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江似乎比以往走的时候宽了些,路途亘长,让人心生烦躁。
川因不知道自己在心烦什么,那边琉煜和船家谈笑风生,她的心却是怎么都静不下来。
“他们怎么能聊这么开心呢?不应该啊!”川因以手托腮,作苦思冥想状。
“怎么了?”姜良来船头寻她。
小雨下过一阵便停了,川因觉得篷里闷,出来看风景一一虽然姜良认为,并排而行的那只小船着实没什么好看。
川因仰头看看姜良,苦恼道:“你说他们有什么好聊呢?之前讲的都是些不开心的事,怎的这会儿又相见恨晚的模样?”
“这……”姜良只是负责在这边保护琉煜的安全,可是他们在船上具体说了什么,他倒是没太注意。经川因一问,姜良便也倾耳去听,却刚好听得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琉煜的声音依旧清越,很好辨认,此刻他笑着说:“皆往事尔!”
往事?川因和姜良面面相觑,不知那二人指的是什么。
往事多了去,可是能让人如此高兴的往事……一个词闪现脑海,川因的心中豁然开朗。“我想,我知道了。”
“哦?”姜良尚还疑惑。
“琉煜的语气,是如释重负的感觉,你有没有觉得?”
如释重负,如释重负……姜良看看川因,又看向小船。此时,船家见雨停了,出来划船。船桨摇起,兴致很好,他开口吟起诗来:“杖策招隐士,荒途横古今。岩穴无结构,丘中有鸣琴。白云停阴冈,丹葩曜阳林。石泉漱琼瑶,纤鳞亦浮沉……”
这首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川因蹙眉看着姜良,但见姜良听得入神,直等到那边吟诵完了,他才缓缓开口道:“这是左思的《招隐》。”
(2)
“这船家还挺有几分世外高人的味道。”川因赞道。那首《招隐》,大概幼时向哥哥也曾读给她听过,只是她志不在此,不肯好好学,如今反而显得才疏学浅了。
“他似乎在劝王爷归隐。”姜良的目光仍停留在船家身上,意味不明。
“那不是对牛弹琴了?琉煜才不会归隐山林呢。”
“何以见得?”
“感觉啦,他辛辛苦苦经营了这么多年,权谋算计用尽,又历经死里逃生,又怎会舍得京城的权势?归隐于他而言,恐怕只是一幅美丽的图画。”
“这就是你对王爷的全部认知?”姜良挑眉看着川因。
川因弯起唇角,语气轻淡:“不然呢?”眼底却是一片深深的落寞。
姜良见状,也只能叹息一声,不再多言。
川因报之一笑,然后盈盈起身,又到那艘船上去了。
她在船家身旁站定,轻声问道:“船家,您说,我们是否曾经见过?”
船家摇桨的手微微一滞,然后抚了抚青色胡须,回答道:“所谓机缘,全凭姑娘自己怎么看。”
“我,明白了。”川因凝视着面前这人,斗笠盖住了大半张脸,无法辨清模样,她心中却早已笃定。思虑片刻,道:“此番多谢船家了,愿船家安乐一生,逍遥度日。”
“借姑娘吉言。”
江面广阔,眼看着即将抵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