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子正在修,旧房子拆了一大半,就剩下一个垛子遮挡风雨。天气越来越冷了,其儿和进哥儿冻得缩成一团躲在桌子底下。做事的大伯说:“鼻涕这么长了,都流到口里了哦。”妈妈也不管他们,一方面是因为妈妈很忙,另一方面也因为妈妈心情不好。于是大伯接着说道:“干脆吃了它,有营养的呢,哈哈!”
老远就看见外公穿着蓑衣戴着斗笠一跌一撞地朝其儿家走来了,妈妈显得很慌神,几次拿东西舀猪食都舀了空。其儿看见外公来了,就说:“妈妈,我要去看外婆。”妈妈狠狠瞪了她一眼,还是不理她。
外公隔着老远就开口说话,他说:“房子动工了吗?这么快就动工了?这么急躁做什么呢?他外婆都病得不行了也不去看看!”
妈妈就很委屈地说:“她病了就病了,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她不是还有儿子孙子吗?她的事情不经过她儿子孙子不是谁也做不了主吗?她生病了,我们能怎么样呢?我们当然也只能自己过自己的生活了。”
外公听了妈妈的话,语气似乎软和了一点点,说:“哎,要不是你妈病了,我不是也会来帮几天忙吗?哎,是个麻烦,是个麻烦呢!这话还当着她的面说不得呢!你不知道她都病得奄奄一息的样子了,还念念叨叨要帮你们照顾孩子呢!”
妈妈似乎听明白了外公的来意,原来外婆还念叨着她的孩子,不由得有些许感动,不过她还是回绝了外婆的好意,说:“她都病成那么个样子了,怎么能照顾孩子呢?你叫她保养好自己就行了,她自己能好起来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好!”这话说得妈妈自己都想哭,语气里有着浓浓的悲哀。
外公连忙摆手,他说:“不是这样的。你老妹听说她病的厉害,要接她家去住住,这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着呢。听说你们在修房子,或许会很忙,可以把孩子带去帮忙照顾。”
“我爹也真是的,难道老妹家的会心疼妈妈,我们就不心疼妈妈吗?怎么都这样子针对我呢,这不是要陷我家于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名吗?”妈妈听了外公的话,先前的委屈又上来了,于是又不依不饶地哭诉起来,说起前几天,就因为外公在那边喊话,害的好多人来数落她的不是。
爸爸站在架板上忙着,见这边有动静,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只好对妈妈说:“孩子她妈,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哭起来了!”
这是外公才显得有些疲惫了,他不再看妈妈,只把手伸向了其儿和进哥儿。同时,说话的语气显得极度的忍耐,道:“其儿去不去姨儿家?去就快去准备,叫妈妈收拾一下衣服吧!”
其儿赶忙把小手伸向了外公,口里说着:“我要去看外婆,我要去看外婆哦!”妈妈“啪”地一声打落了她的手,道:“看什么看?看什么看?你不要命了就去!”
最后外公还是带着其儿离开了,剩下妈妈在家里哭得死去活来,爸爸凑到她面前,看着她只想笑,说:“哎呀,你哭什么呢?到底因为什么嘛?你又不说,你要有什么想法,那就依你的呗!你想要怎么办,那就怎么办。”
妈妈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我就是看不惯,他总是以为什么都是为我好!对我这么好干嘛呢?对我再好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呜。”
“咦!对你好也要不得。”爸爸看她哭得可怜,就在身边陪着,没想到她会腾身起来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撕扯起来,拳头使劲捶着,口里竭力喊着:“都是因为你这没心肝的,都是你这个没心肝的,害我也变得没心没肝的。”就这样两人扭打成一团,爸爸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掰开来,然后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就去整理自己的衣服,并向做事的人呵呵陪笑。
外公把其儿和外婆送到了姨儿家,还没喘口气就说要走,他说:“其儿家正在修房子呢,我要回去帮忙!”姨儿赶紧劝阻了他。外公这才把大蓑衣脱下来坐到椅子上,看起来他有点失神。知父莫若女,姨儿看父亲这样,却也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只在背地里偷偷抹起了眼泪。
外婆来到姨儿家里,心情顿时好了很多,她看到姨儿家两个女孩儿长得水灵水灵的,顿时眉开眼笑。为表示对外婆的欢迎,两姐妹争相从屋里倒腾出好东西来给外婆吃,给外婆用。姨儿家屋后满山都是桔子,她们拿出各自保存得最好的新鲜桔子罐头给外婆吃,可惜外婆生病了吃不了。小妹妹听说外婆吃不了桔子,竟会觉得委屈,后来灵机一动,又从屋里拿出一个崭新的烤火笼子给外婆用,她说:“是我要爸爸织的。这可是爸爸做得最好的篾匠活!”
她们看到其儿依偎在外婆身边老半天都没有说话,便问:“外婆,她是谁呀?”外婆刚要解释,姨儿插话道:“她是其儿,来给外婆做伴的。”小孩儿听妈妈这么一说,马上反问道:“她来给外婆作伴?我们不能和外婆作伴吗?”姨儿笑说:“你们呀?你们调皮,不听话,外婆不喜欢。”小孩儿怎么能听这么刺耳的话呢,外婆赶紧把她们揽到了身边,并指责姨儿:“怎么说话的呢?谁说我不喜欢了。”小孩儿想两只受了惊吓的鸟儿一头钻进外婆怀里,说:“外婆,我们不调皮,都听你的话,好吗?”姨儿像做错事的孩子似的搓了搓手,忙自己的去了。
其儿本来就是个乖巧的孩子,话不多,可是今天话更少了。天气好冷,一路走来,其儿的两个脸颊懂得像两个熟透的苹果,这也没什么,要命的是,两只鼻孔被鼻涕堵得死死的了,呼吸很不方便,想说话也说不了。小妹妹聪明,最先发现了这么个秘密,于是赶紧扯着外婆的手说:“外婆,你快给她擤鼻涕,她都不能说话了!”
外婆说:“还是小妹妹聪明,知道她要擤鼻涕了!”说着就用两指把其儿的鼻孔一捏,使劲一甩,甩出老远一团黏糊糊的家伙,姐妹两个看着都很满足地笑了,姨儿在背后喊着:“莫笑,莫笑!”谁知道她自己都笑起来了。
看到擤鼻涕,姐妹俩顿时想起昨天从大伯家赚来了好多餐巾纸呢,正好可拿来给其儿用。于是两人把纸都拿来了,塞进其儿口袋里,还正儿八经地叮嘱她说:“小朋友要讲卫生,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下次有鼻涕了要自己擦哦,不要再麻烦外婆了。”
外婆说:“其儿大概是冻着了,晚上我抱着她睡觉吧?不把她捂热了肯定会冻坏的。”姨儿一听就急了,说:“看我妈说的,她一个小孩子放水里都会沏得响的,你还担心她?你还是多想想自己吧?”说着就很厌恶地看了其儿一眼,很明显是要做给外婆看的。外婆怎么好意思拒绝她的好意呢?不过她还是再三叮嘱姨儿多备张棉被给孩子们,姨儿当然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