。
她将宫泽熙扶到他的房间里,宫泽熙重重地倒在床上,苏浅夏得空喘口气,拖一个比她高那么多的男人也不是轻松的事。她没敢休息多长时间,又慌忙从厨房倒了点水过来让他喝。
宫泽熙的房间她不是经常进的,除了打扫卫生以外她基本没进过他的房间,今天他这么一喝醉,苏浅夏倒是很有闲情逸致地观赏了遍他的房间。
床上被子被他压的皱皱巴巴的,旁边桌子上放着一大堆文件,换下的衣服扔在角落的凳子上等着某人来洗,一盏很有欧式风格的台灯放在床头柜上,木质地板干净异常,苏浅夏又一次坐在他的床边默默守着。
又一次……
第一次是在他生病的时候,那时候生病生的莫名其妙,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一个冷水澡洗的他浑身冰凉,紧接着就高烧不退,在医院住了几天的院就迫不及待地回公司工作。然后,然后接二连三的事情就发生在他们身上。
她坐在木质地板上,趴在他的床边,睫毛静静垂下,安静地像孩子一样在他身边守着。眼睛却没闲下来过,目光不经意掠过他的床前,看见了她送他的生日礼物。
通体白色的杯子乖乖立在床头柜上,紧挨着的就是那盏台灯。台灯散发出温暖的黄色光芒,紧紧笼罩整个房间,杯子上她歪歪扭扭的字迹清晰可见,那个滑稽的小人也出现在她面前。
比起他生日宴上那些人送他的礼物,这个杯子究竟算是什么。
她眼眶又莫名其妙红了起来,拿起杯子:“这个,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就当我没送过……”说着眼睛里液体打转,“反正……反正也不算什么……”
她转身刚要走,手腕被紧紧拉住。
苏浅夏满脸诧异转身,看到宫泽熙指节泛白,拉的她手腕生疼。
“谁说的。”声音沙哑却意外的温柔和无奈,“谁说我不喜欢了。”
苏浅夏怔了怔,眼睛里的液体不知不觉掉了下来。
“怎么又哭了,不是告诉过你我很喜欢么……”他撑着身子坐起来,但依然没有放开手。
“不信。”苏浅夏眼泪愈发凶猛,“不喜欢直接说好了!干嘛要装!这么这么难看的杯子……唔唔唔……”苏浅夏肩膀抖地厉害,宫泽熙吓了一跳,他揉揉发痛的太阳穴,笑得无奈:“我装什么?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虚伪啊?”
苏浅夏用胳膊捂着眼睛,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苏浅夏你可以啊,这么会哭。”宫泽熙轻轻抱着她,把她手里的杯子放在床边。苏浅夏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
“哎呀!苏浅夏你赔我西服!”宫泽熙作惊恐状,苏浅夏破涕为笑,更是欢乐地把脸蹭干净了。
“自己洗……”苏浅夏依然把脸埋在他肩上,过了一会才发现自己竟然被他抱着。
但是被他抱着异常舒服,有种再也不想离开,就永远这样的念头。一下子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苏浅夏犹豫了一会想挣开,不料她越是想挣开宫泽熙抱得越紧。
“苏浅夏……”宫泽熙把她锁在怀里,眉眼满是无奈,“你还不明白……?”
不明白?不明白什么?
苏浅夏小小地颤抖了一下,任由他这样抱着,眼睛睁得圆圆的。
她怕自作多情。
“苏浅夏……我喜欢你……一直都是……”他缓缓地吐出每一个字,苏浅夏却愣地没了神。
她不敢动,不敢回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瞬间大脑空白一切都消失在九霄云外。
“你喝醉了。”沉默良久苏浅夏默默回答。
宫泽熙不知从哪来的怒意,吼出一句:“我清醒的很!”
她脱出他的臂弯,垂下眼帘不去看他:“宫泽熙,清醒点,你有婚约。”
他怔了一会,随即冷笑:“就因为这个……?我喜欢一个人岂是一纸婚约能挡得了的?”
更何况那一纸也不存在。
苏浅夏慌了神:“你想干嘛?”
他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苏浅夏眼睛清澈无比却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直到他把所有的谋划简略到两个字:“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