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得整个人昏迷不醒,眉毛不睁。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明月国的亭台楼阁,明月山庄,梅兰竹菊,明月山谷,紫禁城……
轩辕风,慕白尘,追影……
景物,人物交相在我面前放大出现,令我冷汗连连。
面前又出现了一条很长很远的路,我独自一人在这条路上奔跑,飞快地跑着,但这条路没有终点,只是越来越窄,越来越远。
我一个激凌,从遥遥无期的梦中惊醒了过来。
兰心见我醒来,红着眼眶端来一碗稀粥,“小主,喝点稀粥吧!您已经几天没有进食了。”
之桃也站在一边眼睛红红的。
我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同,就着兰心的手喝下了一碗稀粥。
之桃端来一盆水,服侍我简单地洗漱自己。
“现在是什么时辰呢?”我问兰心。
“已经天黑了。”兰心小声说。
我透过窗户向外看去,隐约看见有士兵把守。
“忆香呢?我怎么没看见她?”忆香随我多年,感情自是不同一般。
“小主,你刚刚醒来,还是再休息一会儿吧!忆香去小厨房里搞桂花糕,等一会儿过来。如果知道小主醒来了,还不知有多高兴呢!”
之桃眼眶又红了红。
我还是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同,直到第二天清晨洗漱完毕,还是没看见忆香,我才隐隐觉得不对劲。
在我的一再追问下,兰心才跪下,说:“那晚小主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忆香和我们请求卫士去请御医,可卫十说奉了圣旨,不敢放行。”
“然后呢?”我几乎是咬着牙问。
“忆香无法,又惦念小主,只好硬往外闯。脖颈碰到卫士的宝刀,血流不止。卫士一看闹出了人命,才请旨,御医才来医治好了小主。”
“忆香的尸体呢?”我的声音冰冷。
“被扔去乱坟岗了。”兰心低声抽泣。
我的手指关节被勒得生疼,指头发白,心发痛。
忆香,陪伴我二十多年的忆香,就这么走了。
我恨!
忆香的惨死让我只禁了三天的足。
听说当轩辕风收回旨意时,如雾还大闹了一场,不依不饶地让轩辕风君无戏言。
如雾的蛮不讲理让轩辕风不甚头疼,可又苦于她怀有身孕,不能对她发火,只能躲进我这儿来。
轩辕风走进别香苑,笑着对正躺在床上的我说,“影儿,还是你这里清静,宝贵人真闹腾。”
我也轻笑了笑说,“皇上可不就喜欢宝贵人的闹腾劲嘛,怎么今儿个又抱怨起来了?”
轩辕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禁足的事是朕考虑得不够周密,对你不住了。”
面对轩辕风的道歉,我也不能再使性子,只好悄悄地捻了捻被角,满脸通红地坐在锦床上。
轩辕风看到我坐在床上羞涩的样子,立马也坐上床来,与我坐在一处,将我的双手拢在他的怀里,一股温暖马上包围了我。
可我的心却依然冰冷。
轩辕风颤抖着摸索着我的唇,我摇头避开。
轩辕风看着我,“还在生气?”
我轻轻摇了摇头,“嫔妾身体还未痊愈,不敢将病气过给皇上。”
轩辕风正准备步下床,听见如雾在外面的哭喊声。
我正兀自发呆,如雾已闯进殿来。
看见轩辕风搂着我坐在床上,如雾的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
如雾几步跨到床前,对着我大骂:“早在柳府时,我就知道你柳如烟不是个东西,抢走了本属于我的一切。阿玛、额娘的疼爱你夺去了,如今又要来分皇上对我的宠爱。”
重言之下,保不准有人会失态。
我苦笑一番,如此步步紧逼只为了让我露出柳如烟的身份。
我对着轩辕风笑了笑,说,“宝贵人认错人了,嫔妾是顾月影,不是柳如烟。”
如雾走上前来,对着我和轩辕风娇笑说:“嫔妾与皇上、姐姐打个赌。”
轩辕风来了兴致,“赌什么?”
如雾语意一转,“姐姐说自己不是柳如烟,而嫔妾认为她是,我知道柳如烟的手臂转弯处有一颗黑痣。”
轩辕风的目光变得深沉。
我也轻笑,“如果嫔妾手臂上没有妹妹所说的黑痣,又该如何?”
如雾笑着说,“如果没有,嫔妾愿自领禁足十日,以弥补姐姐前日十日禁足之恨。”
闻言,我缓缓举起手中的衣袖,对着轩辕风和如雾慢慢地卷起,一直卷到手臂转弯处,雪白的肌肤一片,什么也没有。
又举起另一只手,动作很慢地重复一遍,仍是雪白一片,什么也没有。
如雾的脸色变得像我的肌肤一样,雪白一片。
轩辕风抚掌大笑,“两位爱妃的赌约果然有趣,宝贵人,你要愿赌服输。”
我望向如雾的眼光里充满了戏谑,“妹妹,可要再仔细一观。”
如雾的目光中布满了不相信。
亏得慕白尘,在我入宫之前用药水洗去了属于柳如烟的一切痕迹,否则此次定是再动难逃。
只不过如雾,让我有点心寒。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后宫风起云涌,前朝也风云突变。
时令到了夏季,酷热难耐,艳阳高照。
自入六月以来,京城已经一个月滴水未下,京郊的龟裂出一道一道好长的裂口,男女老幼皆一脸菜色,嘴唇干裂。
在后宫,内务府明令减少嫔妃们每日的用水量,每个宫殿每天只供应一桶水,包括吃喝用。
虽然娇气的如雾仗着自己有孕,而恃宠生骄,多要了一桶水。可其余的嫔妃,上至皇后,下至最低位分的答应,皆秉承制度,遵守规章。
轩辕风到后宫里来得越来越少,每晚只在用膳后去看一看如雾,然后马上到养心殿批阅各地的奏折。
太后自从六月十日起,每日斋戒沐浴,只吃素食,跪在龙王面前求雨。
可老天不开眼,太阳还是那么地热情,每日都发挥出自己最大的威力。
太后每日求雨,不要我去侍候,我只在别香苑中上午抄录佛经,下午看看书、绣绣书,抚琴是不敢了,宫中因为大旱也罩上了一层沉闷的气氛。
我在别香苑里每日都不出门,偶尔天黑之后在兰心、之桃的陪伴下去御花园走走,满园娇艳的花儿全都蔫头搭脑地低下了脑袋,连流动的空气都带着一种干旱的气息。
再过几天,形势越来越严峻。
各地的奏折如雪片般飞至养心殿,轩辕风的脸也越来越阴沉,嫔妃们见了他也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撞在了枪口上。
从养心殿彻夜不眠的灯火中,从大臣们来往穿梭的脚步中,后妃们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
可是,各地干旱的情况的严重性还是远远超出我们的意料。
七月十日,湖南总督发来八百里加急,在城镇已出现了热死人的现象,而且还呈一定面积的蔓延。
七月十三日,山东总督发来六百里加急,在农村出现了人吃人的情况。
七月十七日,广西总督发来八百里加急,因为天气极端炎热,各地已出现疾病流行,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神州大地,七处冒火,八处起烟。
太后日渐消瘦,撑着病歪歪的身体要亲自出宫祈雨。
轩辕风和皇后苦苦跪谏阻止。
太后神态凝重,对着轩辕风和众妃说,“哀家一生经历无数风雨,但都挺过来了。皇儿……”
轩辕风答应,“儿臣在。”
“天将必佑我轩辕朝,我出宫求雨,皇上坐镇天下指挥抗旱,相信一定会扭转乾坤。”
皇后小声说:“儿臣愿陪母后前去求雨。”
太后朗声道,“哀家这把老骨头还没有这么不济事,你留在宫中尚可助皇上一臂之力。”
太后之意已决,轩辕风和众妃已无力阻挡。
于是商定,太后出宫求雨,皇上和皇后在宫内指挥。
太后执意只带着几个随从前去寺院求雨,轩辕风要銮驾跟随,太后说此时百姓遭受极大的苦难,理应轻车简行,不应奢华,引发百姓反感。
看着已达五十高龄的太后乘着马车缓缓离开紫禁城,站在轩辕风身后的我分明看到他的身躯有些微颤动,想必内心既挂念,又忧心。
太后出宫已有五天。
轩辕风既牵挂太后,又挂念灾情,整个人也迅速消瘦,满脸胡子,倒多了几分沧桑的感觉。
皇后清晨将众妃召集至景仁宫,也失去了往常雍容华贵的气派,手抚着额头对坐在下首的嫔妃们说,“如今天下大旱,皇上也忧心忡忡,吾等身为皇上嫔妃,理应为皇上分忧解难。众位妹妹可有什么好主意?”
纳喇贵嫔说,“我们身在深宫,与外面都不接触,又有什么办法呢?”
皇后显然不同意这种说法,“不管身在何处,只要有心,都能为国家出力。”
纳喇贵嫔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贤妃不急不慢地接口说,“嫔妾愚昧,静听皇后娘娘吩咐,您怎么说嫔妾就怎么做。”
我不由地望了知琴一眼,几年的宫中历练已让她变得圆滑与世故,要知道,在闺阁中,她可是被称为“女中小诸葛”,主意是最多。
可在后宫生活,聪明不是最主要的,而更主要是学会隐藏自己的实力,这样才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心念一动之间,已随着众妃一起呼起来,“唯皇后马首是瞻。”
皇后欣慰地笑了笑,点点头示意我们一一坐下,“既然众位妹妹愿听本宫的,本宫有一个主意,妹妹们每人拿出一些体己的银子,交于本宫统一管理。”
纳喇贵嫔心直口快,“皇后娘娘准备拿这些银子做什么呢?”
皇后轻睨了纳喇贵嫔一眼,“现在有大量的灾民涌入京城,给京城的治安造成很大的困扰和压力,他们主要是没有吃的,长期以往,灾民必将酿成大祸。”
皇后接着看着我们轻言婉语道,“本宫想办一个粥厂,赈济灾民。为皇上分忧解难,也显出天朝皇恩浩荡。”
完颜花红几年没见,思考问题倒是成熟了很多,我赞赏地把目光投向皇后。
“皇后的主意甚好,真是替朕解忧了。”从殿门口传来击掌声,众妃都娇音宛转,“恭迎皇上,皇上圣安。”
皇后娘娘的脸上露出喜色,轩辕风很少用这种喜悦的眼光看着她,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臣妾无能,只是想替大皇子谢谢皇上。”皇后轻施一礼,立即被轩辕风拉起。
“大皇子?此事与大皇子何关?”轩辕风不解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