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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九章 奸商与小鬼
书名：白夜 作者：淡年 更新时间：2016-12-13 00:20 字数：5628
“墨哥哥，薇薇姐欺负我，呜呜呜，你要替我做主啊！”墨弦才一上船便被人扑了个满怀，稳稳站定，就看见几日未见的妙曼身影已在眼前。
杏目微冷，目光在墨弦脸上稍作逗留，便落在紧抱着他的人身上。
似乎感受到了那冷冽的目光，抱着墨弦的人立刻松了手，一闪身躲在了墨弦身后，抓着墨弦的衣襟，探出头冲眼前浑身散发着寒冰的人吐了吐舌。
“让开！”
“薇薇……”墨弦苦笑。
“我叫你让开！”释薇瞪了他一眼，一把锋利的长剑已经握在手中，剑刃闪着令人心悸的寒光，剑尖直指墨弦，身后的罪魁祸首。
躲在墨弦身后的人立刻抓紧他的衣襟，“墨哥哥，不要，小轩会死的……”
“小轩……”
楚文轩忽然有不好的预感，松手便想逃之夭夭，才一转身却被迅速转身的墨弦握住了双肩，“小轩，这船一开，你又能躲到哪去？不若早些认罚，罚得也轻些。”
“啊啊啊，不要啊，墨哥哥，你坏，你也欺负我，你们都是大坏蛋，你们……”楚文轩不再言语，任谁被这么冰冷冷的目光盯着都很难再耍泼的，停止了挣扎，楚文轩收起脸上楚楚可怜的表情，冷哼一声，闭上双眼，“来吧，二哥和三姐会为我报仇的！”
话虽大气，但配上那张稚嫩的脸……
这小鬼，墨弦放开手，“薇薇……”
“你的事待我心情好了再说！”说完直接将楚文轩拖到了甲板一角。
不多时便传来了楚文轩夸张的惨叫声。
墨弦挑挑眉，转身目光在一直作壁上观的众人身上转了一圈，“谁能告诉我，那小鬼又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一直坐着悠闲喝茶的人优雅地呷了一口，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真是好茶，“拿了她一株幽兰草罢了。”
墨弦看了一眼其余人，冷家两座冰山闭目养神中，楚萱正在喝酒，见墨弦看向自己，一挑眉，“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唆使的。”
墨弦心念一转，看向还在细细品茗的人，那人不等他开口，便悠悠道，“有人出高价只求一株品阶最低的，我见薇薇园里有不少，就让小轩取了一株。”
果然，楚文轩虽不是什么乖孩子，但典型的欺软怕硬，根本不可能冒如此大的风险做这种事。而薇薇爱药如命，这里谁人不知？
不过，那小鬼居然没第一时间出卖楚喻，实在可疑，“你给了他什么好处？”
楚喻嘴角微微勾起，又慢慢饮了一口茶，粉色的唇带上水泽映得这张脸更加妩媚，张合间能隐约看见粉嫩的舌尖，配上那一派慵懒简直勾人犯罪，“一条召唤咒语。”
“黑暗系的？”
“然也。”
“七级？”
“八级。”
墨弦在楚喻对面坐下，唔，好舒服。也只有楚喻才舍得下大价钱在船上放这么舒适的座椅。
“你便不怕那小鬼被反噬？”那小鬼是天才，但毕竟才十岁，六级的实力研究八级……
虽然能对黑暗召唤有兴趣，并且成为一个黑暗召唤师的人合该是不按常理出牌的。
“被反噬是他自己的事，”楚喻淡淡道，半分也看不出为人兄长的样子，“原本是想给一条禁咒的。”
墨弦嘴角微微抽搐，这便是有钱人的嘴脸了。
黑暗召唤虽然冷门，但好过是禁术的亡灵魔法，只是黑暗系的禁咒，也不是说有就有的罢？
久经商场的狐狸一看便知墨弦在想什么，靛青色的眸子微带笑意，“小墨墨，你若想要我可以便宜一点卖给你，九点九折，九万九千紫金币。”
墨弦怒目相向，吐出二字，“奸、商。”
“一千紫金币可以买很多东西。”
的确不错，那是普通人一生也难得的数量，墨弦瞥了一眼楚喻那不起眼的青衫，“你的新衣？”
楚喻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不贵，两千紫金币。”
虽然看上去朴实无华，却大有文章，至少那画在衣内的魔法防御就不是一般手法，遑论那罕见的冰蚕丝衣料。
一千紫金币，只够半件衣裳。
墨弦唾弃道，“败家子。”
“多谢夸奖。”
“……”
真真不愧是厚脸皮的奸商。
不愿自讨没趣，墨弦端起茶几上的茶杯，观茶色，闻茶香，浅尝一口，好茶。
船已经往此次的目的地行进，微凉的海风中不时传来楚文轩稚嫩的声音，竟是没有半句求饶的。
“话说回来，小墨墨，你竟还未搞定薇薇，也不知当初是谁……”
悠然的声音带着故意透出的戏谑，墨弦只觉得口中的香茶都苦了起来，睁开眼，叹气，“我哪知道他们会如此偏执。薇薇又不肯见我。”
楚喻还未开口，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狡辩。”
墨弦并未反驳，与冰山谈这种复杂的问题是不理智的。冷香也没再言语，却是一直喝着酒的楚萱来了兴致，“这暂且不说，你那脑中满是浆糊的大哥你要如何？”
“他一见风头不对便没了踪影。”墨弦无奈道。
若不是他的大哥，他带释薇回家便会一帆风顺，明明二老对薇薇很满意，毕竟是凤楼的人，容貌自是没得挑剔，薇薇常年与药为伍，心性平和，淡雅端庄。
只是又因为是凤楼的人，墨弦那大哥一见释薇又给泄了她的身份，两老一顿好骂，墨弦苦说无果，期间二老气得紧了话难免重了些，难听了些，薇薇脾气是好，但那是在平时，她见不得别人说凤楼的不是，说她也便罢了，连着整个凤楼也骂了个遍，更是将春萼说的万分不堪，当即拍碎了桌子，冷着脸走了。
要说这也怪不得墨弦，只是释薇走了之后，墨弦并没有立刻追出，想也是二老的原因，释薇只是终究气不过，索性关门不见。
墨弦心里也不是滋味，薇薇走了之后，二老拖着他硬是说了一通有的没的，逼着他和释薇断往来，他念着薇薇当时的脸色，烦躁的很，最终沉着脸说了几句重话二老才没多说，但脸色也是极难看的。
“你便不找？”楚萱笑问，却是明白，墨弦身手是极好的，底下掌握的更是一群令人闻风丧胆之辈，只是找人，却不是行家。
见墨弦不语，楚喻抿着唇，似笑非笑，“找人这等事，虽说该找香香，但找我也不差，小墨墨，要帮忙吗？”
“便宜一点？”墨弦满面鄙夷，见那人还是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凤目微阖，嘴角微扬，一袭青衣虽淡，却不减他的妖娆。
“瞧这话说的，你我虽非兄弟，却是挚友，一个消息罢了，你若要，我现在便可以给你。”楚喻挑眼看他，俊美的脸写满算计。
墨弦心中警钟大作，忙道，“还是不必了，我还能与自己的大哥计较么？”
“如此，”楚喻挑眉，继续气定神闲地喝茶，“那便罢了。”
墨弦没来由松了口气。
笑面虎，说的便是楚喻这种人，无商不奸，更何况是有能力缠了大人如许多年的人。当然，那张妖异俊美的脸也是有些作用的。
“四年为限，掌握楚家。楚喻，我算算这日子怎么也差不多了，似乎你对大人的承诺还没有兑现？”墨弦看楚喻一副慵懒愉悦的样子心有不忿，忍不住出言调侃。
闻言，楚喻眉头微微一动，“还有一个月。”零三天，他记得清楚。
“有把握？”
“我不会失约的。”楚喻淡淡道，却不复方才的随意，商人的信誉总是夹杂着阴谋阳谋，但是对他许下的，将会最单纯而坚定。
从遇见他的那一日起，他便决定了。
忽闻一阵劲风。
“二哥——”楚文轩泪眼迷蒙地扑到楚喻身上，脑袋在楚喻胸前蹭了蹭。
楚喻脸上不见任何变化，浅笑着将楚文轩拉开，“扣你一月零花钱。”
“呜呜呜，为什么？”没有钱会死人的，楚文轩惊恐的地想再次扑进楚喻的怀里。
“你把我衣服弄脏了。”
“……”楚文轩不动声色地把微微抬起的脚放下，目光落在楚喻胸前那一小点水渍上，努力挤了更多的眼泪出来，“二哥~~~”
“想要零花钱也可以——”楚喻不急不慢道。
楚文轩立刻收了眼泪，“杀人放火还是坑蒙拐骗，全凭二哥吩咐。”
“……”墨弦欲要饮茶，却失了动作。
楚喻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便杀了楚维。”
“……”楚文轩低头做着计较。
墨弦眉头一皱，“楚喻，你当真决定了？”
如此冒险。
“我不能失约不是吗？”用最快，也最一劳永逸的方法。
“你明知大人不会计较的。”即使不杀楚维，不走那一步，也只消再等几个月了。
楚喻垂眸，长长的睫毛掩住那一丝落寞，“可是我在乎。”
这正是最令他在乎的一点——他不在乎。
自嘲一笑，楚喻抬眸，眼中依是淡然的自信，“轩儿，如何？”
楚文轩抬头，表情很是悲痛，“二哥不喜欢我了吗？”
“哦？”楚喻挑眉，“这话从何说起？”
“六级对八级，二哥，你要借大哥的刀杀了你可怜的四弟么？”
楚喻伸手拍了拍楚文轩小小的肩膀，“这说明二哥相信你。”
楚文轩身子一僵，悲痛的表情不见松动，低头，眸光闪动，再抬头，更是壮烈，“二哥，你会为我收尸吗？”
“如果你希望的话。”
“二哥，你会为我准备最好的棺材吗？”
“如果你把私房钱交出来的话。”
“如果只有一个银币呢？”
“我会选择一个银币能买到的最好的。”
“二哥——”
“你我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兄弟，不必再确认一次。”
“……”真的不用确认吗？楚文轩脸色一垮，脑中无数念头闪过，最终，笑。
墨弦手微不可查地一抖。
谁说杀人要亲自动手呢？两人的确是兄弟，至少这般想法是一致无二的。
“薇薇。”墨弦眼尖地看见释薇接近立刻起身相迎，却迎来一个冷冷的眼神。
楚文轩一见释薇立刻抱住楚喻，“二哥，你不想我出师未捷身先死吧？”
“这样我可以省下以后要给你的零花钱。”
楚文轩身子一抖，使劲往楚喻怀里又钻了钻，带着哭腔道，“二哥——”
“扣两个月……”
楚文轩立刻放手跳开一步，四处看了看，然后嘴巴一扁，两颗银豆滑下，迈开两条小细腿，“三姐——”
“……”楚萱一伸手把楚文轩挡下。
楚文轩委屈地看着她。
“我没有零花钱给你。”楚萱收回手，不为所动。
“……”楚文轩咬咬牙掏出一个金币拍在楚萱的酒杯边，“帮我讨回公道！”
楚萱看那酒杯里的酒泛起一层层涟漪然后恢复平静，扭头对咬着牙的楚文轩道，“你可知请白水宫宫主帮忙的规矩？”
“不知，”楚文轩毫不犹豫，“我只知请自家三姐帮忙的规矩。”
楚萱失笑，拿起那一金币在手里把玩，“规矩便是这个？”
楚文轩脸一红，“这是定金。”
“哦，”楚萱看向楚文轩，似笑非笑，“那你打算事后补多少呢？”
楚文轩认真地考虑了一下，伸出两个手指。
“两个紫金币？”
“两个金币啦！”楚文轩泪光闪闪地瞪了楚萱一眼，“人家还系不事生产的米糯虫一只，三姐你忍心这样剥削我吗？！”
楚萱继续把玩着那个金币，“不是有私房钱吗？”
“我将来要娶妻的！”
众人皆笑，墨弦忍不住调侃，“小轩才十岁便想得这么久远了？”
“那当然，”楚文轩得意地仰起头，“我要娶这世上最好的人。”
“万一是男人呢？”楚喻话中不乏揶揄。却又想起，这世上最好的人——那一袭白衣不觉入了脑中，日日温习的面容那般清晰，以往还会心痛，现在却不敢了。
想他，该是一件美好幸福的事，带伤，带欲，都是亵渎。
“诶？”楚文轩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
楚萱也笑着加了一句，“是啊，轩儿，你确定你的私房钱不会变作嫁妆么？”
嫁妆？楚文轩又羞又恼，“我，我很厉害的，才不会在下面！”
“……”
大陆上男人与男人相恋成家并不稀奇，只是这小鬼小小年纪，原本该是不谙男女之事的年纪，却是连上下问题都知晓了。
楚萱看向楚喻，“你教的？”
楚喻挑眉，“我教他这个做什么？你倒不若问问那边的那个。”
墨弦默然，望向冷寻风。
冷寻风擦着不知何时拿出的细剑。
墨弦扭头，随众人看向楚文轩，只见他满脸红霞，依旧又羞又恼中。
“你不是魔法师么？”释薇忽然道。
众人恍然。
是啊，体质孱弱的魔法师。
“我，我有每天锻炼身体的。”楚文轩大声辩解道。
愈加意味不明的笑容出现在楚喻和墨弦脸上，便是楚萱也笑得揶揄。冷家兄妹也望着楚文轩，冰冷的脸上隐隐有了笑意。
“你，你们……”楚文轩顶着大红脸支支吾吾，最后一咬牙，拿出一根黑漆漆的法杖，“我跟你们拼了！”
“来自地狱的朋友，请听从我的召唤，为我消灭眼前的敌人！”
一个黑色的传送门迅速出现，打开。
“……”众人看着被召唤出来的黑暗生物，脸上的笑容凝结。
楚喻别开眼，“轩儿……”
楚萱将酒收进戒指，轻咳了一声，“轩儿，你确定这是拼命的架势么？”
“勾勾手指便全灭了。”墨弦好心提醒，一个六阶黑暗召唤师不应该召唤出这种，恩，垃圾的。
释薇微微皱眉，她不喜黑暗生物的味道。
楚文轩脸上还带着红霞，微微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又指挥着那些黑暗生物在众人面前走了一圈，“你们不觉得它们很可爱吗？”
“华贵的黑色外表。”
“奇特的生长方式。”
“妙不可言的五官和四肢。”
“美好的声音。”
“还有……”
楚萱忍无可忍抽剑把眼前的一只黑暗生物斩落成尘，打断楚文轩，“这便是你的目的？”
“不错，”楚文轩立刻收了笑容，恶狠狠道，“我知道打不过你们，可是我胜利了，哈哈哈——”
“啪！”
饱受蹂躏的柔嫩臀部再挨一掌，楚文轩立刻满眼泪花。
“你，你又打我，我生气了！”楚文轩跳开几步，念起了艰涩的咒语。
这次是真的召唤出了强大的黑暗生物，楚文轩一脸愤怒地指挥着那只阴影刺客隐了身形，攻向了释薇。
宽阔的甲板并不用担心施展不开，叮叮当当的交手声被海风吹出好远。
墨弦看向楚喻，“你把他宠坏了。”
“是吗？”楚喻方才视那些丑陋不堪的东西为无物，只是茶早已被收了起来，他淡淡地答道，“在不同的地点，面对不同的人，选择不同的战斗方式，很显然，轩儿做的很好。”
就在一旁听了这话的楚文轩立刻骄傲地挺起了小小的胸膛。
“但是损坏的东西都要算在你头上，”楚喻这话是对着楚文轩说的了，“零花钱里扣。”
楚文轩顿时泄了气，又有些不忿，“为什么只收我一个人的？明明打架是两个人的事。”
楚喻淡淡一笑，“你自己看。”
释薇虽是药师，但功夫也不弱，那阴影刺客终究弱了一些，释薇要应对自是轻松，躲闪进攻间都不会损害周围的物件，那些遭了破坏的桌椅等皆是毁在阴影刺客的手下。
“唔……”楚文轩粉嫩的唇颤了颤，找不到说辞了。又心想这船上的东西都贵得很，这下零花钱要被扣光了，当即苦了脸。
楚喻也不安慰，只是重新取出了茶，有一口每一口地喝着，看着远处的海岛陷入了沉思中。
偶尔向船舱瞥去一眼，似是和房中人目光相交，他便勾起嘴角，带着一丝轻嘲。
有一个人，放弃原本的光明投身黑暗，从此独自背负罪业，却只为着没有希望的感情，或者，只要愿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要回报。
不怕万劫不复。
在无尽的黑暗中，坚定，疼痛，隐忍。
三年，五年，十年.用永恒去铭刻。用血腥去证明。用沉默去坚持。
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未来，遮住容颜，在最初的痛后，坚定。他不是他们的朋友，伙伴，也没有丝毫要与他们为伍的意思。
他只是他的修罗啊。
船舱之中，宽大的斗篷之下，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温柔地擦拭着手中的匕首。
她回来了。
温柔的阳光洒在他背上，却蒙上一层阴影。
没有了一切都不重要，早已放弃的一切，只剩当初鲜血绽放的妖冶。从此，生命染上鲜红与浓黑。
只要她还在，他望着匕首上时隐时现的魔纹，低喃，“若若，我好想你。”
请允许你的修罗，这一刻的脆弱。
不是无法忍受，不是后悔，不是痛。
只是，太想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