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日玦翎饮了许多酒。
他将红隐遣退,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与檐榭两个人。烛火摇曳,酒香正浓。
檐榭只是一杯杯为他斟酒,自己却秉着礼数,滴酒不沾。她倒不是觉得女子饮酒不雅,只是隐隐好像有个声音在耳边说,不能饮酒,不可醉。
“檐榭,你知道么?有一件事情,我总也不忍心告诉你……”喝了酒玦翎似乎有些醉,他本就不胜酒力,喝不得太多。
“那就别说了。”檐榭却一点儿也不想听下去。她似乎已经可以预感到玦翎要说什么了,可是,她宁愿他瞒着。
玦翎抬起头,凝视着檐榭,目光有轻微的晃动,他缓缓说道:“十余年前,我还是太子,有一次生病,不知为何病得很严重,宫中御医全都束手无策,将我父皇急坏了。后来朝中有人提议请江湖名医来看看……”
后来因为那位名医外出云游,遍寻不到,派去的人就只能将其弟子带回宫。
那个人,就是凋雪。
“再后来呢?”檐榭静静地再为玦翎斟满一杯酒。其实后来的故事,她已经可以想得出。
凋雪医术尽得其师真传,那段时间衣不解带照料玦翎,后来玦翎的病好了,二人情愫暗生。
“我求父皇指婚,可是,他却不肯,说凋雪是草莽中人,不配入我皇室。于是我向父皇抗争,终究被废除了太子之位。可是幸好,我还是将她留住了。但我给不了她名分,她亦不计较。檐榭你知道么,当年她就住在这溪云阁。”
(2)
檐榭觉得玦翎说这些话像是在嘲讽自己。她已经去过庵堂,见过王妃,难道玦翎会不知道么?现在还来说这些,是来耀武扬威的么?她是个替身而已,她自己已经明了,何必再来重申呢?
“可是,没过多久,却有人闯入王府来,害死了凋雪!那恶贼放了一把火,可溪云阁没受多大损失,凋雪却被烧得尸骨无存!”说到这里,玦翎的情绪渐渐失控。他又连续饮下几杯酒,眼眶猩红,似在拼力忍住泪水,檐榭却看见了血丝。
凋雪,竟然是被烧死的?!檐榭还是被惊住了。她只是想着斯人已逝,却不曾想,竟然会这么惨。“玦翎,都过去了。”檐榭忍不住将手覆盖在玦翎手上,安慰道:“放下吧,不要折磨自己。若凋雪姑娘知道你这个样子,一定也会心疼的。
想起一句诗讲,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至今方才算真正见识过了罢。檐榭端详着他,仿若看一个即将远去的梦境。
而在玦翎眼中,整个世界都已模糊了。他分不清楚,眼前的溪云阁,是梦,还是现实,还是记忆里的那个仙境……眼前人,可是心中人么?她巧笑倩兮,她洒脱自在、不拘礼数,她擅长吹笛,一支玉笛,一曲相思……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十年光阴转瞬即过,这究竟是梦啊,还是现实?
窗外雪花簌簌落,窗内烛火通明,穿过记忆的长廊,恍惚还是十年前见时光景。
她在身边,从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