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是了,没有机会。
天很冷,积雪未消融。这一天,是向夜歌下葬日子。
几人皆穿着素白的衣物,在凛冽寒风中肃立——唯川因除外。川因依然跪在积雪中,手指蔓上冰凉的墓碑,任泪水划了满脸,久久不肯起身。
她的身后,琉煜蹙着眉,却无言相劝。
神医挥手撒起冥钱,薄凉的白,在灰色的天空中飘飘洒洒,似故人的灵魂,徘徊不忍离去。
这一日,是相聚,也是别离。
向夜歌的尸体终于下葬,川因再也见不到那张面容;出来有些时日了,水溱也该回去看看阿姐;而琉煜,亦到了回京的时候。姜良早在前几日便已经寻来了,只是琉煜身体尚未痊愈,就拖了几天,如今已经没了再拖下去的理由,京城那边在等他了,他必须回去。
那么川因怎么办?她将随水溱一起回江南去,还是留下来,守着向夜歌呢?琉煜沉沉呼吸声在空气中弥散,思量良久,他开口道:“川因。”
川因顾自在向夜歌墓前烧纸钱,没有抬头,也没应声。
“你可愿与我一同回京城去?”琉煜并不在意她的反应一般,继续说下去。
川因的手不经意地一僵,沾染了这冬日的寒气,她开口,讲出来的话也是冷的:“京城从来就不是川因的家。”
“这,我自是知道的。”琉煜的声音低沉下去,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他明明是知道的,为何还要多此一问?心里,还抱着什么期望么?罢了,什么期望,也抵不过她一句拒绝……
(2)
北风一阵阵吹来,寒凉刺骨,让人不禁要裹紧了身上的衣物。
“可是你在那里,我便是要跟去的。”女子朱唇轻启,轻柔话语却如同破空而来的明媚阳光,瞬间将所有晦暗都驱逐开去。
“可是你在那里,我便是要跟去的。”这句话反复在琉煜耳边回荡着,不肯散去。她是说,她愿意跟他走么?她会与他一起走!琉煜眼角眉梢都流露出压抑不住的欣喜,他俯下身,将手掌覆在川因的手上,明显可以感受到她的手颤抖了一下,然后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琉煜,忽然就扑在他的怀里,哭出声响。
琉煜值得抱紧了她。对于她的眼泪,他一向是没有办法应对的,从第一次看到她哭,他便知道了。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在川因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琉煜将那支玉笛扔向窗外,摔得粉碎,神情冷漠,而她,哭得歇斯底里,不能自己。现今想来,那大概是向夜歌留给她的唯一的信物,却被他无情毁掉了。自此,她连怀念都少了凭据。他的心,真狠啊!那时的川因,肯定是真真切切地恨着他的,恨到想要取他性命。
然而命运兜兜转转,他却成了可以承担她痛苦与眼泪的人,这也是难得的一场缘分了。
还不够。琉煜知道的,他要善待她,并不只是在她哭的时候能抱着她这样简单,他该承担起保护她的责任,让她此生都不再有悲伤,不再有难过。
但是,他还有这个机会,和能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