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穿越到儿时的黄蕴最终还是随着全家回到了这个县城。
他第一次走进沈师附小的教室,实际上这里他原本是不陌生的,前身的他曾在这里参加过中招考试。
他坐在宽敞的教室里,看着两边墙壁上张贴的彩色的学习挂图,那种久违的色彩、气味、声音、文字、画面,所有的这一切都无比强烈地吸引着他,激起他无穷的想象和时刻保持着的新鲜感又回来了,不,来得更加的强烈,因为那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久远的传说,回来了,终于都回来了,他什么时候把它给丢弃了呢?
他的同桌是一个女生。
“你才转来的?叫什么名字?”
“黄蕴。”
他看着她仿佛又回到那种和女同桌在一起时的耳鬓厮磨之中。
一位年轻的老师随着上课铃声的尾音走进教室,站在了三尺讲台上,这是一位女老师,很漂亮,穿一身黄色裙子,看着她,仿佛还是一位在校的学生。
“她教什么?”黄蕴小声问,“语文,她是班主任,别说话,她在看我们呢。”
“黄蕴。”老师在叫。
他站了起啦,有些紧张,害怕老师训他。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班新转来一位同学,叫黄蕴,大家欢迎我们的新伙伴。”
老师的话音刚落,同学们便鼓起了掌来。
“他是新来的,对这里还很不熟悉,希望同学们多帮助他多和他玩,搞好团结。”
“好——”同学们答应着。
他感到了一股暖流涌上了心头。
“今天我们学习新的一篇课文《我的父亲李大钊》,我先朗读一遍:1927年4月28日,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那是父亲的被害日,离现在已经十六年了”
他津津有味的听着,老师那富有磁场的声音吸引着他,他逐字逐句的聆听着。
“这篇课文昨天同学们都预习了吧?我们今天学习的这篇文章选自李大钊女儿李星华创作的《十六年前的回忆》,在文中主要描写了徐丽娜,你说一下,在女儿心中,父亲李大钊是怎样的一个人?”
老师叫的恰好是黄蕴的同桌,她站了起来,说:“父亲首先是一个和蔼慈祥的父亲,然后才是一位伟大的革命战士,他宁死不屈。”
“说得好,坐下吧。”
黄蕴看着她分析的头头是道,感到很惊讶,这篇文章在他整个学生时代给他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她说出了也是他对这篇文章的理解。
“说得真好。”他小声说。
她笑了,露出了一排整齐的洁白的牙齿。
就在那一瞬间,他喜欢上了她。
下课了。
“徐丽娜,你真棒。”
“我喜欢,作为父亲,李大钊非常棒。”
“我也是,如果我也有这么一位和蔼慈祥的父亲就好了。”
黄蕴这样说太那个了吧,还是原谅他吧,他又一次想起了那个他前身的父亲,几十年都不曾叫“爸”的父亲。
“徐丽娜,踢毽子去?”有个女同学在叫她。
“我先去了。”徐丽娜说。
“嗯。”黄蕴目送着她。
他也走出了教室。
男同学有的在摔面包和三角有的在叨击有的在滚铁环,黄蕴和他们一起摔面包。
面包,是用纸折成的正方形,取其形似;三角,顾名思义,当然就是三角形的了,别看只少了一个角,但是它的面积只有面包的一半大小。
面包和三角是用来摔打论输赢的。这是男孩子非常喜爱的一种游戏。既要讲力气,也要讲技巧,只是缺乏知识性。通常是在下午放学后,离开了学校,几个比较要好的同学凑到一块儿,找一块平坦的地方,一般是水泥地面,把各自的兵器(他们有时候这样称面包和三角,感觉挺骄傲的)拿出来,把书包往地上一扔,绾起袖子,就开始作战了。
在黄蕴前身的几十年里,最让他苦恼还有一直伴随着他的说不出原因的先天性眼疾,他多么希望自己的视力是正常的,哪怕只有三天,只要有这三天,他一定会让他的眼睛充分地尽情的融入大自然的怀抱、聆听大自然的的声音,但很不幸,在那几十年里,他从来不知道视力正常之于他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他只能在幻想视力正常后会如何,在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中安慰自己;前世的几十年里,最让他苦恼的还有一直伴随着他的口齿不清,幼年时候更甚,比如那个时候,他会把窑厂说成羊仓。
终于,这次穿越回去的黄蕴如他所愿再也没有了这样的苦恼,但他是从那几十年里折身走来的,所以他对声音有一种特别的迷醉,一个女孩子吸引他的首先往往是她的独特的声音,而不是姣好的身材美丽的相貌甚至也不是高贵的气质气若幽兰的内心,只是声音,独特的声音。
徐丽娜的声音就非常好听,他喜欢听她说话,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静下心来聆听。
“你怎么学习成绩那么好?我们没有学过的字、词和写作手法什么的你都会。”徐丽娜说。
“这些我学过。”他说。
“学过啊?家中给你请的有家庭教师?”徐丽娜问。
“嗯。”他敷衍地说。
“你真棒。”她说。
他特别享受一个女同学对他崇拜的目光。
“你学习上有什么困难尽可找我。”他说。
“中,你?”她说。
“咋了「怎么了」?”
“你学习那么好,怎么不跳级啊?”她问。
“不想,我想把所学的学扎实。”他说。
“现在听说有什么少年大学生,你一定会成为他们一员的。”
“不行,我掌握的知识主要是限于小学,更高的更难的知识都要从头学。”
他心里非常清楚他自己是怎么回事,所以万万不可飘飘欲仙,他一定要把所学的知识学扎实,从基础学起,即使是小学的知识,他也不能轻忽,在他前身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去过北大,将来,他想在那里读书。
他发誓,若干年后,我一定要成为李思思的校友。
他是知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样的浅显道理的,他没有理由不发奋读书,人常常感慨如果有来世我会如何如何,今天,他既然有这样的机会重走他的前半生,那么他怎么能够允许给自己留下遗憾呢。
数学老师让各组组长发下来了课堂作业。老师给他们布置的算术题是刚学的有余数的除法。
“这道题你会吗?”徐丽娜问。
他看着她指给他的算术题:下列算式中,商和余数相等,被除数可以是哪些数?
()÷3=()……()
“在有余数的除法中,要记住:余数必须比除数小,也就是除数必须比余数大。还有就是记住被除数=商×除数+余数。你看,这道题”
一次在课堂上上自习。
“徐丽娜,晚上我们看电影去?”
“我们?”
“是啊,就我们两个。”
“不沾「不中,不同意或不行的意思」,俺妈不让。”
“你不说不就行了。”
“那也不行,你是男孩,我是女孩。”
“对啊,我是男孩,可以保护你啊。”
“我怕。”
“你怕什么?”
“我怕被熟人看见了,不好。”
“小小年龄,鬼精灵着呢。”
“你也不大啊。”
“这个片子是非常好看的,如果不看会后悔的。”
“什么片子?”
“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红衣少女有什么好看的?”
“影片《红衣少女》是根据铁凝的小说《没有纽扣的红衬衫》改编的,围绕着普通高中女生安然的生活经历,展现了一个复杂的社会和一场深层次的思想冲突。该片获1985年第五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故事片奖,第八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故事片奖,文化部1984年度优秀影片一等奖。”
“85年?85年还没到呢?”
“我跟你说,可别害怕,我是穿越过来的,那是21世纪一零年代,这些我都知道。”
“你都知道?”
“嗯。”
“傻吊「不聪明,没眼色。贬义词」。”
“以后你就知道了还是不去?”
“不去。”
说实话,徐丽娜还是想去的,但她确实不好意思和一个男生一块去,她从来就没有和一个男生看过电影,当她听到面前的这个同桌叫她跟他一块去电影院看电影,她的小脸立马就红了。
“算了,我自己去。”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徐丽娜看着她的同桌,目光中充满着好奇,还略带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
“怎么了?”
“我把你你是从未来来的事情跟俺妈说了,俺妈说你可能是从未来来的,俺妈让我问你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未来是干什么的?”
“我不知道,我原来是不认识你的。”
“哦,俺妈想见你,能来吗?”
“可以,我是从未来来的这件事不要再跟别人说了,我不想让更多人知道。”
“中。”
“拉钩?”
黄蕴伸出小指,和她的小指扣在了一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啥叫穿越啊?”
“穿越就是生活在当下的人因某种原因回到了过去,比如清朝比如唐朝,也有穿越到未来的,在我生活的那个时代,也就是21世纪,正是流行穿越的时候。”
“我也想穿越,你能帮我穿越吗?”
“不能,我没有那个本事,人不是想穿越就能穿越,那个应该是一种机缘吧。”
“哦。”
徐丽娜还是不明白,但她不再想这些。
“你妈是做什么的?”
“在木材公司上班。”
“木材公司?这个单位会在90年代初就破产。”
“咋能?「怎么办?」”
“回头我会跟你母亲说的。”
“放学之后就去呗?”
“我得跟家里的人说一声,如果有手机就好了。”
“手机是啥家什「什么东西」?”
“就是移动电话(Mobile),在我经历的那个21世纪,已发展至3G时代,功能非常多,像看电视、听音乐、照相、摄像、学习英语单词,还有什么掌上电脑,等等。”
“那是什么样的呢?是大哥大吗”
“不是,南方刚出现的那种大哥大很快就会被淘汰,那个东西又笨又大的,不方便,我不买。只要有钱,到时候什么样的手机都能买,实际上有很多手机我都没见过。”
“那得多久啊,等到那个时候我就很老了吧?”
“不,会很快的,等到那个时候,你就会明白,实际上一辈子也不会太久。”
“那就晚上来,我让俺妈等你。”
“中,下午放学我就去。”
“嗯。”
“告诉你父母,这件事不要再对外说了,好吗?”
“我昨晚跟我父母说的时候他们惊诧不已,是不会说的,他们也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不敬害怕外传遭报应,想来穿越这样的事一定很神异。”
“那就好。”
去同桌家见她的母亲,黄蕴是很期待的,期待的不是她和同桌会怎么样,而是他想改变些什么。
下午上三节课就放学了,放学时间是下午的四点半,离晚自习的时间还早,黄蕴和她一起去了她家,那是他第一次去,她家离学校很近,也在西关。
走进她家,他发现院子比自己住的要小得多,是标准的三室一厅。
“阿姨。”
黄蕴走进她家院子,就看见她父母迎了出来,旁边还有两个小孩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看纸箱子里的几只小鸡,「小鸡就是鸡的幼崽,从鸡蛋中孵化。」那两个孩子应该是徐丽娜的两个弟弟。
“喝匪吗?”
“不渴。”
“听说你是从未来来的?咋回事?”她母亲显得很好奇。
她母亲不可能不显得不好奇,连黄蕴都显得很好奇。
“我是从未来来的,那应该是三十年之后。”
“那个时候你多大?”
“四十。”
“那你在这个时候也就是你现在看起来的年纪。”
“是的,我这是在重走我的前半生。”
“重走前半生?既然有这样的奇遇,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更富裕更开放的年代,现在刚刚结束文化大革命,一切都处在百废待兴阶段。”
“不为别的,我就是想重走一遍,看看有什么不一样的。”
“真有韧性。”
“哪里,我只是不甘心,我穿越的那个年代人最想的是梦回唐朝,但我不是,我就是想重走一遍,给自己证明一下。”
“听闺女说你跟她说在90年代初我的单位会破产,那咋弄诶「怎么办」?”
“那个时候就不光是物资系统了,在整个县城,几乎所有的国营企业单位都不行了,现在才刚刚对外开放对内搞活,应该及时抓住市场机遇,走出去,下海,这个时候淘金是很容易的,即使没有经商头脑,人家拾珍珠我们起码也能拾贝壳吧。”
“你不想吗?”
“我不想。”
黄蕴说得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