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后,宣统皇帝方又道:“文家的人与苟家那孩子是不是已在殿外候着了?”
“是,皇上,已然等候皇上召见。”
“宣他们进来吧。”
倪德全微躬了躬身,正欲退去殿外,且又听到宣统皇帝说道:“你直接退下吧,不用进来伺候了。”
倪德全闻言复又回行鞠了礼,方退出殿外宣召。
殿中一派肃然,一行进殿者大气莫敢气,战战兢兢的躬着身,拜在宣统皇帝坐前:“罪臣等叩见皇上,愿吾皇万岁。”
“都平身吧!”宣统皇帝正了正坐姿,未去掩饰痛意的眼波不期意的落下芣苢身上。
芣苢感觉受到盯视,不自然的抬眼偷瞄,遇上宣统皇帝的视线,忙不迭又疾疾垂下脑袋。只不过那一眼,便叫宣统皇帝补到了芣苢眼中的怨气,却也不生气,只当拉些家长的询问:“朕也与你一般怨着,怨着这个天下第一人的皇帝却是个连心爱之人也不能保护的孬种。其实早在皇后去的时候就该明白,高高在上的皇帝,除了国家,还有一干默默为你付出青丝的女人也要守护。”
闻着这话,不仅是芣苢,就连文格也是震惊非常,忘了礼数,竟直愣愣的撩起惊目往宣统皇帝那里瞪去。一瞪之下,文格更是讶然,眼前的皇帝真的老了,且老去的不仅仅是外表,就连那些心,也跟着一起老了。除去了当年叱诧风云的英勇,胜下的只有心里那一抹的感情。
文格心生许多感慨,不由的,落下两行热泪,激动了嗓音有些颤颤:“皇上,皇上忧民忧心,乃大德,儿女情长实不算得什么。”
“大德?朕也曾以为,天下应大德为治。却不知治国先治家,平家平天下,当年青木道人的话历历在目,却是过时多年才明白过来,晚了,真的晚了。”宣统皇帝移向方格,眼里多了几番感触。
“舍妹之死是她看透了尘世,一切都是命,原本也是怪不得他人。”方格抹去泪迹,道出心声。
“是命也好,是运也罢,一切终究成为过去,多思无意。”宣统皇帝顿住,叹了口气接着道,“当日为让淑妃放松警惕露出马脚,只草草将贞妃入殓,朕已下旨让监天寺选个好日子将贞妃移去皇陵,与皇后同室。”
方格等人再次下跪:“谢主隆恩!”
“罢了,故人已去,朕唯做的仅是如此,算是宽慰朕自己罢了。”
“皇上,舍妹在世之时,唯一心愿就是小女苢儿的婚事。”|文格微微叹出一气,“唉,本来以为这是铁板定钉的事跑不了,只待水到渠成便可完婚,无奈天不遂人愿,如此,还望皇上可以成全。”
长安文府,府中张灯结彩,锣鼓冲天。
“小姐,小姐,姑爷来了,姑爷来了。”雀跃的欢呼由远及近,紧接着,便“砰”的一声踢开了房门。
芣苢坐于妆台前,望着镜中精致的妆容,遥想数月前初得婚迅之时,心情纵是截然不同。一旁的陈青莲双目含泪,却也一眨不眨的凝注着芣苢,好似眨上一眼,芣苢就从她眼前消失一般。
“娘亲,再被你这般看下去,女儿哪里还舍得出嫁呢?”芣苢侧身握住陈青莲的手,说得几分动容。
“好女儿!”陈青莲抽出手覆在芣苢的手上,“原来我的女儿这么标致,瞧把为娘的双眼给迷住了。”
“娘亲,女儿舍不得您与爹爹,女儿真真是不孝,长这么大,都不曾好好孝敬过二老,尔今便要她嫁,女儿真真舍不得。”且说着,芣苢但觉越发的哽咽,便伏向陈青莲的怀里,絮絮落下泪来。
“我的好女儿,为娘也不曾好好照顾你,为娘真是舍不得你!”尽管陈青莲强忍着哭声,却亦忍不住泪水滴落。
“哎哟,我的小祖宗哎,今儿是你的大喜日子,瞧这小脸给哭的。”门口,文格大呼小叫的走了进来,“老婆子也真是的,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成何体统?”顿了顿,方格又道,“喜娘快将我小祖宗这妆补上一补,新郎已在厅里候着了,别误了时辰才好。”
“唉,是,是,是!”
盖上红盖头,扶着喜娘的手踏出闺房,芣苢心中激动不安。踩上莲步,徐徐往厅堂走去,紧张之心伴着耳边喜娘的高唱声砰砰的雀跃着。
厅堂之上,坐着文家二老。堂中,英姿挺拔的新郎已然满面春风的望向芣苢。
至今至时,薄言,哦不,是苟蠡,心跳唯有一句叹:这新娘,取得不易。
天地万物,混沌初开。远古蛮荒,旷苦空前的众神之战尤甚混乱惨烈。
司正天神从夷领天帝的命率众战神攻伐青丘山狐族。谁料那九尾狐王诡计多端,早已命族人在青丘山谷中设下幻阵,只待从夷大军。
结果可想而知,从夷大败,逃往昆仑山,得昆仑山灵障庇佑方才死里逃生。又许是九尾狐王早已料得从夷此劫虽险,却能险象还生,故此顺应天命,未曾赶尽杀绝。
昆仑山下,一株芣苢草在巨石下挤出的嫩绿的芽牙。说来可怜,芣苢自被神农载入《百草经》后,人类不但取之果腹,更用之入药。为此,芣苢草的生命周期短之又短,鲜少能熬过一秋。
然,巨石下的这株小芣苢草却个异数。
它栖息于巨石间的夹缝里,机缘巧合。不仅逃过采摘果腹入药之劫,又可日夜吸收昆仑灵气,得天独厚,竟也生长了千余年,在同类之中可算是个异数中的异数。
这一千多年来,这株其貌不扬的芣苢草渐生灵力,倒也不算辜负千年辛苦的修练,如今已会自行吐纳,认物思考,算得小有成就。
这日,日月更替,天地朦胧,正是昆仑山灵气最为充沛的时候。与昆仑山众生灵一般,芣苢草自也凝神吐纳,不断地吸收灵气以充实丹元。
初升的太阳冉冉升起,红彤彤的薄光将天地万物度上了一层橘黄的光边。芣苢草完成了最后一次吐纳,伸了伸懒腰,方觉的口干舌燥,便摧动丹元,将附在身上的露汁吸收殆尽,如此,才觉得神情气爽。
抬头瞻望着霞光万道的旭日,芣苢草不免有些神伤:万物生灵,诚心修练,莫不是想着终有一日可凝成元婴飞升成仙。可这梦想对其他生灵而言,或许可以有脱胎换骨的一天。可对她芣苢草来说,梦想就只能是梦想,因为受天生所限,若无天神的精血浇灌,像她这类灵力底下的生物,永远无法凝成元婴,飞升成仙。最多,最多飞升成为九重天外的一株仙草,若是遗留人间,那便是一株不为天界认可的妖草。
而如今的她眼见已结成丹元,若无机缘得不到天神精血的浇灌,即使凝成元婴,怕也只是一株有几许法力的仙草。
面向朝阳,倍感意冷。唉,断断是化不成人形了。
思及此,芣苢草顿感万念俱灰,只觉得前途一片渺茫。
突然,她意识到有一股强大的灵气,正冲破昆仑山自有的灵障,由西侧而来。芣苢草屏气凝神,感应到那股灵气是属于天神才有的强大,只是灵气十分的紊乱,怕是受伤不轻。
这也难怪,自盘古开天劈地以来,天地间一直争乱不乱,小到人间的蚩尤与黄帝逐鹿之争,大到九重天外的三界掌权之争。死伤的人类无数,灰飞湮灭的天神更是无数。
不过自芣苢草晓事以来,大觉人间已逐步安定,然而这天神间的征伐倒是三天两头无伤大雅的闹上一回。虽然那些天神们个个神法无边,但大抵不会将杀戮延向人间。为此,受伤的天神一旦逃往人间,肯定便是安全了,至少不会惨糟追杀。而人间最妙的去处全是灵力最为充沛的昆仑山。
故此,以往也会有个别受伤的天神逃来昆仑调养生息,芣苢也碰上过那么几个,但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一般都事不关已,高高挂已,呈观望状态。
而此次却不大一样,那位受伤的天神越来越近,怕是一路向她这方向逃来。灵力感应到这个让芣苢为之惊慌,思及自己的祖先曾被神农载入《百草经》的光荣历史,不免为之更加惊慌,忙不迭的收起周身的灵力,免得被天神识觉。
思绪间,芣苢草得以栖身的巨石不陡然震了一震。原来是那个受伤的天神,已然是将这巨石当成了休息站。芣苢草伸出半个脑袋以探究竟,却见那个天神盘腿坐在巨石之上,正呼吸吐纳,入定调息,以借昆仑山独有的灵气疗伤。
芣苢草见天神已完全入定,便放开胆子打算觑一觑天神的真面目。不料才将脑袋伸长,迎面而来一口污血,浊了原来碧嫩光鲜的枝叶。
这会不会就叫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可见这草啊就做不得坏事。
芣苢草颇觉郁闷,又不见巨石顶上动静传来。放出灵识一探,才知那位天神已然昏厥。芣苢草摧动丹元,企图清理掉身上的血污。然而意想不到的是,随着丹元的摧动,只觉参和在污血里的精气正缓缓湛入各处经脉。这个意外的发现叫芣苢不由的为之惊喜:这,这不是天神的精血吗?!
惊喜之余,芣苢顾不得身上的血腥,忙吸收精血,并摧动丹元将其练化。
不知过了多久,芣苢草才将那一口含了精气的污血成功练化。想她芣苢草修练千年,不想有朝一日真能梦想成真。不但可以凝成元婴,还可以化成人形,而且还可以飞仙登入仙籍,这怕是要亏得天神的那一口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