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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春深细雨染千越
书名：狐如不爱 作者：宝兄荒陌 更新时间：2016-12-13 00:06 字数：3600
千越位于敬天之北，在南边已经初夏小荷的时候，千越还在春末，偶尔一场细雨，还带着凉人的温度，裹着一整个绵延的山脉，逼压着快要浓郁的绿。
三匹骏马风一般经过泥泞的小道，扬起些泥点，又被雨水化开，消失不见。远处的建筑已依稀可见，隐在绿树间，被雨一淋也显得几分朦胧失色。
最前的少年手握朱砂，一把撒出，朱砂在面前凝而不散，浓郁成一片血一般的红。他拔剑出鞘，剑如狼毫，顷刻间挑了空中朱砂而舞，符文行云流水，浮在空中，片刻后如同浸泡入水，缓缓消融不见。
“弥夜，进步不小啊。”
那声音很轻，带着几许笑意，却在风中凝而不散。
弥夜回过头，朗声一笑：“师兄，若是我不再努力些，怕是自己都在卫家庄呆不下去了。”
“这道结界一打开，很快便会到了。”卫蒙尘紧随在弥夜身后，一如闲庭漫步，身上不沾滴雨，胯下马儿却飞驰不停。
“难道师兄还怕出什么差错？”弥夜笑了，竟回过头来与卫蒙尘说话，眸子一如星辰般熠熠生辉。
“小心——”卫蒙尘突然变了脸色，眼见一个白影蓦然出现，马上就要被弥夜的马蹄踏上。他翻身而出，去抢弥夜的缰绳。却见那白影更快，那电光火石之间，根本分不清发生了什么，弥夜的马便轰然倒地，弥夜在听见卫蒙尘的提醒时已跃起离开马背，顺便手一捞抓住了马背上的行李，然后一个干净利落的后翻落在一旁。
卫蒙尘扶起受惊的马匹，手指略过那马的鬃毛，那马竟出奇地安静了下来，立在一旁，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刚刚的白影站在前面，却是个白衣的男子，一身凌冽的白，却不如他的目光刺目。那白衣领子上，绣着一道云纹，分明是千越山的标记。
“师弟莽撞行事，惊扰了千越山的前辈，还望海涵。”卫蒙尘缓步过去，声音清朗，直至到了那白衣男子身前，他方才止步，弯腰一礼。
“没事儿没事儿，前辈我可不敢当，你们是卫家庄来的人？”白衣男子收回目光，嘻嘻哈哈地问道。
“在下卫蒙尘，这是师弟弥夜。”卫蒙尘示意随后的寻琴牵上马匹，“请问你是……”
“原来是卫家庄的庄主，久仰久仰。”白衣男子哈哈一笑，“我不过是千越山无名小卒而已，不足挂齿。几位贵客随我来，真人已等候多时。”
“有劳了。”卫蒙尘笑了笑，白衣男子伸手引路：“请。”
另一边，密林。
“喂，我们接着赶路吧。”
颜又暮站起身，拍拍裙子上的尘土，笑嘻嘻地朝黑衣的少年伸出手去。黑衣少年拍掉她的手，走在前面，身子微微有些摇晃。
“喂，你怎么了？”
颜又暮也不恼，依旧笑嘻嘻地跟上去，拍拍他的肩膀。
“赶路。”
他微微顿了顿，复又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小气，话都不多说几句。”颜又暮皱皱鼻子，又跟了上去。
密林深处一双眼睛将这一幕尽收眼中，然后一个幽暗的蓝影一闪而过。
层层叠叠的绿涌入眼中，久了竟觉得有些阴冷。走在前面的黑衣少年突然停步，面上如同结霜，手一握便多了一把流线优美的黑色弯刀，细细看去，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阴绿色暗纹。
“怎么了？”
见他面色严肃，颜又暮也放低了声音，快走几步在他身侧问。
“退后。”
话音未落，忽然传来凛冽风声。黑衣少年目光一紧，刀一扬一劈，竟比那风还快。风里传来刺耳的笑声，面前渐渐出现一团黑雾。黑雾散去，立着一名男子。
男子一身黑袍，袍角绣着铁红色花纹，仿若整个人都隐入黑暗之中。他伸手拂开帽子，露出面容来。那是一张苍白病态的脸，唇却鲜艳一如他额角伤口流出的血液，看起来妖冶而诡异。而他的眼，竟是幽暗湖底的绿，神秘而诱人。
“别看。”
黑衣少年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她才突然回过神来，想起那双绿眸，竟与记忆中某一页书不谋而合。
“……蛇族，绿眸，性冷嗜杀，诡媚难言……”
又是一阵尖刻的笑声，颜又暮不由得浑身发冷，一个哆嗦。
“阿三，你如今长本事了，连哥哥都敢刀剑相向。”
那声音阴冷如同蛇牙上泛着幽绿的毒液，一碰上便浸入血液，凝固痛觉。
“阿三没有暗算阿三，利用阿三的哥哥。”黑衣少年将颜又暮推向一旁，握紧手中的弯刀，声音难得有了些起伏。
哥哥？颜又暮自己捂住了眼睛，有些诧异。她知道幽奴是蛇族长老，却不知道这个黑衣少年也是蛇族，她甚至今天才知道他的名字叫阿三，还有个如此了得的哥哥。
“我知道昨晚是我的手下下手太重伤了你，我已经打散了他们的魂魄。”男子一笑，仿若说的不过是什么云淡风轻的小事，“你现在应该知道我的诚意。”
受伤？怪不得今天他走路有些不稳。那么昨天是他拼力保她周全？她在修炼中封闭了五识，若是有人埋伏，定然是逃不掉的。可是他却什么也没有说。
“诚意？哼，醉里，想要赢过主上，做梦吧。”
阿三提刀，刀上阴绿的图案逐一亮起，如同最好的猎手的目光。
“既然你执迷不悟，我又何必留兄弟情面？”醉里一笑，手中执的却是与阿三一样的弯刀，只是较之更长一些，看起来也更令人胆寒。
颜又暮已拿开手，心下一紧，暗暗运气，却发现身上没有半分力气。怎么回事？她额头沁出冷汗，难道是昨天的那颗连云果？可是明明十二个时辰已过，为什么没有恢复不说，反而还更加严重了？
阿三抢先出手，身影如风，弯刀带着嗜血的杀气笼向醉里。醉里勾了勾嘴角，弯刀一横，一道暗绿色的光幕便挡在面前，将阿三与他的弯刀一齐挡在外面。阿三的弯刀如同砍上了硬石，滋出一道火花。
醉里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将弯刀一竖，光幕顿时消失。阿三的弯刀失去了着力点，身子向前冲去。而醉里的弯刀便等在前面，刀锋泠泠。阿三生生将身子一扭，错开了醉里的刀，返身将弯刀递向醉里的后背，醉里笑意愈深，忽的消失，弯刀却如同长了眼睛，狠狠朝阿三刺去。
“噗——”
血肉与金属摩擦的声音。
阿三踉跄地退了几步，抬头冷冷地看着醉里。醉里擦拭着弯刀上的鲜血，声音不温不火：“如何？如今你还想要留在你主子身边？哪怕失去性命？”
“阿三誓死效忠主上。”阿三的声音失了力量，飘飘忽忽如同羽毛，却溢满恨意。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哥哥，我也是不忍心置你于死地的。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你若交出来，我便放过你，我们之后还是兄弟。”
“呵，我阿三不稀罕。”
阿三重新握紧了手上的弯刀，这个动作让他伤口浸出更多血来。
颜又暮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却苦于一点忙都帮不上。她喉口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发不出声音，心脏处却猛地一痛，痛得她的面目都扭曲了起来。可一旁的两人正对峙，谁都没有发现这边的异样。
“你执意如此，我便做这顺水人情……”醉里忽然伏身，化作一条巨大的黑蛇，蛇身如同披了铠甲一般泛着冷硬的光，蛇眼大如铜铃，张开血盆大口，那腥气便扑面而来。他直起身子，猛地冲向阿三。
“……送你上路吧！”
“啊——”
一声痛呼冲天而起，却不是来自阿三，而是一旁的颜又暮。
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直直击向那条凶猛的黑蛇。黑蛇一缩，那道白光虽快，却没能击中他的七寸，但也令那坚不可摧的蛇身出现了一个窟窿，缓缓流出粘稠的血液来。
黑蛇猛然化作一阵黑雾，遁走了。
颜又暮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
不……不会吧？这是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自己总是在状况外？
“……喂……”
她突然想起身后还有一个人来，转过身，却见阿三支着刀摇摇欲坠，黑色的衣袍似乎有一大片颜色更深。
“伤得这么重？你等等。”
颜又暮从他背的包袱里取出金创药，还没等她做什么，阿三已经倒了下来，弯刀不见了，他的身体一直收缩，直到缩成了一条拇指般粗细的小黑蛇。
颜又暮有些意外，这是他的真身本相？不过……嘿嘿嘿，省布了。
包扎好一直流血的伤口，颜又暮将他藏进袖口，那个醉里受了伤应该不会来了，不过……她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的危险。这才发现，原来她是一直生活在别人的保护中的。前两百年，保护她的是阿千，后来有了破月亮，再后来……即使是一个人来了人间，也遇上了一直保护着她的卫忆风，还有现在的阿三。
原本她以为非白谷就是整个天下，等到破月亮带她来了人间，她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多从未见过的景色，这么多闻所未闻的故事，这么多的，千奇百怪的人，还有妖。
这个天下……永远不只是她所见到的那么大吧。不知道还有多少未知的危险静静潜伏在这条路上，而她就这么一头扎了进去，莽撞得就像那句话所说。
不知者无畏。
夕阳如血，落在她的身上，她微微动了动，睫毛一颤，睁开眼来。
“终于醒了？睡了一天一夜，不知道的还以为身受重伤的是你。”
这语气……一听就很怨念。
颜又暮赶紧翻身起来，便见阿三盘坐在她身旁，闭着眼，脸色微微苍白，依旧是面无表情。
“阿三？”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对不住嘛……我怎么知道一下子竟然就睡着了……”
阿三低咳几声，睁开眼：“连治愈术也舍不得用，你是有多急着去那里？”
“那个……”颜又暮面上发窘，微微泛红，“千越山那里……真的是我很重要的人。阿三，算是我欠你好不好？”
“算起来，救我的还是你，你欠我什么？”阿三起身，朝前走去。
“喂喂，阿三，去哪里啊？”颜又暮也赶紧跟了上去，其间微微觉得这件事有些诡异，却又说不出诡异在哪里，只好作罢。
“去找个城镇歇一歇，以你这样子，怎么可能放心让你守夜？”阿三也不回头，只是向前走。因此颜又暮也没有发现，他不经意抬手擦去的唇角血迹。
“哦。”得到了一个这样的答案，颜又暮有些讪讪地住了口，跟在阿三身后，低着头盘算。这样的话，又得晚一天到千越山了。
睡觉误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