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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一章：我只要你的规划和底线
书名：让时间说真话 作者：沈叶落 更新时间：2016-12-12 22:31 字数：3061
周一如约而至，我穿着连衣裙，踩着小高跟，早早地来到了公司。
夏日清晨的光芒折射在公司大厦闪闪发光的外墙上，我掐了掐手心，对自己说，夏晓秋，不要慌张，你可以的！
我说，夏晓秋，你可以的！
但这一天，我没有如愿，我不但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还让这一天成为我这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日子。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端着酒杯站在这座大厦的顶端，在玻璃前冷眼旁观这座灯红酒绿的城市，也依旧会在想起这一天，梦到这一天，梦里的每一张脸，每一个零星的片断，鲜活得诡异，许多次，清醒着的我努力去忘记，但记忆依旧在梦里历历重现。
这一天，在晨会开始前十五分钟经理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他友好地对我微笑着，关心地问我准备地怎么样。
我把准备好的稿件拿给他，告诉他，应该不会丢人。
经理很认真地把我的稿件浏览了一番，然后合上。
他对我说，这个不行，接着他指了指其中大部分的内容说，这几项内容董事办昨天通知我必须要改，不能拿上晨会说，因为事出紧急，所以我也没来得及提前通知你。
那个时候，距离晨会开始还有五分钟。
看我急了，经理不慌不忙地拿出一个文件夹，里面夹着一堆纸，他说，不过，我帮你准备了一份，虽然你没时间过，但最起码可以应急，照着念就是，新人，没事的。
我感激地接过文件夹，然后奔向一楼大厅的主持台，一路狂奔。
在集合的音乐声结束的那一刻，我准时出现在了讲台边。
看着黑压压的人头，我深呼吸，用纸巾擦了擦满是冷汗的手心，握紧话筒，走上了主持台。
那一天，我穿了那件孔晨阳送的飘逸花裙，放下了马尾，端庄莞尔地面对着公司所有的行政人员。
我打开文件夹，用洪亮的嗓音开始了晨会，一切似乎都如期望般顺利进行，直到我翻开第二页，那原本是晨会的第一项，上周重点事项回顾，是我这个新人必需要瞻仰稿件的项目，而此刻它确是密密麻麻的专业英语术语，一层又一层，对着我冷眼旁观。
我紧张地往下翻，英语！英语！英语！都是一长串一长串的英语，显然，一个大学的本科毕业生，英语是懂的，但是对于一个社会专业的师范生来说，要流利地朗诵这一长串一长串陌生的英语术语那是有想当难度的，可是要是不读也不行，读了就更丑了，这么一家大公司的新进员工竟然连英文都不会，这无疑是为我的空降兵身份撒霜。
读也不是，不读也是，额头开始冒冷汗，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越来越热烈的窃窃私语声中，我看到了前排经理的冷笑，看到了在人群的不远处，孔晨阳紧皱的眉头。
我害怕极了，不停地告诉自己要镇定，可手却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我用双手握住话筒，把心一横，闭上眼睛，吸了口气，开始对着话筒搬出几天前对着镜子练习的内容。
一项一项原本被禁的内容通过话筒传落到每个员工的耳里，在一阵阵的抽气声中，我看到了经理发绿的脸，还有孔晨阳越来越近的身影。
那一天，孔晨阳夺过我的话筒，拽着我的手跳下主持台，在全公司的面前，扬长而去。
那一天，全公司都知道了公司有一个叫做夏晓秋的空降兵，在上班的第二个礼拜，忤逆董事会的意思，搞砸了晨会，还和公司的总经理牵扯不清。
孔晨阳把我带到他的办公室，一言不发地坐在总经理的座位上，脸色铁青地看着我。
7月的清晨，习习暖风虽有些底气不足，但是在这个不开空调不开窗的密封房间内，足以让人感到无法透气的闷热。
整齐有序的办公室内，我极力压抑着眼泪，不想让委屈在这个男人面前倾盆而下。
忍住。
溢满。
再忍住。
再溢满
似乎沉默了很长时间，在反反复复中，我感觉到了孔晨阳的靠近，接着我被滑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孔晨阳摸着我的头，说，我知道这不是你准备的那份。
那一刻，泪水肆虐流下。
那一刻，我忘记了应该要和这个男人保持距离，我忘记了身后的烂摊子，我忘记了他是我的上司，我只顾着趴在他的怀里哭，委屈至极地流泪。
两下清脆的敲门声后，一个陌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她说，孔总，董事长让您去一下她的办公室。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便赶紧推开了孔晨阳。
孔晨阳看着我，说，我去去就回，现在你先在我办公室呆着，我会处理的。
我点点头，他就出去了。
我擦干眼泪，走到沙发上坐着。
良久，还是不见孔晨阳回来。
自知这回肯定捅了篓子，也不敢回自己的部门，于是我来到了孔晨阳办公室附近的洗手间，想整理一下自己刚刚失态的仪容。
才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哗哗的水声，伴随着女生的议论声。
A：今天早上那女人说的真的假的？
B：看总经理的态度，假不了。
A：不是吧，那我们不是没有福利可言了！不过话说，她就是总经理带进来的小女孩？
B：看样子估计关系不简单
我转身跑回自己的部门，果不其然，似乎每个人都在议论这件事，看到他们看我的眼神，我真想冲上去指着他们的鼻子理论一番，可是，似乎此刻整个公司都在进行着这样的议论，难道我要跟整个公司理论？
可是，我气不过！
我狠狠推开经理办公室的大门，指着他质问，为什么要害我？
经理看着我，一脸冷笑，说，英语都看不懂，也配空降我们部门！
我看着他，百口莫辩。
但是我气不过他一副看我好戏的样子，我说，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要改？你是故意的是吧？！
他耸耸肩，说，我也是刚知道。一副无辜的样子。
那一刻，我明白，在这座建筑物里，冰冷充斥着所有的一切，而要在这里生存，你靠的不是智商和努力，而是过真的演技和最淡薄的人情。
那一刻，那个在孔晨阳办公室门外响起的声音又再次在我的耳边响起，她说，夏小姐，董事长请您去她办公室一趟。
于是，我跟在她的后面，在众人看好戏的眼神注视下，来到了大厦的最高层。
门被推开的时候，孔晨阳不在里面，一个消瘦的背影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面前，玻璃之外便是这座灯红酒绿的城市。
于是，我第一次见到了孔晨阳的母亲，这个集团的董事长，一个生活在传说中的女强人。
她的秘书说，董事长，夏小姐到了。
我看着她缓缓转过身来，精致的妆容，消瘦的脸颊，突起的锁骨。她冷冷地看着我，眼神犀利。
我笑着对她一鞠躬，说，董事长好。
她没说话，更没对我微笑，只是这么阴冷地盯着我。
我不知道孔晨阳跟她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我只能盯着她那和孔晨阳极为相似的消瘦面庞，等待着她的问话。
她说，今年23了吧？
我一愣，点点头，说是。
她转过身，看着玻璃之外，说，你过来。
我便乖乖走到她的旁边。
她指指远方，问我，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我能说看到了钢筋水泥看到了乌烟瘴气么？显然我不能，所以我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
她说，我看到了你们年轻人的梦想。她说，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样不问世事的深闺小姐，我也有单纯和美丽的梦想。后来阴差阳错由我来接管孔氏，我将孔氏从一个国有改制的小股份公司一步一步发展成为这个全国知名的集团企业，这里面的酸楚就算我说了你也未必能懂，当然这也不是我要对你说的。既然阳阳极力护你，我信我儿子会处理好这件事，只是对于你，年轻的女孩，我要送你一句话，踏入孔氏，就不要再有梦想和原则，我只要你的规划和底线！
后来，我也渐渐明白，就像孔晨阳母亲说的，这个经济快速旋转的省会城市，每一天都有无数的人涌入，带着他们最美的梦想，可是每一天，也有无数人在这个生硬冷漠的摩天大楼组成的森林里留下眼泪，抛弃梦想和原则。
而一直以来，清苦的我在各种保护下选择默默忍受命运的残缺和颠簸，我以为只要这么乐观地忍受着，珍惜着，一切苦难和分离都会远去，可是一路走来，命运之神并没有垂青于我，我忍受了离别，迎来的却又是分离；我忍受了苦难，迎来的亦是悲痛欲绝；我感恩于滴滴恩惠，换取的是噩耗重重；我珍惜于缘分相聚，换取的是无法把控的命运。
所以，那一刻，我站在这26层的顶端，俯览着整个城市，第一次有想要变强的冲动。我想变强，强到可以不用受命运的随意摆布，强到可以不用躲在别人的怀里哭泣，强到可以找回我的夏浩，救回我的夏雨，回到我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