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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五章 活着便是公平
书名：白夜 作者：淡年 更新时间：2016-12-13 00:20 字数：2813
“漠，你该多睡会儿。”
文漠摇摇头，“公子，文漠很好，公子用早膳了吗？”
“还未，你过来。”
文漠在离魅身边坐下，离魅握了文漠的手腕探查了一番确认文漠身体确实无恙才收回手，“你不必这般辛苦，若有时间，多陪陪苏荏吧。”
“公子……”
“若可以，携手相伴天涯，漠不想要吗？”
文漠垂眸，“文漠想跟着公子。”
离魅望着这个跟随了自己三年的人，大大小小的事物皆是他在打理，放了文漠，离魅很难再找到这般何意的下属，和，知己。
“罢了，若真到了那时候，我会尽力护下她，漠，到了要抉择的时候，不必太多顾虑，我希望你能幸福。”
文漠抬眸，轻轻一笑，“多谢公子，文漠知道了。”
文漠不是多言的人，该商议的事前两日也都说仔细了，如今，也只待该浮出水面的东西出现了。
“大人，宫里来人送了请柬。”
文漠接过，翻开看了一眼，“是苏穆清成亲的请柬，三日后。娶的是萧家的二小姐，萧雪菱。”
“那个二十岁的大魔导师？”
“是啊，”文漠合上请柬，笑，“便是那个和公子在飘雪阁争过人的假公子。”
“呵，是个有趣的人”也是件有趣的事。
萧雪菱是相国之女，又是天赋异禀的魔法师，苏穆清却是那般不起眼的存在，倒是不知，这婚事是如何成的？
“离哥哥！”
文漠不动声色地起身，“公子，文漠去书房了。”
离魅也知晓文漠虽然不怕这小丫头，但也不胜其烦，便点了点头。文漠还未走远，有着甜美面容的小女孩便扑进了离魅怀里，“离哥哥这次去了好久。”
离魅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是啊，去得久了些，你又惹事了。”
她吐了吐舌，“才没有，黎儿有很乖。”
“有多乖？”
她往离魅怀里钻了钻，耳尖却微微红了，“是他先取笑黎儿的，明明是他什么都不懂，居然敢看不起黎儿，哼，黎儿有手下留情的。”
“你下手从不知轻重，你师父也是，他是有资格张狂的，你实力不及他万分之一，也这么目中无人？”
她从离魅怀里钻出来，撅起嘴，“目中无人的明明是那家伙，难道有人说离哥哥坏话，离哥哥也要忍的？”
“你离哥哥没少被人说坏话。”
“哼哼，”她闪闪的眸里燃起愤恨和算计，“所以黎儿会讨回来的，黎儿的笔记里都记着呢。”
离魅轻笑，“不用你来，只是些跳梁小丑。”
“跳梁小丑也不行，大陆就是有太多这样的跳梁小丑，才这么肮脏的，”她皱眉，忽然眸子一亮，拿出一本漆黑的笔记本，“离哥哥你看，这是黎儿最近的成果。”
她的眼亮亮的，带着些微狡黠却又纤尘不染，眸子里满是期待。
离魅接过她的宝贝笔记，翻开，有一些是看过的，满满的数字和公式，即便是文漠这般做事仔细不怕繁琐的人也看得头痛，离魅倒是耐着性子仔细看过，前黎自小聪慧，心也大，只是到底还小，虽是跟着离魅站得高了，但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尤其是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还跟着煽风点火。
他翻到后面，看了半个时辰，前黎安静坐在他怀里，倒也没有兴奋地讲解，只是看离魅抬了头，才急急问，“如何如何？”
离魅想了想，才道，“你要给每个人造一座皇宫么？”
前黎眨眨眼，“除了那些跳梁小丑。”
离魅笑，“你又怎么分得清？”
“黎儿相信人生来不是恶的。”
“但也不是善的。”
前黎抿唇，“可以教导啊，黎儿算过了，便是要让每个人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也是足够的，自创世之初到如今，争斗不休，起初是生存，如今，只是为了贪婪，而贪婪是不对的不是么？”
“没有了贪婪又如何？”
“每个人便都能幸福了呀。”
“幸福又为何？”
前黎咬咬唇，不语。
“是得到自己想要的，”离魅摸摸她小小的脑袋，“贪念起自对幸福的追求，断了念，虽断了失落之苦，却也未必那般好。”
“舍弃了欲念，那么用什么来守？”
“这大陆虽在黎儿眼中不堪，却是黎儿最不屑的贪婪护了所有人。黎儿只道世人苦，却不知，无苦便无甜。”
“不对！”前黎打断离魅，“难道人生来就该受苦么？这不公平！”
“活着便是公平，”离魅淡淡道，“生在贵族之家，你又见到几个幸福美满的？每个人的灵魂是自由的，自由的灵魂便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黎儿追求大陆的幸福，感到了苦痛，便是承担了，不是么？”
“不对不对！那些飞扬跋扈的家伙毁了别人的幸福，那些都是无辜的，这怎么会公平！”
“黎儿觉得了苦痛了是么？”
前黎忆及五日前城内那一幕，眼中微微泛了冷光，心中却只堵得慌，“黎儿不愿见他们那般欺负人。”
“所以黎儿有这般抱负，我很欣喜。”
前黎瞪他，她看不出这人有半分欣喜，文漠每次都避着她，离魅虽不会如此，言语间却总是含糊，更带着冷漠。
那冷漠虽不是对她，却令她委屈。
她自出生便是和父亲生活在一起，父亲每日忙于事务，她虽小，却也是觉得难过的，后来父亲将她托付给了离魅，便出门游历了。离魅待她不薄，她这般聪颖，是懂的。
初时她有些拘谨，但离魅却每日同她说话，那地方她是不敢到处走的，离魅每日陪她，她自然也认了这个哥哥，三年前，她跟着离魅离开了那个地方，来到了曼都，成了半个贵族家的孩子。
她不喜欢。
她喜欢离魅，喜欢曼都的繁华，却不喜欢这繁华背后的人心难测。
不该这样的，分明不该这样的。
离魅看着前黎写着委屈的眼睛，轻笑，“黎儿还小，这大陆便是真该整治，也不是这般弄的。”
“那要怎样？”
“各司其事。”
前黎看着离魅不解。
“黎儿觉得贵族该是怎样的？”
这是前黎早就想过的，便也毫不犹豫，“傲而不骄，贵而乐善。”
“那么在黎儿眼中，有几个贵族？”
前黎想了想，“离哥哥是，漠哥哥也是，前古大将军自然是的，北冥风算一个，三殿下，萧家的大小姐，有很多呢。”
“若是所有的贵族都是这般，黎儿想想，会是怎样？”
“便够了……”前黎蹙起眉头，“可是，不公平……”
离魅笑，“待你哪天能让大陆做到这般，便知公不公平了。能者居上位，有何不公？如今的不公，只是怯弱罢了。”
前黎还想辩解，十岁的她却想不出什么言辞。
“莫要小瞧了世人的欲念与冷漠，”离魅将笔记还给前黎，抬头，“你师父来了。”
也莫要小瞧了世人的残忍，无知的善是那般不堪一击。
前黎所见的恃强凌弱，哪日调个身份，又该如何算？
有一点前黎却是考虑得有些道理的，那便是师道，只是她想得过于简单而不切实际了一些。
她太想要公平，却忘了，若她当真做了她想做的事，给的，当真是世人想要的公平么？
那些无知愚昧的人，又还得起么？
只怕到时，还是那些人的无知毁了这一切。几番推脱，责任又该谁来当？他们从不知晓，他们所知晓的事情，从来不是他们所想的那般。
没有经历苦难的灵魂，便是给它琼楼玉宇，又有何用？
唯堕尔。
离魅看得清，古来的帝王也看得清，便是仁君，也绝不是要令所有人过贵族生活的。他们受清贫之苦，又何尝没有享平和之乐？
帝王治天下，让他们满足便够了。
给太多，离魅抿唇，嘴角微扬，想要的便会更多。
如今贵族这般糜烂，是人教得不好。却也是有人使了手段。站得高了，心总是狠上一些的。
看得清了，便也不会像前黎这般又恨又忧，倒是讽刺多上一些。说到底，什么对错，公平，都是说不清也不必说清的东西。
太过看重，便输了一筹。
如今的肮脏，也只是狮鹫捉了一只猪猡兽没有一口吃掉，却一点点撕掉它的肉，直到它咽下最后一口气，而几日后又被巨龙生吞活剥罢了。
前黎收好那厚厚的本子，望向院子的入口，果真见到了那抹蓝色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