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禅房中燃着安神的香料,香雾飘摇之中,琉煜坐在房里,品着茶,悠悠然等着她来。
檐榭有片刻怔忡,自己已经成这个样子了,话也说得足够绝了,他竟然还是这般波澜不惊的,似万事万物都与他不相干!
“说说你一定要走的理由吧。”琉煜淡淡然开了口,却都不抬头看她一眼。
檐榭想,已经走到这一步,便不防说清楚。于是回答:“想必,红隐已经告诉你了,关于临江王王妃,和凋雪的事情。”
“嗯。”
“那我还有必要留在那里么?之前糊里糊涂接受这个考验,是因为我本不知道竟然是要我来做一个人的替身!在你眼里我是奴,但是,我从来是为自己活着,绝对不要去做别人!”
“就这样?”琉煜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终于抬眼看她,那目光幽幽的,让檐榭禁不住有些不安。
“这还不够?”檐榭低声道,“难道你认为,我该继续扮演着别人,在那里欺瞒下去?是去骗他,还是在骗我自己?”檐榭忽然没来由地又激动起来,眼泪再也忍不住,涌出眼眶。
“你留在那里,不是为玦翎活着,也不是为你自己活着,更不是为本王而活。”琉煜站起身,行至檐榭身畔。
檐榭为他的话感到疑惑,却听得他在耳边轻声说道:“若,你还要向夜歌活着——”
“啊?”这个名字,已经多久没人提及了?檐榭整颗心都悬了起来,望着琉煜,张开口,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向哥哥……怎么会?”
此时,距向夜歌离开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她以为,他是可以躲藏不肯见她,于是终究放弃寻找;可是现今,他怎会被琉煜掳去的?
(2)
回到临江王府后,檐榭坐在溪云阁,倚栏望着远方,整日无话。
十年光阴如一梦,如今已是回忆也堪伤。从年幼无知,到也经历了凡世辗转,她遇见许多的人,却从未有一个,能够与他相比拟。有段时间他总觉得玦翎与他很像,她总看到他的影子,温柔笑意,口吟佳句,仿佛就在眼前一般。可是啊可是,玦翎终究不是他,也抵不过他!为何明明易了容貌,却还朝思暮想着过去?
原来她所以为的忘记远远没那么容易,就算毫无征兆,她也总要想起,想忘记,却从没真正忘记。还记得当初琉煜摔了她的玉笛时所说的话:“要忘记过去,最首要的,却是要抛却有关于过去的人和事物。”可是玉笛摔碎了,他的身影却依然在心里完整地存在。想忘记他,太难。
向哥哥,若是此刻你看到檐榭的样子,你是否,会有一丝不忍,是否,愿意回过头来,带着檐榭回到那十年的好光景,不再离开?
一个“若”字最是伤人,是巨大的希望也是最大的绝望,过去的时光永远也回不去。我再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川因,你也再不是那个举止潇洒的向夜歌……
一直坐到深夜,檐榭终于乏了,凉月当头,光芒冷如霜。她转身,缓缓迈起步子。
自窗口洒进来的月光,将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一步一步,似走尽了这十余年的漫漫时光。
向哥哥,川因想见你,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