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海的家几乎是一个中国上下五千年的缩影。
阔大的庭院坐落在一片绿树成荫的山脚下,主楼做了气势磅礴的歇山顶,红墙青瓦乍一看像个庙宇,环绕着两层楼宇的独立院落里辟出了一个圆形的水塘,荷莲满池,蛙声一片。正厅门上挂了一个黑底金字的大牌匾,上书“无余欧阳”四个大字,落款是著名书法家欧阳中远。屋内所有的家具皆古色古香,毫无任何现代气息,无论是书柜、衣橱、梳妆台、拔步床、书案、餐桌、盥洗池、交椅,每一件家具都散发出幽幽森森的古典韵味,甚至连牙刷都有一个故意做旧的红橡木套柄。几乎每个人来到这里都会有一种时空穿越的眩晕感。
易森穿着一件巨丑无比的T恤,正在一面硕大的红木穿衣镜前面扭动着身子,衣服的颜色介于土黄和咖啡之间,“哎,我说欧阳海,你选这个日子太不好了,826,不爱了。你脑筋搭错了吧。”
“你脑筋才搭错了,穿着一件屎一样的衣服就来了,你说你对得起我吗?”欧阳海正在大口地吃一根香蕉,腮帮子鼓鼓的。他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衫,显得神清气爽。
“哎,我很用心了好不好,都怨你们这变态的主题,不让撞色也不然搭色,让人家怎么穿,我找个这么剑走偏锋的颜色我容易么我……”
杨大志扭着屁股走过来,“呀,欧阳海,有老婆的人就是不一样哈,今天打扮得人摸狗样的。”
“哈哈,谢谢夸奖,”欧阳海眯起眼睛看着杨大志,“你也不赖么,比陈一钊穿得顺眼多了。那小子今天穿了一件草木灰颜色的短袖衬衣,就跟刚刚从灶台里面爬出来似的,要多土有多土。”
杨大志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黑灰色的短袖衬衣,“臭不要脸!这是鼠皮黑你懂吗,鼠皮黑!你才是草木灰,你们全家都是草木灰!”
荆宇站在一面绣满花鸟鱼虫的明式屏风前面,把玩着一个深褐色的木质水杯,这个水杯很特别,把手旁边雕刻着一个暗藏机关的雄鹰,鹰鼻子是一个录音开关,小小的磁带藏在雄鹰的翅膀下。
向威站在荆宇旁边,看着这神工鬼斧一般的物件,不住地赞叹。今天荆宇特意把向威带了过来,他一直希望这个机灵可靠的小伙子能融进自己的圈子里,等方铭好了,他也一定会把他带在身边。
“大海,这个水杯很别致,是欧阳菏在什么地方淘回来的吧?”荆宇问。
“非也。这是我今天刚刚收到的订婚礼物,江草齐送的,我打算把它放到卧室里,以备不时之需。”欧阳海嘿嘿地笑了起来。
荆宇看了江草齐一眼,她新剪了一头清爽的短发,正端着酒杯在和辛悦聊天。什么情况?荆宇集中注意力,细细地观察着两人的表情,她们都在放松地笑着。相形之下,辛悦的脸色更加洁白透亮,五官更加精致动人。与江草齐纤细的身材相比,辛悦的曲线更加完美,绰约多姿,腰身也显得更加轻盈。
“荆宇哥,看什么呢?”欧阳菏走了过来,她穿着一件橘红色的纱裙,朝荆宇眨了眨眼睛,“从外表来看,不管相貌还是身材,一个都不如另一个。”
“那从其他地方看呢?”
“我怎么知道?你看过了,你有发言权呀。”
荆宇笑了,这个小妮子,她什么都知道。她的聪明程度,远超她哥哥一万光年。
“荆宇哥,你送我哥的礼物他很喜欢,今天早上已经开出去兜了两圈了,谢谢你。”
“你哥最喜欢两样东西,另一样我送不了,只能送他这个。我知道他一定会喜欢。”
“真羡慕我哥有你这样的知己。”
荆宇笑了笑,“我也是。”
陆尔秉拿着一根高尔夫球杆走了过来,“社长你看,欧阳海家也太浪费了,连高尔夫球杆也要装在木套里,我估计这地球上超过一半的大树都是为他家长的。”
“陆尔秉,你拿这个给荆宇干什么?他不用高尔夫球杆的。”易森在一旁挤眉弄眼,她仍然记得那个典故。
“高尔夫球杆怎么了?”毕晶晶从远处走了过来,她穿着一件墨绿色的丝质短裙,显得皮肤很白,“你们发现没有,今天很有意思,辛悦和江草齐撞色了,你们说怎么办?”
“换衣服穿!”
“当众换!”
“不能用手换,要用嘴!”
“换完再喝交杯酒!”
大家七嘴八舌地出着馊主意,欧阳菏幸灾乐祸地看着荆宇。
“毕晶晶,先别闹,你有没有发现钟旭情绪有点不对劲?”荆宇说。
“别转移换题啊,先说正事,你们说怎么办?我们绝对不能放过她们。”毕晶晶还在煽风点火。
“荆老师说得对,我也觉得他很不对劲,从他坐在那开始,我就注意到他了,直到刚才,他都在看同一页书,连眼神的角度都没有变过。而且他嘴角的肌肉一直在不停地颤抖,是不是很恐怖?”陈一钊说。
大家立刻沉默了,齐刷刷转头去看钟旭。
“都怨大海,我本来说不让他过来,可大海说这又不是什么正式的订婚仪式,就是朋友的聚会,大家在一起热闹一下而已,没什么。”
“怎么可能没什么,”欧阳菏皱了下眉头,“一钊,你去陪陪钟旭,别出什么事。”
“各位先生们、女士们!”欧阳海站在楼梯上大喊,“看这边,看这边!今天是我和毕晶晶订婚的日子,这个日子是我们俩定的,也不打算搞正式的仪式了,就由今天往后推一年,明年的今天,就是我们结婚的大喜日子。给你们一年的时间赶快攒钱,到时候给我包个大红包……”
“钟旭!钟旭!”陈一钊撕破喉咙大喊,“快过来!钟旭自杀了!”
钟旭两手紧紧握着一把刀,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大家顿时乱作一团,毕晶晶惊声尖叫着,脸色像死人一样惨白。
荆宇拿出手机拨通了120,一边跟他们通话,一边迅速来到钟旭身边,让他半坐在椅子上,身体后仰六十度,同时将他的腿部稍微垫高了一点。鲜血不停地涌出来,整个前胸瞬间就被血浸透。
“大家都冷静一点,救护车很快就到了,”荆宇用手试着钟旭的呼吸,“毕晶晶,你通知钟旭的父母,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去的应该是杉大医院,让他们直接过去。”
毕晶晶只顾惊慌失措地点头,如果不是江草齐又重复了一遍,她甚至不知道荆宇说的是什么。
慌乱之间,门忽然被踢开。纪婕站在客厅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