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婉婷的身体卡在茶几和沙发之间,姿态怪异。
周强抱起郭婉婷,让她整个身体躺在三人沙发上。他喘着气俯下身,眼睛距郭婉婷的眼睛不过两厘米。在郭婉婷圆睁的瞳仁里,他看到自己惊慌的脸。这吓得他一缩脖。
下面应该做什么来着?周强的心神似乎被郭婉婷的瞳仁吸走了。他原地站着愣了好几分钟,意识才回来。对!收拾现场,清除自己来过的痕迹,伪装成自杀。
他抓起茶几上的两个玻璃杯,跑到厨房才想起来,洗一个就够了。于是放下自己的杯子,把郭婉婷用过的那一个放回原位。
拧开水龙头,水溅到了衬衫的袖口。他索性解开扣子,把两边的袖口挽了起来。穿衬衫就这么麻烦,还是T恤好啊!
洗了两下,他想起这样容易留下指纹。
水池上方挂着厨房用塑胶手套。
戴上塑胶手套,拿杯子,杯子一下滑脱了手,磕在水漏的边缘。他再度拿起,用海绵清洗。
厨房的墙上挂着白色的干抹布,周强小心地把酒杯擦干。
不能留下指纹,最好戴着这手套。他为自己的聪明感到高兴。
酒杯放进酒柜的时候,周强注意到杯座上缺失了一小粒。看来是刚才磕掉的!怎么办?要不把这杯子带走?他回头看了看茶几,又数了数酒柜里的杯子。不行,带走的话,酒杯明显不成套,欲盖弥彰。那就放在后面吧,谁会注意这个细节呢?
摆好酒杯,关上酒柜的玻璃门,他用抹布擦了擦酒柜门上的把手。
还有什么地方会留下指纹?周强擦了酒瓶、茶几。小心地把红漆攒盒盖好,收进茶几下方。
还有那个小塑料瓶,千万不能有自己指纹!他反复擦了好几遍,还对着灯光照了照。然后,就像搭积木那般小心翼翼地把它摆放好。
周强站在一边扫视客厅:郭婉婷身穿橘色吊带长款睡裙安静地躺在沙发上,她旁边的茶几上摆着空空的酒杯、还剩一点酒的酒瓶、一个小小的塑料瓶。
把酒杯再往郭婉婷手边的方向移一移,这样看起来更像喝完酒就躺倒在沙发里一样。
应该没问题了。周强掏出手机给苗楚楚打电话:“搞定了。”他压低了声音,生怕有人听见似的。
“指纹都抹去了吗?”苗楚楚不放心地核实。
“抹去了。酒瓶的、酒杯的、氰化钾的、茶几的、酒柜的。”
苗楚楚想了想,叮嘱道:“信用卡一定要带回来,否则明天报警会露馅。”
周强拍拍自己的脑门,这事还真忘了!就顾酒具了。信用卡挡在花瓶的后面,刚才都没想起来。
他赶紧绕到茶几那边,把信用卡装进裤兜。
“装好了,我回去了。”
挂了电话,他脱下塑胶手套放回厨房的挂钩上,顺手从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
这时,手机响,苗楚楚又打了过来。
“你出门的时候,不要在门把手上留下指纹啊!”
“知道。”
屋门钥匙就扔在旁边的餐桌上,周强拿起钥匙,轻手轻脚地走到大门口。
他从猫眼向外观察了一番,楼道里静悄悄的。用纸垫着手,他拉开了门把手。锁门的时候,他的手有点抖。
周强快步走进楼梯间,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吧!他的腿飞快地运动着,脑子却还留在806房间里。刚才做过的一切像放电影一样在脑子里再现。没问题!就是个自杀现场。
不知不觉到了一层。很自然地,他从一层大厅走了出去。
夜风拂面而过,看到小区东门,周强才想起应该从地下车库绕出来。事已至此,无法重来。这么小的纰漏,警察未必注意得到。他安慰自己。
出租车并不难打。车门一关,周强觉得自己立刻成了一滩泥。他的心剧烈地跳动,慌得百爪挠心。为了平息这慌乱,他给苗楚楚打电话:
“我坐上出租车了。”
“好!”
“家里还有酒吧?”
“有。”
“行,我很快就到家。”
街上的建筑物、行人、车辆飞快地后退。周强想起什么来,拿起手机发了条短信。
出租车的空调开着,可他还是觉得热,便摘下平顶檐帽,使劲扇起来。
终于到家了!
周强扯下束缚自己的衬衫、长裤。
苗楚楚已经把酒瓶拿了过来。
周强直接对着瓶嘴喝了一大口。热辣辣地酒振奋了精神。他咧开嘴笑了笑,得意地说:“你强哥也是能干大事的人!明天就看你的了!”
苗楚楚没接话,转身去摸长裤的兜。信用卡是个借口,明天给警察的借口。打开门以后,会看见郭婉婷的尸体。想到这儿,她不寒而栗。
“明天真的有必要去吗?”苗楚楚握着信用卡,嘟囔着。
周强眼睛一瞪,“当然!要不你昨天给她打过电话,怎么解释?怎么引导警察往自杀的路上走?虽说我穿了邢波的行头,但是邢波要是有不在场证明怎么办?你可不能临阵脱逃!她好几天不去瑶池,你又是她好朋友,就算你明天不去,警察早晚也要找到你。那时候就被动了。这不是早就分析过了吗?”
“我怕!”苗楚楚声音颤抖着说,“尸体、尸体很可怕的吧?”
“嗨!”周强把酒瓶往桌上一蹾,轻松地说,“又不是刀砍、绳勒。她躺在沙发上就像睡着了一样。有什么可怕啊!这你放心!中毒死,没有伤口,明天也不到腐烂的时候。白雪公主吃了毒苹果,还不是美艳如初?要是一副骇人的模样,王子能吻她吗?”
白雪公主的比喻让苗楚楚稍微宽心。
“明天不是让警察开门吗?你也不用靠尸体太近,让警察去看呗!你只要记住,婷婷最近失恋,心情不好。这种时候很容易走上绝路。”
苗楚楚点着头重复着:“婷婷最近失恋,心情不好。这是真话,我有什么怕的呀?”
“就是!她活该!”周强又喝了几口酒,“要不是她自己作,也不会有这么一出。”
在酒精的作用下,周强昏昏沉沉睡去。苗楚楚辗转难眠,直到天色微亮才睡着。
苗楚楚报案,警察并没有怀疑她。
第二天,周强去银行取了钱,拉着苗楚楚去一家高档餐馆海吃了一顿。
周强的叙述与案发现场的状况吻合。方妍心中的疑点也得到了解释。特别是只出不进的视频影像,要不是周强自己交代,她确实很难想像绕了那么大的一个弯子。
“都交代完了吗?”方妍问。
“都交代了。”周强说累了,声音发飘。
“郭婉婷家的门钥匙在哪儿?”
“钥匙啊,楚楚给扔了。”
“什么时候扔的,扔在什么地方?”
“就是你那天早晨来我们家问录像以后。连同衬衫、西裤、帽子一起扔了。具体位置我也不清楚。反正没扔在我们小区里。”
星期四一早去的苗楚楚家,那时候方妍还没怀疑她。现在是星期日,过去这么多天再去垃圾桶找,不会有结果。那些倒也不是关键证据。氰化钾的购买记录、塑胶手套里的DNA,录像上的手臂纹身——这些已经形成证据链,足以定罪。
但是,还有些不对劲的地方。那是什么呢?方妍一时理不出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