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儿是真真被吓到了,回到寝宫后就开始发烧,昏睡不醒。瑞宝儿恨自己下手太重,可那种情况之下又无他计可施。整个晚上,瑞宝儿就握着怀儿的小手坐在床边陪着。
子时,瑞宝儿将退烧药一点点喂给怀儿后,转手将空碗交给身旁之人,忽而发现,旁边站着的竟然是东和。
发现瑞宝儿关注到了自己,东和赶紧行礼:“给娘娘请安。”
他小小一个人,声音还奶声奶气的,双手捧着药碗半跪请安,着实让人不忍。
瑞宝儿起身上前又拿过东和手里的碗,拉着他到一边坐下,问道:“东和,你诚实地回答,今天晚上到底是什么情况?”
“回娘娘...”
东和刚要说,瑞宝儿插话道:“这里没外人,你也叫我姨娘吧。”
“哦,姨娘,今天晚上我在灯街遇到二皇子,两人就一起玩儿,后来有个人过来说宴会要开了叫我们过去,然后就被领到着火那个屋外面。那个人还递给我一个火折子。可我突然想去上茅厕,让二皇子帮我拿一下,然后等我们回去,那里就已经着火了。”东和一口气说完,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瑞宝儿看。
事情和瑞宝儿想得差不多,她笑着问道:“东和和怀儿今天没有做不好的事情,可姨娘还是打了怀儿,东和看到会害怕吗?”
东和略微低头待了一会,才抬头说:“姨娘是想保护二皇子的。”
看着面前这双明澈的眼,瑞宝儿一时之间就红了眼眶。算来,东和比怀儿还要小一些,可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时,竟然满眼是理解和信任,这么小一个孩子,第一次见,为什么就能这么信任自己呢?
瑞宝儿摸摸东和的头说道:“嗯。姨娘是想保护你们两个。东和,记着,你和二皇子身份特殊,从今往后,对身边所有人都要警惕些,不可以再随意跟宫里不认识的人去任何地方了,明白吗?”
东和听了,很使劲地点了点头。
瑞宝儿一笑:“去找你娘吧,这几日你们先住在这里。”
东和出去后,瑞宝儿坐回到床边,摸了摸怀儿的头,烧退下去些,瑞宝儿轻轻地亲了亲怀儿的额头,道:“怀儿,你知道姨娘是在保护你吗?”
第二天一早,瑞宝儿正在厅内看巴彦送过来的店内账目,怀儿一路喊着“姨娘”从内室跑了出来。瑞宝儿赶紧放下手中账本,抱过怀儿,摸了摸头,已经不烧了,还是柔声责备道:“才刚退烧就又跑得这么急。”
“姨娘别生气。怀儿以后再也不会了。怀儿只是好怕,怕姨娘不要怀儿了。”怀儿说着,眼中就晶莹莹的,左脸上被瑞宝儿打的印子已经红肿起来瑞宝儿心中爱怜不已,抱紧怀儿说道:“怀儿这么可爱,姨娘怎么会不要你呢?”手轻轻触过怀儿的脸颊,问道:“怀儿,还疼吗?”
怀儿使劲地摇着头说:“不疼的。姨娘你别担心。”
瑞宝儿叹口气,对着怀儿笑笑。
一个小太监忽而进门来,行了礼就道:“给宝贵妃娘娘请安。昨夜太后宫殿的小太监烧伤太重,不治身亡了,太后知道这事是东和公子挑动二皇子做的,所以对于二皇子也就不予责罚,但还请娘娘交出东和公子来,太后说不重罚就没规矩了。”
瑞宝儿心中冷哼一声,太后果然冲着弃谷翼的儿子来了。
见瑞宝儿没回话,小太监又继续道:“皇上也说,二皇子品性淳厚,以后就都不要和东和公子一起玩了,免得被带坏。”
皇上这话瑞宝儿倒是没想到,不过他这么说也不奇怪。可眼下如何来护住东和呢?
“你先回去吧,东和一会就过去。”瑞宝儿心中一时无主意,只能先用这拖字诀。
谁料,小太监口气很硬的回道:“娘娘还是不要难为小的了,带不回东和公子,小的也回不去呀。”
瑞宝儿一怒,拍桌而起:“好大的胆子。竟敢用这种语气回话。义安,去,掌嘴二十。”
小太监一听害怕了起来,赶紧求饶。忽而玲珑进了来。
“姐姐,这么大火气干什么,他不过就是一个传话的小太监。你还是把弃东和交出来吧,太后你得罪不起。”
瑞宝儿轻蔑一笑:“真是可笑,这里居然也有你说话的份。你说他不过是个小太监,你呢?不过也就是个小宫女而已。”
玲珑被这么一说并未恼怒,反而笑着回道:“我是怎样不重要。可姐姐要是一意孤行护着弃家的公子,恐怕不止太后,皇上也该不高兴了吧?”
瑞宝儿很清楚玲珑说的没错,可眼下交出东和,太后靠着怂恿皇子行宫放火这一条罪名,十有八九都会弄死这个孩子的。
瑞宝儿正为难着,不料东和却跑了出来,“娘娘,我跟他们走。不是我做的,就会没事的。”
“谁让你出来的?”瑞宝儿瞪着眼睛喊道,“义安,领公子回去。”
“既然东和公子都这么明白事理,姐姐何必如此纠缠呢?走。”玲珑一句话,又进来几个小太监,拉过东和就走。
瑞宝儿咬着牙眼睁睁看着东和被带走,转头却看见玉婷在槅门边捂着嘴哭泣。
“你怎么不看好他?谁让他出来的?”瑞宝儿冲着玉婷喊问道。
玉婷抽噎着回道:“将军还在北疆,要是因为娘娘的保护再迁怒皇上,我真的不敢去想。”
瑞宝儿不敢置信地看着玉婷道:“你是不是疯了?让东和承担罪名,去平息皇上的怨气?”
玉婷哭得更甚了:“是!皇上不会让二皇子承担纵火罪名的,那么东和顶了罪,皇上就会对弃家心有感激,从而有所释怀。太后不会要了东和的命,大不了,大不了就是一顿板子。”
“一顿板子?他那么小一个人吃得起一顿板子吗?这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况且你想让皇上领情?简直就是做梦。”说完,瑞宝儿转身就走。
玉婷一见瑞宝儿要走,跑到前面跪抱住瑞宝儿道:“娘娘。我求您别再去帮倒忙了。您去求情只会让皇上怨气更重啊!”
瑞宝儿没有想到玉婷会说出这样的话,回道:“你在胡说什么?你儿子被太后带走,生死难料,你却在这里阻挠我?”
“如果不是您,将军会被派去北疆吗?如果不是您,东和会搅进这趟浑水吗?”玉婷说完抬头看住瑞宝儿,却是满眼的怪怨。
一时之间,瑞宝儿不知该说什么。君惜川调派弃谷翼去北疆驻守,一走就是几年,表面上来看是吃瑞宝儿的醋而怒意所致,而瑞宝儿在这些年里慢慢明白,实际上君惜川在瓦解太后手中兵力的同时,怕着后院起火,是想架空弃谷翼手中的兵权,可这些又怎么能随意说明。
看着玉婷泪水盈眶的眼,瑞宝儿缓了口气,扶起她回道:“我知道你心里怪怨我。可如果这次我不出手,东和性命堪忧。我不是去向皇上求情,只是去和太后做一个交易。”
不再去管玉婷眼中闪烁的疑惑,瑞宝儿毅然决然地出了门,挥手将木桃叫到近身处道:“火速通知七王爷,东部兵权恐要生变,叫他做好准备。”
木桃到了“是”便闪身离去,瑞宝儿深深吸了口气,往太后宫殿走去,心中暗暗道:君惜墨,你的办事速度应该不会有所耽误吧。
为了避皇上耳目,瑞宝儿没按常理从正门进到太后宫殿,而是自偏门而入,一进去,却发现宁义儒和玲珑正在窗边不知耳语着什么,他们很警觉,几乎是同时发现了瑞宝儿,宁义儒眼神慌张了下,紧着行礼而出,玲珑行了礼问道:“姐姐是来向太后求情的?”
瑞宝儿一笑,回道:“烦请妹妹通传。”
玲珑点了点头先穿过长廊去了正厅。她对于瑞宝儿偏门而入未掷一问,显然也是有些慌张的,那么刚刚她与宁义儒之间一定有问题。玲珑在宫中的角色一直让瑞宝儿忌惮,她不像之前的芩妃和现在的碧洛,心中算计总是显现在眉目眼间,玲珑总是隐在后面。可细细想来很多事情她却都有参与。之前玲珑暗暗待在珍贵妃身边,之后又摇身一变成了皇帝妃子,之中难道仅仅靠的是太后这个靠山吗?
碍着东和,来不及多想,瑞宝儿迈步走向正厅。
未到正厅,瑞宝儿已经听到东和被打板子的吃痛喊叫声,她快跑几步进了正厅,一手抢过太监手里的板子扔到地上,对着太后道:“纵火之事,另有其人。太后可愿听臣妾道来?”
太后眉间皱起道:“宝贵妃是越来越没规矩。不过且说说你知道的。”
“太后,兹事体大,可否屏退众人?”
太后听瑞宝儿这话,挥了挥手,屋内众人都退了出去。
瑞宝儿等门关上后,缓缓开口:“请太后放过东和。”
太后瞥了一眼趴在凳子上奄奄一息的小孩子回道:“哀家没耐心听你求情。”
瑞宝儿看着东和的状况不好,也不想再耽误时间,说道:“好。那我们直接交易。”
“交易?原来宝贵妃来是要与哀家做个交易。那么你拿什么和我交易?还是你部郡的补给吗?如果这几年哀家都解决不了这件事,那今天也不配坐在这里。”
瑞宝儿道:“过了几年我还拿个老掉牙的筹码交易,那今天我也不配带回东和。”
太后听了瑞宝儿这句,表情微微有些紧张地问:“那么。宝贵妃打算拿什么交易呢?”
瑞宝儿转身走到侧位坐下道:“东部兵权是由着赵、梁二位大将所把持的,太后您老人家拿着东兵符却一直收不拢这两位大将的心,想必也不好过吧。”
瑞宝儿说完,瞥了一眼太后,果然,太后面色已经铁青了,可还是秉着气势问道:“你怎么知道?”
瑞宝儿道:“当年太后忌惮我部郡的补给,而在东部大力发展军队良田,可您怎么不挑挑派去的人呢?当太后处心积虑在玩弄宫中权势,想着怎么害我的时候,我从您派去的人手里了解到东部去年旱灾,几乎颗粒无收,赵、梁两位大将军正在愁着揭不开下属的锅,所以我就用开在京城的食为天给赵、梁两位将军提供了不止一条粮路。这些粮路就是我今天的筹码。”
太后咬着牙狠狠说道:“好啊!瑞宝儿!你果然是闷声做大事啊。不过,你就不怕皇上知道你给我的兵马提供粮食而迁怒于你吗?”
“太后,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太后微微一笑回道:“我怎知你话中几分真假?”
瑞宝儿叹了口气,走上前,一把抽出正厅后书架上的北郡山河图,拿到书桌上用红笔在东部画了一条带着两个弯的弧线,扔给太后,然后道:“现在我可以带东和走了吧?”
太后完全愣住,那条红线是她设计给赵、梁二人的粮食收产线,可去年大旱,这条线成了刮剥民脂民膏线,东部已经是尽失民心。她瑞宝儿如此清楚,一定是和赵、梁有了共识。
不等太后再说什么,瑞宝儿抱起凳子上的东和出了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