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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八章：素红雅的真实身份
书名：让时间说真话 作者：沈叶落 更新时间：2016-12-12 22:31 字数：3202
我的房间在18层，可以俯瞰半个夜上海，阳台在靠近街道的一边。我推开阳台的门，一阵暖风吹来，没有烈日下的灼热，亦无夏家村夏夜的清凉。我趴在阳台上，望着远处的灯红酒绿发呆，耳畔传来阵阵汽车鸣笛声，随着尘埃和空间的间隔，变得有点悠远。
我转过头，看到旁边的阳台上，白水生同样站在黑夜里。在都市灯光的折射下，我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两道浓密的眉毛正忧愁地向眉心皱起，如水的眼神泛起柔柔的涟漪，在此刻的云雾中有点迷离。他手里夹着烟，烟火明明灭灭，在他手指中间妖冶不已。
我隔空抬起手，想抚平他紧皱的眉心。曾经，夏浩也是用这样的方式，抚平我的愁绪，舒展我的眉心；曾经，我的夏浩有全世界最温暖的笑容，可是现在的白水生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却冰冷异常。
似是感受到有人在注视他，白水生转过头，看到了我。烟在他的手里终是燃到了尽头，与黑夜融为一体。他看着我，不说话也没有去扔烟蒂，就只是这样看着我。这一刻，我放佛回到了很久以前，在阳台的月光下，夏浩也是这样看着我，如水的眼神里，满满的只有我。这一刻，我恍惚感觉到了他深情的眼神，那么绝望又是那么缠绵，我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飞奔过去，问问眼前的这位男子，到底有没有忘记我？
水生？水生！帮我把睡袍拿一下，放在床上的那件。
欧阳梓瑜的呼喊划破夜空，也划破我们的凝视。
待一切恢复正常的时候，一旁的阳台早已空空如也。门锁了，窗帘拉了，好酒店的窗帘就是厚实，明明那么鲜亮的灯光，此刻也只是散发出橘黄色的暖光。
泪，是这样仓惶地滑落脸庞。终究我还是迷茫了，我问我自己，这样的原谅值得吗？
可是，就算我告诉夏浩所有的过往，我也不可能和他心安理得地在一起，我会想起父亲，想起奶奶，想起那被血色染红的秋千。
所以，我只能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他就是白水生，与我不过数面之缘的白水生。
我还是呆在阳台，享受着黑夜带给我的安宁。我喜欢黑夜，因为它总是可以纵容思绪乱飞的我。但似乎有人不喜欢这样的我，比如此刻正按门铃的某人。
门开的时候，孔晨阳的脸庞果不其然地出现在我的眼前，他看看我，问，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开门？
说着便往里面走，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关门，问，有什么事么？
孔晨阳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说，怎么？孤男寡女在一间房间这么紧张？
我呵呵地打马虎眼，事实上，我是很紧张。
孔晨阳似看出我的心思般，一步步逼近，直到他的呼吸触碰到我的鼻尖，我一步步往后退，却一步步冷静下来。
我看着他，看着他如预料般在这个程度停下来，看着他看着我。
我在等他，他在等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一刻，我一遍又一遍这么告诉自己。
“砰”一声巨响，从隔壁传来。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也太激烈了吧。
孔晨阳的眉头一皱，可能他也想到了这层面。仿佛突然失了兴致般，他直起身子，拿给我一张邀请函，他说，明天会议之前会议的主办方要特邀上建集团的老总方明和他的夫人进行一次私人的聚会，这是邀请函，我们一起参加。你记得准备。
我拿过邀请函，银白的色调，磨砂的纸质，一看就知道是个高级的聚会。看到上建集团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素红雅给我的名片，于是，我说，还真是有缘，我今天才和上建集团的人碰过面。
孔晨阳疑惑地看着我，说，今天？
我点点头，把素红雅的名片给他看。他问我怎么认识素红雅的，我简单记叙了一下经过。
孔晨阳没说话，交代我早点休息，便出门了。
也是，一个小小的文员是不值得孔大经理放在眼里。
门关上的一刹那，我像猴子一样一跃而起，紧紧贴在和隔壁公用的那面墙上，试图听清楚隔壁的一切。
第二天，我腰酸背疼地出现在孔晨阳面前，他看我黑眼圈浓重的样子，关心地问，没睡好？
我连忙摇摇头，心虚地说，可能是有点认床，所以有点睡不踏实。
孔晨阳是个行动派，看到同伴睡得不好，便立马用美食来弥补。他摒弃了酒店的早餐，带我到了一家风格很特殊的茶餐厅。
用餐的时候，我看到了白水生和欧阳梓瑜，在离我们很远的位置上坐着，白水生的面前，堆着小山似的食物，一个奇怪的念头在我脑海里飘过，会不会白水生也同我一样，用美食来弥补睡眠？
一想到这里，我竟吃得格外香。
我们没有同他们打招呼便出来了，按照规定，今天到达的企业要先前去报到登记，但孔晨阳却将我带到了一座商场里。
这是孔晨阳第二次带我进入一家女性服装门店，他拿起一条连衣裙，对我说，你不会是想穿成这样去参加晚上的聚会吧，你不丢人我还丢人呢！
这是一件半衬衫式泡裙小礼服，象牙色的衬衫式低开领，释放着若隐若现的撩人春色，袖口精巧的细褶和盛放的可爱花朵相得益彰，幽幽绽放着唯美无邪的韵味，诉说着无尽的妩媚。
孔晨阳满意地看着镜子中的我，而我却忧愁着这衣服吊牌上面的价格，这可是我两个月的工资啊。
孔晨阳走过来，问我，晓秋，小时候，你最喜欢和你爸爸一起玩的游戏是什么？
我说，为什么这么问？
他说，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于是我想起了父亲拿着糖果把跌跌撞撞的白露拥进怀里的情景，想起了白露落水后父亲颤着手喂粥的场景……而对于自己，我只想起，那个摩天轮外眼神慌张的父亲。
所以，我说，最喜欢的就是父亲带我去坐摩天轮。
摩天轮……孔晨阳把玩着这三个字，他说，那好，你去换了衣服，我们去坐摩天轮。
进去换衣服的时候，孔晨阳塞进来一套运动服，说换成这个。
于是在报到前的那段时间，我们轻装便行地来到了游乐园。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游乐园，在16年后，在成人之后。
上海的摩天轮比省城儿童公园的要大很多倍，我坐在摩天轮里，没有感慨没有感动更没有哭泣，我竟然是那么平静地坐着，但我的脑子里，满满放映的依旧是父亲慌张的身影和夏浩从天而降的笑容。
那天，孔晨阳说，他的童年，是严厉的家教和学不完的功课，伴随他童年的，是母亲督促的钢琴学习和父亲强调的经商之道。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充满哀伤，但我却听得好羡慕。
所以，我想，我们注定是不同，从一出生开始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就像他的不幸在我看来是幸福，而我的所谓的幸福在他眼里是基本的生活而已。
下午报到的时候，我从簇拥着的随行人员中看到了上建集团的方明。从昨天到今天，我看过很多大建筑企业的老总，竟没有比方明排场更大的，虽然除了夫人陪同外，他只带了两个随行人员，但酒店门口夹道欢迎的十来号人应该是上建上海分公司的管理人员，就连酒店的大堂经理也在接待人员的授意下手持鲜花相赠。跟在方明身后挽住他脱下来的外套的，是上建的副总，会议简介参与人里面写着的就是他，这也正常，一半会议参加人都不会写老总本人，拖着方明行李的年青男人我就认不出来了，不过前方引路的我记得是东道主在会务方面的负责人。如此声势，的确可以看出上建这几年的如日中天外，但也不难看出方明的高调张扬。
上建是国企，很多庞大的政府工程都是由上建负责，它的总部就在A市，走到外省，听起来像一家人，实际上，同在一个城市的孔氏只在五年前承接过上建这一建筑行业巨头的一单零星生意，后来据说还因为和盛源的竞争不利，孔氏连上建的一些小工程都接不到了。
我想，这两张主办方与上建集团聚会的邀请函，怕是孔晨阳好不容易拿到的吧，他想拿到上建的单子。
想到这，我不由暗自庆幸，好在刚才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那件小礼服，不管怎么样，总不能给孔晨阳丢脸，给方明留下不好的第一印象。
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此刻的方明正把目光投向我。我看到他拿起他夫人脱下的外套挽在手里，低下头听他夫人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把头转向我，短暂的震惊后，便又恢复原先的高高在上，他微笑地挽着夫人走向我。我做梦也没想到，那个名叫素红雅的办公室文员竟然就是方明的夫人，上建集团总经理的爱人。
素红雅走到我面前，向我打招呼，晓秋，你好！今天很漂亮。
我笑着握住她伸向我的手，说，没想到您是方总的爱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素红雅爽朗地一笑，对着方明说，这就是我跟你讲的夏晓秋，这位怕是孔氏的孔总了吧。
孔晨阳慌忙伸出手，对着方明说，晚辈孔晨阳，久仰方总大名。
方明并没伸出手去握住孔晨阳尴尬的手，只是冷冷地嗯了一下。
素红雅见状，慌忙蜻蜓点水般握了一下孔晨阳的手，对着我们说，晚上的聚会记得来。
然后转身和方明一起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