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轻咳一声,说道:“风儿来得正好,皇上与本宫正在商议给淮阳王和王妃补办一场婚礼。”
慕风尘笑笑说:“那是自然。成亲是人生第一大事,尘弟历尽艰辛,终于抱得美人归。兄长先在这里恭喜尘弟了。”
皇上对着我和慕白尘说:“尘儿,你与玉儿重结良缘,可曾想过玉儿的故国?”
慕白尘看了看我,又面对皇上和皇后说:“尘儿自下决心与玉儿相守一生之后,自然将玉儿的故国复兴之路放在心上。尘儿已让追影回明月山庄,同时派遣淮阳王府谋士前往相助。历经十年,已初具规模。”
我望着慕白尘,十年之前,他竟考虑得这么长久?十年前的我还在轩辕朝的后宫中苦苦挣扎,我与慕白尘还仅仅只是陌生人,他为了一句当年的承诺,承担了这么大的责任。
我泪眼婆娑地望着慕白尘,脸上的泪水见证了我的感动。
明月国,竟已在悄悄之间崛起?
慕风尘哈哈大笑,“那正好,尘弟大婚之后,与含玉公主回归明月国,做个明月国的国君,妇唱夫随,也是一大美谈。”
连我都听出慕风尘语气中的一丝贪婪,何况皇上和皇后。
慕白尘做了明月国的皇上,那新日国的皇上当然非慕风尘莫属。
这么大的野心竟这样直白地说了出来,贪婪果然蒙蔽了慕风尘的心智。
不老子突然问道:“淮阳王遇刺是否与你有关?”
慕风尘反讥道:“你是谁?又有什么权利质问于我?”
不老子看了皇后一眼说:“当然是有资格管你的人。”
宫殿上的气氛微妙了起来。
皇上的脸已变色。
皇后长叹了一口气,“师兄,何苦如此?”
不老子愤愤地说:“宁愿做不成皇帝,也不要做一个残杀手足的刽子手。”
皇后缓缓跪伏:“皇上请恕罪,饶恕师兄吧!他与世隔绝三十年,有些词不达意。”
不老子大声说:“慕风尘,你敢指天发誓言,说慕白尘的遇刺与你无关。”
慕风尘撇撇嘴笑道:“本王为何要听从于你?”
不老子语音中有丝呜咽:“因为我是你的父亲。”
一语出来,满堂皆静。
皇后已瘫软在地。
这是个老得不能再老的故事:皇后与不老子两情相悦,因为误会而分开,分开时皇后正怀着慕风尘,与新日国国王相遇,被迎回宫。不老子遁入神仙谷,机缘巧合收了慕白尘作弟子。
慕风尘脸色苍白,看着不老子和皇后的目光充满了恨意。
“我恨你们毁了自己,也毁了我。”
慕风尘一个抖动,已从怀里取出两点星光直射皇上和慕白尘,不老子眼疾手快,用指风飞快地挡了回去。
慕风尘胸前两点暗绿色的星光隐约可见。
不老子长啸一声,抱起慕风尘,疾驰而去。
皇后看了皇上一眼,“臣妾对不起皇上,请皇上忘了臣妾。”
说着也跟着飞奔而去。
突然的变故让皇上仿佛苍老了好几岁。
我和慕白尘面面相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坐在高位上的皇上像是在一瞬之间苍老了几十岁。
他摆摆手,示意慕白尘和我离开,慕白尘担心地问:“父皇,您不要紧吧?”
皇上的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微笑,“朕没事,只是有些累了,想回宫去休息。”
看着皇上步履蹒跚地迈向后廷,我的眼里不禁有泪光闪动。
试问情是何物,值教人生死相许。
慕白尘和我忐忑不安地回到淮阳王府,心里还在吃惊。
慕风尘竟是皇后和不老子的儿子!
这个事实极大地震惊了我和慕白尘。
第二天,皇上传下圣旨:皇后因病情复发,突发疾病薨逝。淮阴王事母至仁至孝,请旨终身守陵。因皇上思念皇后情切,身体不适,传位于淮阳王慕白尘。
事实的急速变化让我和慕白尘都傻了眼。
皇上已遁入宫外的大林寺为皇后念经。
国不可一日无君。
慕白尘继位,国号“天治”,勉励自己要效仿贤明君主,治理国家。
我被立为淑妃。
之桃撇着嘴巴为我不值。
我却丝毫不以为意。
能够每日看到慕白尘的身影,听到慕白尘的身影,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原来,我的爱竟是如此地卑微。
在偌大的后宫里,只有我一个妃子,有大臣们竞相送美女画像,甚至将美女送到慕白尘面前,慕白尘也只是挥手让他们退下,根本不提这码子事。
我的身子一天比一天笨重起来。
慕白尘新任君王,事情特别多,几天也不能后宫一次。
我只能看着落花独自伤神流泪。
我经常只能在回忆中度日。
回忆我们曾经的美好。
慕白尘有一天回到后宫,看见憔悴无比的我大惊,追问缘故,我只是说想念在淮阳王府的那段时日,不再多说。
富贵繁华的后宫如同一个大笼子,我费尽心思从里面逃出,却又陷进了另一个笼子。
我的情绪越来越差,慕白尘越来越着急,直到他又一次拥着我流泪,“玉儿,你这样,我真怕自己又一次失去你。”
他自称我,而不是朕。
可能,曾经的慕白尘并没有离我而去。
我反搂住他:“白尘,你愿意放弃皇位吗?”
慕白尘的身子僵直了一下:“玉儿,你不喜欢这种日子吗?”
我满面泪痕:“只是已经极端不喜欢这种金丝雀的生活,如果这样,我宁愿浪荡江湖一生。”
慕白尘搂了搂我:“玉儿,等过一段时日,安稳之后,我会带你去过你喜欢的生活。咱们隐姓埋名,与世无争。”
“真的?”我的眼中闪出光芒。
“玉儿,只羡鸳鸯不羡仙,与你做一对世间的鸳鸯,岂不是比做这无趣的帝王有趣的多。”
“只是现在时间还不成熟,等你生下皇儿,长到八岁,咱们就做一对游仙夫妻。”
还要八年?
看着我嘟起了嘴,慕白尘说:“玉儿,我们不能如此自私,只顾着自己,而不顾及天下。如果我撒手不管新日国,别的国家会趁虚而入,天下将会大乱。百姓民不聊生。”
是的,我不能如此自私,他不仅是我的慕白尘,更是新日国的君王。
我的身子越发笨重起来,腹部简直成了一个圆滚滚的球儿,孩儿每天在里面闹腾得欢,慕白尘有时候将耳朵贴在我的肚子上,倾听孩子在里面活动的声音,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夜晚,星光璀璨,慕白尘搂着我,轻轻地抚摸着我已经浑圆的肚子,“玉儿,你说咱们的第一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扑闪着因怀孕而散发着母性光辉的眼眸,含笑说道:“我倒愿意生个公主,乖巧可爱。”
慕白尘将头倚在我的肩上,“如你一般美丽聪慧。”
又转过头来说:“我真希望生一个王子,这样八年之后我们就可以浪迹江湖,做一对平凡夫妻。”
原来他并没有忘记那一份承诺。
可是现在的肩头上还有着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我们不能自私到只顾自己的地步。
慕白尘启用了一大批有才能的大臣,来协助治理国家。
新日国有了励精图治的新气象。
期间,慕白尘去了一趟神仙谷,回来唏嘘感叹不已,不老子医治众人,却无法彻底根除慕风尘亲手研制的天下奇毒“散花”,慕风尘如活死人一般躺在床上,终日睁着眼睛看着房顶。
不老子和皇后都像已经老了十岁,一家三口三十年后重聚,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皇后满脸皱纹,拉着慕白尘的手说:“尘儿,回去告诉你父皇,我不是一个值得他守候的人,我已经数次辜负了他。等你回宫,请转告他,我对不起他,我不奢求他的原谅,只希望他的余生能够忘记我这个屡次伤害他的女人。”
慕白尘看着皇后,“母后。”听到这个称呼,皇后的眼里的泪缓缓流下。
“大哥变成这样我也很难过,母后,请放心,我会派妙手御医前来医治,您也要保重身体。”
皇后看着慕白尘说:“尘儿,风儿变成这样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母后的一生建清衣楼,在轩辕朝冒名顶替做了几十的皇后,承蒙皇上不弃,回到新日国,又将我立为皇后,此一生可谓足矣。”
不老子上前,看着慕白尘说:“尘儿,咱们师徒俩的情分可能要到此结束了,我会携带他们再寻一处避世之居。剩下的日子我想静静地陪他们度过,用自己的心去弥补已经逝去的三十年。”
慕白尘望着不老子和皇后并肩而立,在落日的余晖里竟有一种悲伤的苍凉,“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母后和师父在新日国的任何地方遇到困难,都可以托人找我,我一定竭尽全力。”
慕白尘看着不老子说:“师父,要不要徒儿派遣卫士随途保卫?”
不老子摇摇头,“不必了,你的母后一生都被困在宫廷之中,我想带她到处走一走,看一看,也可以寻访各地名医,说不定风儿的病可以治好。”
皇后在旁拉紧了不老子的手,两双已经不年轻的手紧握在一起,让慕白尘竟然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
慕白尘从神仙谷回来,对我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还有一丝隐约的感动。
是的,分别已经三十年,还能够再相聚首,哪怕已白发苍苍,垂垂老矣,也总是一种幸福。因为他们毕竟相遇了,也还有相守的可能。
慕白尘与我,也在茫茫人海中分离了二十年,如今在一块相守,又何尝不是一种迟到的幸福?
一天,慕白尘怒气冲冲地回到后宫,青筋直露,“那帮可恶的老儿,竟以中宫无主,劝朕立皇后,又说后宫只有一妃,与礼不符,请礼广召女子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