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烛火照着明晃晃的刀枪,浅浅抵着背后的长枪站起来走到钟离沣跟前:“既然说到许神医那件事情,那本宫就跟你说一说。”
“不过,安王爷说自己没向太上皇下毒,虽然是没说错,可是要说没想害太上皇那可就不对了。当时,你令许神医给太上皇下蛊,这可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胡说,现在他已经死了,你当然可以在这里胡说。”想不到钟离沣虽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这件事情上倒还清醒的很。
不过那个许神医的确已经死了,总拿死人的事情嚼舌头也的确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浅浅转念一想,不打算再做深究。
“那么,我们就讨论讨论下一个话题吧。你说本宫出身青楼,骨子孟浪,这本宫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本宫是安临君的亲妹,你说本宫有没有资格嫁入皇家,入主中宫?”
浅浅一口一个本宫,摆明了要告诉钟离沣,她已经是皇后了,身份摆在这里,再说下去可就容他不得了。
不过钟离沣今日本就没打算再有退路,他冷笑一声:“亲妹?安临君当年可也是你的入幕之宾,后来你就成了他的亲妹,你道我们都是傻子么?”
浅浅眯了眯眼睛,勾起唇:“是啊,你钟离沣的确是个傻子。不过,既然今日说到本宫的身份,那不如就把话说开了吧。”
她转身走到太后案前,俯身与她对视:“免得以后再有人拿青楼妓子这几个字在背后戳本宫,您说是不是,太后娘娘?”
“你们听好了,本宫是安临君亲妹白若瑶,本宫小时候与家人走散,所幸得卿家家主卿广海相救,收为义女,取名卿浅浅。这些年,本宫利用卿家的关系找寻自己的家人,几年前,发现自己的家人在帝都,就打算来帝都找亲人。”
钟离沣不耐地打断她:“卿家二小姐已经故去,你就不能说个活人的故事吗?”
浅浅笑了笑,仿若从前与溶月同在梨花苑时那样天真纯澈的笑容:“岂料,来帝都的路上被人劫持,不知怎么我到了帝都之后居然有人说我死了。后来,我被人拐卖到风月无边,所幸老鸨认为我奇货可居,不曾让人玷污我的清白。”
她环视一周,又继续说:“后来的事情,你们就听说了,本宫被哥哥接回府中,后来又嫁入皇家,作为六皇子妃,本宫入主中宫,怎么,七皇子觉得本宫没有这个资格?”
柔柔弱弱的声音轻飘飘传到钟离沣耳边,然而不等他答话,浅浅的声音又如平地惊雷劈向他:“可是,你钟离渊才是没有资格做帝王的人!”
这句话极大地刺激了他,肆虐怒吼的血液在他耳边狂叫:“他才应该是帝王,他钟离沣才是唯一有资格坐上帝位的人!”
明晃晃的剑直直刺向浅浅,浅浅不闪不避,似是要接下这一剑。正要刺入掌心,一枚东西飞出来震开那把剑,把钟离沣弹的后退了好几步。
阴暗的角落里斜斜飞出来两个人,一名青年模样,另一名是个成熟男子。那青年手上抛了抛棋子,挑衅地朝钟离沣挑挑眉,明摆了告诉他刚才是我把你震开的,你能把我怎么样?
眼见出来两个人要破坏自己的计划,钟离沣一声令下:“拿下!”
这两人将浅浅牢牢护在中间,腰间抽出软剑,与侍卫们们对峙。终是侍卫们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不知是谁大叫一声冲了上去,一时间乱成一团。
两个人并不恋战,只是在浅浅周围替她扫除要伤害她的人。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进入浅浅周身五步距离。
打斗暂时停下来,那成熟男子扫了一圈剩下的侍卫,一双大眼炯炯有神,语气认真地说:“要打就快些吧,一起上,别磨磨唧唧的,还是不是个男人?”
男儿血气方刚,被他这话一激,不少人又扑了上去。奈何这两人合作默契,两把软剑舞的毫无缝隙,稍不小心倒是把自己伤到了。
那青年手执软剑绞上长枪,手腕轻巧一转,那柄长枪就被挑飞了,幸运的话就插到柱子和墙上,若是不幸,便是寒芒与热血齐飞了。
而另一个男子则剑拳并用,一推一挡之间,花式虽然没有青年的好看,但却是最实用的招式,处处攻击要害。躲得过剑也躲不过拳头,早晚都是死。
钟离沣阴沉的脸上渐渐涌上心惊,紧张的情绪,说实话,自他准备今日之事开始,就没想过自己有这样的情绪。
这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居然杀了自己手下这么多的精英侍卫,眼下带进殿来的人已经没剩几个了,就是他现在喊停,那两个人也未必肯停下。
终于等到那两人收起软剑,钟离沣按捺住怒火,尽量平静地说:“哼,安临君还真是宠爱你,竟然连这样的高手都派到你身边。”
浅浅还没说什么,青年已经轻笑出声:“这话说的真是不怎么样,你怎么不说你手下的都是低手?”
“你……”他和这青年似乎天生不对盘,可这次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好眼睁睁看着青年抱着胸在他面前得意洋洋。
钟离沣强自咽下喉间涌上的腥甜,正欲开口,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的浅浅走到他能看到的地方,甜美的笑容似是来自地狱的召唤:“再则,他们可不是安临君的人。给安王爷瞧瞧。”
两人恭敬应是,扯开自己的衣服,里面还有一件软猬甲,胸前的位置则不大不小有个罗字。
钟离沣讥讽地扯开唇角:“罗?罗家军?这是哪路人马,本皇子怎么没听说过?”
浅浅颇为惋惜和同情地看着他:“这就是为什么本宫说你钟离沣没有资格问鼎帝位。罗家军,嗤,本宫也不知道那是哪路人马。不过这天罗军,的的确确是本宫一手带出来的。”
此话一出,就是钟离渊也不由倒吸了一口气。天罗军?她到底还有多少没有告诉自己?
“你胡说,这只不过是你借来的人吧?天罗军是木昌祺的军队,你是什么人?吹牛也得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浅浅笑而不语,笑够了,转头朝太上皇点一点头:“今儿个是除夕,本宫特地请了一位故人来,想必太上皇见了,一定会高兴的。”
话音未落,殿外已经响起一个中气足厚的声音:“哈哈,许久不见,你这丫头还是这性子!”
太上皇一僵,看着门外走进的人,淡淡说:“木昌祺。”定国公红光满面,甚是见到老友的喜悦:“哈哈,多年不见,臣木昌祺拜见太上皇。”
“你来做什么?”这么多年,他不怕这些毛头小子,就怕这个正当盛年的木昌祺。臣子的威望超过君王,便再留他不得了。可是这么多年,定国公的影响力仍在,偏偏木昌祺本人又没什么错处,他一直不能处之而后快。
浅浅接过话头:“定国公此次是本宫的客人,一来是想让太上皇见见故人,二来是想告诉告诉安王爷,天罗军的主人是谁。”
木昌祺打量一下浅浅看着的方向,走到钟离沣面前:“安王。恩,的确不是帝王的料子。心胸太窄,容不下整个天下。我听浅浅丫头说,你不信天罗军是她的?我今儿特地来给她做个证,天罗军是她的。不过她这甩手掌柜当惯了,到最后天罗军倒变成我这管事的了。”
略带玩笑的话语却并没有逗笑多少人,只是以浅浅为首的三人笑的十分灿烂。
那青年得意地扬扬下巴:“喏,这回傻了吧?天罗军就是我家小姐的。”
那不苟言笑的成熟男子也笑的开怀:“我赫连,以天罗军主将之名宣布,天罗军誓死效忠小姐。”
原来这两个人就是亦庄和赫连。
太上皇叹了口气,疲倦地闭上眼:“罢了罢了,沣儿,你不要再争了。父皇今日保你,你现在退兵,明日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一直低头沉默地钟离沣猛地抬头,双目赤红,青筋暴起,他握紧手中的剑大吼:“我不服!”他猛地推开挡路的人,拿剑抵着太上皇的脖子:“钟离渊,滚下去,帝位是朕的,是朕的!”
太上皇听得他自称朕,轻轻叹息一声,并没有因他以自己相要而动容,平静劝道:“别争了,你争不过的。你还不明白吗?卿家和定国公。你,很不错,当得我天元的皇后。”
最后一句是对着浅浅说的,钟离沣一个激动,剑刃在太上皇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凭什么,凭什么,我那么努力,想让你也喜欢我,可是你眼里从来只有四哥五哥。现在他们都死了,你眼里却只有这个没娘养的东西?为什么?”
兴许是情绪太过激动,钟离沣手一抖,剑掉在地上,浅浅偏头对童阳使个眼色,童阳会意点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他周身大穴,使他不能动弹。
这场闹剧到这里终于接近尾声。白子谦从殿外走进来,看看这情景也大致猜到了七八分,对着浅浅一揖:“皇后娘娘,外面叛军皆已歼灭。”
浅浅点点头,回到钟离渊身边,什么也不说了。钟离渊无奈地摇摇头,唉,这乱摊子,又要他来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