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我轻唤一声。“嗯。”他偏头看向我,“知琴是我从小长到大的密友。”“梅儿可是独自一人在宫中感到寂寞?”轩辕风的眼光何其锐利,我的一点儿小心思岂能瞒过他的眼睛。
我哭泣,跪伏在地:“臣妾病中无宠,受人欺凌。一日受宠,又遭人陷害。皇上并不是时时在臣妾身边,臣妾害怕。知琴入宫,臣妾私心里想着,即使有个好歹,还有个报信的人。臣妾死罪。”哭着叩首,我知道自已梨花带雨的景致最能打动人心。
轩辕风叹了一口气:“朕后宫长久以来只有花妃一个人,一下子充实数人,确实有些事情是朕想不到的,难为你了。你的请旨,朕准了,只不过不能冒冒然地抬一个人来后宫,待朕想个对策。”
皇上办事雷厉风行,三日过后以知琴之父是前线功臣为由请旨太后,宣知琴入宫陪伴圣驾,知琴喜极而泣,于此,也算圆她一个梦了。
知琴一入宫就被封为昭仪,只不过并无封号,显示对功臣之女的器重,当晚便侍寝于长春宫。
第二日,知琴就与我携手去慈宁宫、景仁宫请安,太后慈祥,拉着知琴的手讨论琴技,并让知琴抚琴一曲,曲罢,太后言:“宫中很久没有听到如此好的琴音了。”赐古琴一架,知琴自谢恩不提。
倒是皇后,言语晏晏之际,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垂下眼帘,半晌笑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今天见了知琴妹妹就不疼爱臣妾了。”
皇后见我故意拉近与她的关系,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梅昭仪如此贴心,本宫只不过略与王昭仪多说了几句,你便吃醋了吗?”说完掩唇轻笑。
宫人们听得有趣,也笑了起来。室内的凝重空气一扫而空。
皇后与我、知琴谈论了衣服样式、天气变暖等闲话,话锋一转说:“本宫听说王昭仪这次入宫,梅昭仪可出了不少力了。”
“只不过皇上嫌嫔妾琴技粗陋,不堪入耳。嫔妾的奴婢一时嘴快,说知琴妹妹琴技高超,才让皇上上了心。皇后娘娘可是怪罪臣妾吗?”“梅昭仪说笑了,后宫人多才热闹,本宫也巴不得后宫多来几个身怀绝艺的妹妹,一替皇上绵延子嗣,二来后宫也热闹些。”皇后一掩眸光精光,含笑劝慰。
知琴与我挽着手,一同从景仁宫出来。我长叹一声,说:“琴妹妹,我劝皇上迎你入宫,也是有些许私心。从小到大,我是知道你的心思的,我一人在宫中势单力薄,有你在,我也安心一点。”
知琴望着我的眼,真挚地说:“烟姐姐,你成全了我的心意,我感激都还来不及,怎么因为一些话语就与姐姐心生芥蒂?”
“如此是好,我们姐妹要在宫中相互扶持,不然宫中数十年光阴如何度过?”说完两人竟都有些伤感起来,还是又晴在旁打趣说:“小主和昭仪还是如在闺阁中一般,那么爱哭鼻子。”一句话把我们说笑了起来。
知琴入宫已有一段时日,我们每天挽着手在各宫出出进进,一时间两朵姐妹花并开在后宫之中,虽然醒目,但一时有轩辕风的宠爱,风光自是无限。
但太过于安静的日子总是让我心生不安。
比我想象中的来得要快。
春天的暴雨总是来得又快又急,昨夜一夜的雨打得小窗“噼啪”作响,因为雨声太大,总是睡不安稳,真到天微亮雨声小点才入睡。
刚睡着没有一个时辰,皇后旁边的冷春姑姑步履匆匆来至景福宫,宣皇后懿旨召我去景仁宫,我自知此事必不同寻常。
匆匆前往景仁宫,虽是大雨如注,宫妃们却一个不少,知琴担忧地望着我,我心内一凛,依礼向皇后请安。
皇后并未同往常一样让我起身,而是凌声问:“梅昭仪,你可知罪?”
我冷静回答:“嫔妾今晨尚刚醒来,就被宣到了景仁宫,不知何罪之有?”
董鄂修媛从旁边冲上前来,一个巴掌抡上我的脸,“你个贱人,你竟下毒手残害嫔妾腹中的孩子。”
皇后继续问道:“你可认罪?”
知琴看着我脸上红红的掌印,顾不得避嫌,连忙跪下求情:“皇后娘娘,梅昭仪向来胆小,扫地还不曾蝼蚁性命,何况关乎人的生死。请皇后娘娘明鉴。”
皇后冷冷地说:“人都是会变的,王昭仪才入宫,不懂宫中人情,本宫不怪你,你先起来吧!”
知琴担忧地望了我一眼,缓缓起身,向皇后告罪曰:“臣妾昨晚没睡好,心情烦闷,想去外面透透气。”
皇后此刻也不屑与她多言,挥手让她自处。
“经太医诊断,董鄂修媛吃的安胎药里竟有夹竹桃叶汁,一日一日,竟致董鄂修媛小产。后宫中,唯有你住的景福宫里有夹竹桃树,此事你难逃干系。”
我辩道:“嫔妾从未做过此事,让嫔妾认什么罪。要说夹竹桃树是只存在于景福宫内,但自嫔妾受宠以来,来往小主、宫人络绎不绝,难免不会有人浑水摸鱼,栽赃陷害。”
“好一张利嘴。来人,传水娘。”
水娘上前,跪倒:“奴婢曾有一次亲眼看到梅昭仪宫中的小桂子小心地采下几片夹竹桃树叶。”
皇后大喝:“证据确凿,还不拿下柳如烟!”
正在命悬一线之际,轩辕风赶到,他面色清瘦,想必这个孩子的失去对他是个不小的打击。
“皇后已然问明白了?”
我面向轩辕风,叩首:“臣妾有几句话想问问水娘。”
“好。”轩辕风不看我,轻声答道。
“水娘,试问:小桂子是站着的、蹲着的还是手上拿着竹竿之类?”
水娘低头想了一会儿,犹疑地说:“站着即可,小桂子公公个子挺高。”
我面向皇上、皇后再次盈盈跪倒:“臣妾体谅皇上、董鄂修媛失子之痛,臣妾虽无能,但也不会出此下流的招数。请皇上想,臣妾自是无孕,去掉董鄂修媛的孩子对臣妾而言,是得不到任何好处的事情。损自身而无一利,请皇上、皇后裁断。”
再次泣首,进言:“臣妾宫中的夹竹桃树高大,小桂子个子虽高,但站着连最低的树枝都够不着,水娘又如何言之凿凿地看见了小桂子站着还能拉扯树叶,是看的时候树变矮了还是小桂子拉的时候突然长高了?”
轩辕风一记凌厉的眼神飘过,水娘面色苍白,瑟瑟发抖:“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是董鄂修媛自己一不小心摔倒,弄掉了孩子,奴婢听闻,想起梅昭仪受宠,奴婢才想了这样一个法子。”
董鄂修媛立即身子像抖筛子一样颤抖起来,抱着轩辕风的腿:“臣妾知错了,请皇上原谅臣妾吧!”
轩辕风亲手扶起我,面色铁青地对众人说:“董鄂修媛自己不察,失去幼儿,不思已过,竟妄想嫁祸他人,着降为答应,迁居北五所。水娘心思恶毒,杖毙,花妃教导宫人不贤,着褫夺六宫协理之权。”
花妃、董鄂修媛皆面如土色,水娘倒是神态如常,叩别花妃,劝花妃珍重自身。
只一眼,看见皇后志高功满的神色,这一仗,花妃损其翼,董鄂修媛间接被打入冷宫,虽然查我是无辜,但不免给轩辕风留下一个狠毒的印象,赢家只有皇后。
次日,雨小了一些,我去慈宁宫请安,太后拉着我的手,温婉地说:“哀家听闻你昨日受了委屈,脸上的伤可好了?”
我一笑:“劳烦太后记挂,臣妾的伤已经用蛋清敷过了,已无大碍。”太后又将平日里抄的一本《佛经》赐于我,我躬身接过。
正说着,皇后也来了,看见我,面色讪讪的,我屈了一膝,行了个宫礼,皇后笑语盈盈地对太后说:“皇额娘,昨日的事情臣妾是心疼皇上的皇子,事关后嗣,臣妾处理孟浪了些,倒叫梅妹妹受了委屈。”
我无奈只得再次屈膝:“臣妾不敢。”
太后打圆场说:“皇后年轻,也是关心皇帝子嗣,情理之中,不必自责。”
“话虽这样说,梅妹妹是皇上心头上的人儿,不如本宫摆一场压惊宴,请太后和妹妹务必踏足。正好后宫也好长时间没有热闹了,就此热闹一番也好。”
太后笑道:“是小妮子嫌闷了,故意找了这么一个由头,如哀家不去,势必说哀家苦板,如此也好,梅昭仪,你说呢?”
太后既如此说,我只得颔首称谢。
第三日,天便晴好,万里无云,鸿雁高飞,知琴便来邀我一同前往景仁宫赴宴。一到那里,满宫姹紫嫣红,燕瘦环肥,真是好看。
太后已坐于高堂,轩辕风坐于正中央,皇后坐于一侧,我和知琴先向太后、皇上、皇后行礼,然后依次入席就坐。
宫中的舞伎在跳着宫廷舞,歌伎在放声歌声,景仁宫内觥杯交错,向太后敬酒,向皇上敬酒,向皇后敬酒,正与知琴喝得正欢期间,轩辕风示意让我少喝,我朝他媚眼一笑,把杯里的酒喝了个底朝天。轩辕风的眼里有着宠溺的微笑,我一直望向他的眼底,似乎大殿里只有我和他。
“咳……”知琴轻咳一声,我脸一红,看见皇后及嫔妃们都面色各异地望着我,我用手轻抚额头,酒后失态,还让人莫名地成了眼中钉,真是不好。
酒过三巡,纳喇常在提议:“太后、皇上,臣妾有个提议,此乃家宴,在座的诸位姐妹俱身有所长,可否让她们献来,助兴一二。”轩辕风已大呼好,事情已成定局,只可惜我的酒已冲上脑壳,整个脑袋都晕乎乎的。
皇后在极短的时间内画了一株梅花,题书:赠于圣上,轩辕风的眼眸深得不见底,赏皇后王冕《墨梅图》一幅。
花妃人如其名,舞动身躯竟变出了五彩的花儿遍布宫殿,灵巧有余,尚且柔媚不足。
瓜尔佳氏贵人一曲《望洞庭》吹得极好,仿佛把人带进了那种境地。
佟妃有孕,身子也不太方便,于是就罢了。
知琴禀告:“我与梅昭仪姐姐合奏一曲,以助兴罢了。”轩辕风含笑准了。
知琴抚琴,我趁着醉意跳起了轻灵舞,酒酣之时,跳起的舞蹈竟别具了一种灵动之美,入宫时的情景一一闪现而过,一行清泪在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