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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九章 奈何将作她人夫
书名：浮世残花 作者：何要浮世 更新时间：2016-12-12 23:36 字数：3791
小年夜这一日，依照扶訾国的习俗，大多数人家会在前一日做好红豆沙圆子，在小年夜的早上下锅煮好，早膳便是吃这个了。
七皇女府上的下人早早起了身，昨日夜里才下过一场鹅毛大雪，地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下人将各门各院的积雪清扫干净后，主子们也该起身了。
箐容刚给姒柒允净好手，转头就看见被乔公公抱在手里逗弄的婴孩，喜庆的正红描金纹云小袄包裹着软软的身子，袄领浅浅围了一圈雪色狐裘簇着那张白里透着红润的小脸，一双乌黑油亮的大眼睛直直盯着桌上冒着热气的瓷碗，不安分地想伸手去抓。
不由得笑道：“我们小小姐也想吃这红豆沙圆子呢。”
乔公公忙将这小祖宗给抱远了些，恨不得在她肉肉如同在两腮塞下两只小肉包的脸上咬下一口，“可不是，这不过才三四个月的孩子，骨头都还没长全呢就想着吃了。还真是，不知道是随了谁。”
姒柒允望着伸出双手直想往他扑的婴孩轻轻一笑，极为优雅地咬下一口煮得正好，软而不烂，糯而不黏牙的白嫩圆子，暗红色夹着些豆沙的液体带着香味流了出来。呼了几口气让它降下些温度，再一口放入嘴中，甜而不腻的红豆香瞬间溢满口齿喉咙。
吃下最后一口圆子，问道：“你们可吃了？”
“奴自得等主子用完了才能吃。主子可是用完了，那奴这就收拾下去了。”
绯辞，涟秋刚将桌上的瓷盘碗碟撤走。正在净嘴的姒柒允就听见了乔公公的惊呼声。刚一抬头，就见那小小的婴孩乔公公怀里直挣扎，小小短短被裹得厚重的双手伸向门帘，嘴里还在不停地咕噜。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母王幼时也没你这般闹腾啊，哟哟哟，我的祖宗耶。”
夙沙栾翛撩开厚重的锦帘走进内室，还没走近就伸出了手，“给本宫吧。”
“我还当是谁来了呢，还真是，老身日日如此费尽心力地照顾小祖宗你哟。”刚将孩子放到夙沙栾翛怀里就忍不住一脸不悦地嗔道，“得了，老身还是下去了，免得这小祖宗嫌弃老身日后都不让老身抱了。”
“殿下何时来的，可用过早膳？”姒柒允起身躬身福一礼，引着逗弄着孩子的夙沙栾翛到了榻边坐下。
小心翼翼地扶着孩子戴着红锦描金绒帽的小脑袋，“用过了，红豆圆子可还合心？”
捏来雪娟帕将孩子在不停吐着泡泡的嘴角擦净，忍不住捏了捏她圆圆的小脸蛋。抬眼，浅淡若水的眉目浅画，带着温温柔意，勾起唇角，“很合心，谢殿下挂念。”
“你倒是与我客气，今日可有什么想吃的？”
“臣侍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就是也没什么。”
温淡的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叫夙沙栾翛瞧了个清楚，“听闻南境年夜时家中主夫都会做粘豆包？”
夙沙栾翛似乎有些无意的一句话，让姒柒允怔愣在了原处，思绪被牵引回到了远远的时光里以至于忘了答话。
年幼时小年夜这日最期待的不是长辈给的压岁包，不是新做的漂亮裙袍，也不是样式精美的首饰头面，而是父亲做的粘豆包。含着父亲对一家人满满的爱意与祝福。
南境无论是大户人家还是寻常百姓家，过小年夜时都有这个习俗，便是当家的主夫在这日都会早早起身，选用最精细的黄米面和小麦粉，颗粒饱满的相思豆和酿制许久的桂花酱做粘豆包。
粘豆包对于许多大户人家来说也许是上不了桌的吃食，可是在南境来说，这是年夜宴上必有的一道主食。
看着夙沙栾翛一心放在孩子身上，微侧过身似什么事也没发生般拭干了眼角的泪滴。
夙沙栾翛府上除了一位正夫便只有一个夫侍，府上人口简单，于是年夜宴上也不如别家热闹，只有寥寥三人。
碧落卿前不久病了些日子，好不容易调养好了些，但原本还算得上圆润的脸却消瘦了不少。清而明丽的眼不知是灯光昏暗的缘故还是如何，稍稍显得有些迷离模糊。埋头小口小口吃着碗中的米饭，也不夹菜。
套瓷的象牙骨筷夹来一个做工精细的素菇肉丸放在了他的碗中，惊异地抬起头，便见夙沙栾翛眉头微蹙目光停留在了他的身上。
“为何不夹菜，可是今日的菜品不合心意？”
稍显有些惶恐地放下碗，低眉忙道：“没有，今日的菜品很好很合心意。臣侍只是在想，可要送些膳食到碧波院去。今日是小年夜，殿下可要遣人将他叫来一同用膳？这样也会热闹些，他也只有一个人。”
“皇夫费心了，是本宫考虑不周。”放下碗筷，“半沄，去碧波院将岑公子请来。”
“是。”
半沄来请他时圣溪岑略略有些意外，早些时候便有人送来了晚间的膳食。夙沙栾翛特意遣了一人来，在碧波院给他开了一个小厨房。在别人看来七皇女极为宠爱他，却不知夙沙栾翛不过是变相地囚禁他不让他与外人接触罢了。
满心疑惑地随着半沄进了大厅，方才还算平静的心在瞬间被提起。带着些惶恐福了福身子，“奴见过殿下，皇夫，袅君。”
“起身罢，今日小年夜也不用拘礼，坐下吧。”
“是。”
四人一时无话，约莫是饭桌上气氛太过冷寂，碧落卿挽起手边的酒杯，双手捧着杯脚，“今日是小年夜，殿下与我们也难得会在同桌用膳，新的一年便想着与你们说些话。还请殿下不要见怪。”
见着夙沙栾翛也无不悦反对之意，心中甚是欢喜，“我刚进府不久，与着袅君与岑公子也不甚熟悉。还望过了这小年夜咱们能常常相聚才好。”
“臣侍惶恐，臣侍去给主君请安乃天经地义之事。若是主君不弃，臣侍还想多去叨扰主君呢。”
“如此便好，今日是小年夜，如何也不能不饮酒，但我身子刚愈不久便以茶代酒先干为敬了。”
碧落卿一饮而下杯中茶水，姒柒允也只得半立起身子将杯中酒水饮尽，还好是果酒，只微微含了些苦涩的酒味不知很醉人。
“不知，岑公子是哪里的人？我入府如此之久还没见过岑公子，今日一见还真是惊为天人呢，想着到底是何般水土养出了岑公子这般明丽的男子。”
虽是破了国被俘的亡国王子，但那一身十足的贵气从未随着时光的消逝而减弱。低眉颔首，“皇夫所言令奴甚感惶恐，奴不过是小家小户出生的低贱之人，怎敢得主君这般称赞。”
“你也不用过谦，这般姿色就是放到皇城中也少有人能及得上。我不过是说说罢了，赶紧坐着罢，这小年夜的也不用如此多礼。”
“谢皇夫。”
一顿饭约是吃了一个多时辰，休息了片刻圣岑溪便借着身子不适之故回了碧波院。
年夜这日守岁是历来的传统，不过七皇女府上向来清静，以往也只有夙沙栾翛一个主子也不太注重这个。夙沙栾翛想着碧落卿久病初愈，姒柒允牵挂孩子便让他们早些回去了。
往日还有不少小贩摆着小摊的街道在此时显得格外的清静，在几乎没有一人的街道上显得尤为寂寥。若是有人知道堂堂扶訾七皇女在小年夜这日偷偷潜入了朝中大臣府邸，不知得在皇城中引起多大的轩然大波。
“嘿，你说这向来爱玩的小公子今日怎么不和着小姐们一起守岁，怎么这么早就回房了？”
“我怎么知道，许是快嫁人了回房收心了。赶紧地，哪儿来的那么多话，三小姐说这胭脂糕得趁热吃，若是凉了就不好了。”
刚才为避开人藏在假山后的夙沙栾翛闪身而出一路跟着这两个侍人而去。
“怎么，晚膳又没吃好？”
口中的糕点还没咽下，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忙转过身一见是她激动地几乎快要叫出声来。
“殿下，殿下，你真的来了，我都我都以为你不来，不来了呢。”一双大眼笑眯成了一条线，含着糕点含糊不清地说着。
“我既是答应你了，定是得作数。”看着他几乎包不下糕点被挤得鼓鼓囊囊的嘴，不由得笑出了声。
“笑，笑什么什么，这胭脂糕可好吃了，你要不要尝一个？”
“时辰不早了。”
“哦哦，”忙忙塞下几个糕点到腰上的锦袋中，拍了拍，“走吧，趁他们现在在守岁我们赶紧出去。”
带他上山看焰火是夙沙栾翛在那日芜妄山上答应他的事。
当绚烂的焰火拖着火光腾升入天在黑夜里绽放时，刚坐下不久休息的人欢呼着腾起身来，连带着披在肩上明显比他身长长很多的大氅也跟着落到了地上。
“你看，你看，是彩色的。好大好大的，把天都给照亮了，原来还真跟姐姐说的那样在山顶看比在家中好看上那么多。啊！你看你看，是紫色的紫色的。”
兴奋到已经完全不能自己的人不知何时抓住了夙沙栾翛冰凉的手，全程都紧紧地捏着。
明明在寒风吹过时还感觉有些瑟瑟发抖，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却滚烫得有些吓人，还在不停地冒着热汗。许是从答应在小年夜这日带他上山看焰火开始她就有些不正常了吧。
耳边伴随着焰火升天的轰鸣声，穿插着他激动的叫喊声，看着他暖阳得能融化一切的笑意。似乎，小年夜也不是那么无趣呢。
“在山顶上看焰火，就像是在眼前绽放的一样，我一伸手好像就能摸到它，近在眼前。殿下，殿下，你觉得好不好看？好看吧，你也觉得好看吧。”
直到现在还没松开她的手的人一路上自言自语到现在，虽是在问她但从不等她回答。
“下次，”一路上欢腾到似乎根本停不下来的人突然顿住。许是方才跑急了，白净无瑕的脸上腾起了微微的红色。大眼带着明媚耀目的笑意直直地看着她，“下次，殿下也带我来，好不好？”
对于他突然松开的手还有些不适的夙沙栾翛微微一愣，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哦，也对，日后我也不能随便跟着殿下出来玩了。”
还未等着她回答，自顾自地嘀咕着，上一刻还满是笑意的脸上渐渐地染上了落寞。
“若是你愿意，我便带你来。”
猛地抬起头，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呢喃道：“母亲和父亲说我二月就要嫁人了，嫁给四皇女殿下做四皇女夫了，该有个大家公子一家主夫的模样不能再如从前那般爱玩了。”
夙沙栾翛心中莫名一紧，唇间的笑意显得有些不自然，“走吧，我送你回去。”
见着她已经走远，不得不迈开腿小跑着跟上了她，默默地跟在离她不过一个肩距离的身后。
“我还不想嫁人，嫁人有什么好的，四殿下又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啊。”狠狠地吐出一口气，见着她也不转过头来，又大步跟上去了些，生怕她听不见将音调提高了些，“嫁人后就什么都不能做了，还要整日呆在府里面对着一大群夫侍庶女庶子，我自己都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四皇女肯定会更嫌弃我的。”
“喂，你等我啊，七殿下，七殿下，等等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