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萩静静地坐在思语的床前,看着熟睡中的思语,脑中却浮现出董祺沣熟睡中的模样。
“在想什么?”云翘将一杯牛奶递到蔺萩面前。
“之前,做梦都想立刻回到咱们在伦敦的家,可现在不知为什么,感觉这脚下像是有千金重。”蔺萩接过牛奶。
“你是放不下司令吧,司令他吉人天相,之前带兵打过这么多场仗,从来没有败过啊。”云翘问道。
“云翘,你不知道,在这场战争中,有太多的人会丧命,不论你是不是身经百战常胜将军,还是平头百姓。我怕他会……”
“司令一定不会有事的。”
蔺萩摇摇头,她知道云翘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
“也许这一别,就是一辈子了。”蔺萩轻轻抚了抚思语的小脸。
董祺沣与林宗远互碰了一下各自手中的高脚杯,将里面所剩不多的红酒,一饮而尽。
“多谢!”董祺沣说道。
“为朋友,两肋插刀。老子的军队,当然是老子说了算,必须是指哪打哪。”林宗远笑着说道。
“今后打算?”
“在国民政府眼中,我肯定是叛军了,那董老弟是否愿意带着我打小日本儿呢?”
“荣幸之至。”
二人大笑起来。
“我问你,我妹妹允诗呢?”
“前天和祺勋他们一起动身去惠新了。”
“有没有个叫西蒙的一直跟着她?”
“有。怎么?”
“臭丫头,在信里和我说,说什么,自己找到那个对的人了,要和那个西蒙四处行医什么的。气死我了!等我打完这场仗,看我不把她揪回来,敢和洋鬼子跑!都是你,当初非要我把她送到国外去学什么医,这下好了。”
“哦?我怎么未有察觉,二人居然互生情愫。”
“你眼里就只有那个蔺萩,别人哪还入得了你的眼,我当初还以为,那洋鬼子是蔺萩的姘头呢,我还抓过他呢,为了给你出气。”林宗远一脸坏样儿的继续说道:“你就这么让她走了?女儿也不要了?”
“你都知道了?”董祺沣诧异道。
“除了那小丫头自己不知道,大家都知道了吧,长相可是骗不了人的。”
“若是再倒回去几年,我绝对不会让她和思语再离开我半步。”董祺沣将红酒缓缓倒入高脚杯中。
计划突然有变,蔺萩他们夜间便动身离开了江州,离开前,蔺萩未能见到董祺沣。
一路颠簸,到达惠新早已天明。
陈副官临走前交给蔺萩一个扁长木盒,说是司令让他交给自己的。蔺萩打开木盒,里面有一张房契,蔺萩仔细一看,原来是南京蔺家老宅的房契,蔺萩这下终于明白,府中的那片海棠是何人栽种的了。还有一样东西,便是蔺萩当年送给董祺沣的印章。陈副官当时问董祺沣,这印章都带在身边这么多年了,为何要还给夫人,董祺沣只是说道,这玉本就是温润之物,不应见了血光。
蔺萩站在惠新小楼的后院,看着当初和吴瑞林一起买回来的木兰树苗,现在早已亭亭玉立,朵朵木兰吐露芬芳,兜兜转转的,自己又回到当初的地方,也许这就是命运,始终是要回到原地。
“萩姨妈,有个阿姨来找你。”思语跑到蔺萩跟前说道。
……
转天一大早,大家整理好所有的行李,准备出发。从早上蔺萩就一直将思语抱在怀里,云翘不禁觉得有些异样。
“夫人。”郑立向蔺萩行了个军礼。
“郑连长,出发吧。”蔺萩对郑立说道。
惠新火车站中,来来往往的人们不停穿梭着,汽笛声想起,众人开始准备上车。
蔺萩突然拉住祺勋的手,说道:“祺勋啊,我不能和你们一起香港了,我要回江州找你大哥。”众人听了蔺萩的话,不禁一惊。
“你这是做什么?不是说好一起回英国吗?你又改主意了,是不是?”云翘焦急的问道。
“我要回去找他。”蔺萩坚定地说道。
“大嫂!恐怕现在江州已经开始开战了。”祺勋喊道。
“就算江州现在变成火海,我也要回去!我和你大哥已经浪费了五年的时间,我不想再错过任何东西了,祺勋,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文沛的依靠,文沛的天,你要担当起这个责任,也要帮我将他们安安全全的带回英国,还有照顾好四姨娘,让她安享晚年,知道吗?”蔺萩对祺勋说道。
众人见蔺萩心意已决,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萩,我们在伦敦等你和他回来。”西蒙说道。
蔺萩听后,微笑的点点头。
“萩姨妈,你不和我们一起回伦敦吗?”思语问道。
蔺萩蹲在思语的面前,说道:“萩姨妈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萩姨妈以前丢了一件东西,现在要将它找回来,思语要听爸爸、妈妈的话,等着萩姨妈回来。”蔺萩将自己一直戴着的如意坠子项链,摘下来,带在了思语的脖子上:“老天会保佑我的思语平平安安,事事顺心的。”说罢,便将思语拥在怀里,心里默默说道:“妈妈爱你,我的女儿。”
……
蔺萩看着火车缓缓驶出站台,消失在绵绵烟雨中。
“看来这次又要害的郑连长受处分了。”蔺萩抱歉的说道。
“这次,郑立心甘情愿受罚。”郑立说罢,便发动了车子,向江州方向驶去。
祺勋说得很对,江州城早已戒严,即使看到军部的车子也要进行盘查,郑立听说日本军队已在荆州处驻扎,董祺沣已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
蔺萩与郑立到达江州军部时已是深夜,董祺沣刚刚和将领们做好作战部署,军部的所有人都在做着最后的准备,林宗远远远就看到蔺萩焦急的四处寻找着什么。
“他在会议室呢。”林宗远朝蔺萩大声喊道,顺势指了指会议室的方位。
蔺萩立即向会议室的方向跑去,推开门,看见董祺沣正在研究着行军作战图。董祺沣隐约觉得有人进来,抬头一看,不禁一惊。
“你不是应该在火车上吗?怎么?”董祺沣惊讶的问道。
“这个,你说过一辈子都会带在身上,现在算什么?”蔺萩拿着印章质问董祺沣,“为没什么要买了蔺家的老宅子?”
“没被的意思,不过是想给思语留个念想。你别想多了。”董祺沣说罢,便向外走去。
“你那时根本不知道思语的存在!”蔺萩将董祺沣从背后紧紧的抱住,“兰陵昨天来找过我,对不起,我当初不该不信你,我不想再失去你了,你知道这五年来,我是有多想你吗?”
董祺沣向掰开蔺萩的手,可她抱得更紧了。董祺沣转身,深深吻向蔺萩。
“一切都过去了,萩儿,你再听我一次话,离开江州。”董祺沣捧着蔺萩的脸说道。
“不!这次无论你怎么赶我,我都不会离开,我不怕死,可我却怕会失去你。”蔺萩的泪水夺眶而出。
“小傻瓜。”董祺沣笑中带泪的说道。
“祺沣,即使是再残酷的战争,也无法将你我分开。”蔺萩轻轻地说道。
外面猛然传来一连串的轰炸声,刹那间江州军部变成一片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