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也笑,她自是明白自己如今是糟糕到何种境界,但已然如此,命还在,细细养便是了。
“白夜倒是不知道你除了摆弄些骨头架子,还通药理。”
孟饬移了张椅子,在孟言身旁坐下,揽了他的腰,“离魅倒是精通药剂,只是三日前闭了关,不见任何人,否则我也能告诉他,你这样的破身子,八成是没得治了。”
白夜眸色沉了沉,神色没有太大变化,却是没有接着这话,孟饬分明是有意揭她伤疤,再破烂的身子,也不是没有法子治的,唯有离魅,她不能像对自己这般狠地去对他,哪怕他已不再是他。
“我昏迷了多久?”
“一个月。”孟言轻轻道,孟饬虽然嘴上有些刻薄了,这些天也是费了心思照顾白夜的,他们两个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孟饬在白夜手上吃过不小的亏,后来白夜又瞒着他孟言的行踪,孟饬自然是要小小报复一番,却也知道白夜不是什么脆弱的人,这种话,说说也无妨。
“一个月?”白夜垂了眸,一个月,足够发生很多事。
“是啊,阿饬带你回来之后战争也开始了,如今,大陆之上,几乎没有几方置身事外。”
孟饬也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便是光明神殿与黑暗神殿,也不甘寂寞,毕竟,他回来了。”
“他?”白夜知道,他是那个他,只是不是她的那个他。
“曾经至高无上的存在之一,你说他回来,是来夺回属于他的一切,还是来毁掉这一切的?”
白夜眯着眼,孟饬从不是什么心怀天下的人,这个大陆如何,只要不波及到他,就算所有人都死绝了,他也只会带着他身边的人,看这一场笑话。
他是亡灵法师,实力深不可测,听他这话,却是连那个“他”也是不怕。
白夜不语。
这个大陆如何,与她关系亦不大,只有些许人,她不想他们成为殉葬品。
“只可惜,他也不再是原来那个只手灭天的人,我倒是真想见识一下,他如果恢复到全盛,究竟会有多强。”
而如今,这个实力或许不到以往千分之一的人却要先面对那些所谓神祇的追杀。即便碍于这个大陆的规则,那些家伙不管不顾起来也是有些能耐的。
白夜睁了眼看他,紫色的眸子深邃无波,“你在等什么?”
孟饬沉默了片刻,握了握孟言的手,又吻了吻他的脸,“亲爱的,去帮我看看小黑好吗,如果它饿了,就给它喂点吃的。”
“嗯。”孟言是个通透明理的人,温和一笑,起身,这样虚弱的白夜,他倒不怕两人独处时一言不合拆了这屋子。
“你觉得我在等什么?”
白夜把桌上的碗端起来,药虽苦,但的确有用,她体虚,方才适应了一会儿,这会儿心里有了更精确的判断,这碗药,还是要吃完的。
“大陆乱了,你当真护得住他?”
“这不劳你费心,相比而言,担心自己才是紧要事。”
白夜一口口喝着药粥,不愠不恼,“他到底与你,与我不同,这个大陆再如何,你也不会不在意,你却不能让他生活在这样的危险和混乱中。”
“你不想让他看见你的无情。”
“但你到底不能瞒他一辈子。”
孟饬冷情,一颗心也只系在了那人身上,白夜能被他救,也算是托了那人的福。这大陆乌七八糟的事,孟饬见得不可谓不多,也再没存什么同情怜悯,到了他这般,大陆上死几个人,死几千几万个人,死再多人,他也只当看了一场热闹,一场笑话。
没有猎人怜悯猎物的道理,更何况,他对这些,还看不上眼。
说不得心血来潮,还想看看这大陆生灵涂炭的模样,从头来过,想来也是一件有些看头的事。
看自负的人类跌倒了再爬起来,是不是会善良一些。
然而孟言到底不是他们这样见惯生死,见惯是非的人,他已然不是以前那个他,孟言心中更多的却是记得以前那个还会笑得单纯的人。
他要等,等一个平衡。
而对白夜而言,为今之计,也只是一个等字。
“他爱我,也说过,无论我变成什么模样,都不变。”
白夜笑,将空碗放下,“那只怪你,爱他更深。”
不是患得患失,而是舍不得。
舍不得,哪怕一丝一毫,让那人不喜,不安,不快乐。
“那又与你何干?”
“孟饬,我们合作吧。”
孟饬眸子沉了沉,看了她许久,最终扬了嘴角,“待你伤好了,再说吧。”
白夜起身,行至门边,正是正午艳阳高照,夏日将近,天空明朗亮丽,却遮不住这个大陆的阴霾。
忽然想起十年前她与离魅分别的那一日,血浸透了衣裳,也是这样的晴天,一别,就是饮血的十年。
也许还会有下一个十年,但他们终会重逢,而到了那时候,她不会再给他离开的机会。
魅儿,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