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继续向前驰骋,芝博一面小心的躲避着偶尔支出的树杈,一边警惕的观察着这林子中有没有老虎之类的猛兽,穿过茂密的山林,忽然豁然开朗,只见在依山傍水间有一所大宅子静静的伫立在那,远远看去像是仙人居住的地方一样,神秘、静雅,可是在看清在河前抚琴起舞的二人以后,芝博便再也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去欣赏那美轮美奂的仙境了。
“阿蒙,今日之行是你有意引我于此吧。”芝博回头含泪一笑。
“芝博,对不起,我。”
吕蒙垂下头,不敢与芝博对视,他怕看见她的眼泪,他怕面对这个年少时曾经教过自己的女子,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他以为以她那样的一个开朗的人儿面对这些的时候只会一笑置之,然后大笑的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不是一向如此的吗?结果不也应该如此吗?怎么。怎么她会哭,他只想让她当断则断然后潇洒离去而已。
“那个女子是小乔?”
芝博艰难的问道,其实她不问也知道,当她看到周瑜抚琴那女子闻音起舞的时候,芝博的心仿佛像停止跳动了一般,在那个时候芝博才意识到在这三年时光中,自己早已爱上了那位玉面周郎,只是当她意识到她爱他的一瞬间,她已经失去了他。
“你知道?”吕蒙忽然抬头,十分讶异。
“说罢,你带我来此到底想干什么?”
呵,她如何不知,史上有名的美女小乔与周瑜以琴定姻,能让周瑜位置抚琴的女子也就小乔罢了。
“芝博,我,大都督下月十五便要与小乔姑娘成婚了,若你在军营之中,若被乔家知道了就。”吕蒙吞吞吐吐的好不容易将话说全。
“你是想让我离开周营?若我离开的话我能去哪?”
芝博听完吕蒙的话不禁自嘲一笑,这是主人家在赶自己走了吗?是啊,寄人篱下到最后终究是要离开的,别说是住了三年,哪怕是住了十年,人家让你离开你就得离开。
“芝博,你知道我并不想让你离开的,可是形势所逼,你不得不走,你放心我会给你足够的银两保证你终生无忧。”吕蒙认真的说道。
“我若不同意呢?我是不是今日就要葬身于此?”
芝博看着眼前的吕蒙心中顿时苍凉,冷眼看着这个被自己曾经戏弄过的阿蒙,是啊,他长大了,而且变成了自己最不想见到的那种人,无论曾经的阿蒙有多么的暴躁,可是至少他不会这么残忍,至少他不会将心计用于自己的身上,难道这就是在血腥杀戮中成长的结果吗?
“芝博,你知道我并不想那样的。”
吕蒙看见芝博哀伤的目光,心不由的抽痛了一下,对于这个女子自己从来就没有动过杀念,从年幼时的陪伴,到长大时的戏弄,再到现在的针锋相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不得以而为之。
“你想让我什么时候离开?”芝博牵马转身无力的问道。
“最迟不过今日。”吕蒙低头说道。
“看来你是早有准备啊。如今我只想知道,整件事周瑜是否知晓?”芝博嘲讽一笑,期待的看着吕蒙。
“知晓。”吕蒙轻轻的吐出两个字,很轻很轻。
“那整件事是他的主意?”芝博呆呆的看着那抚琴的仙人,眼中含泪,痴痴的问道。
“芝博,你莫要再逼我了,你知道。”
“罢了,罢了,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的,我今晚可以离开,除了吃食钱财以外,你再给我准备一套女装让我带走吧,你何时准备好了就差人给我送过来,我收到东西就走。”
芝博忽然转身打断吕蒙,交代完便跨马离去,看着河间仙女,自己不禁惭愧的将头低下,三年来自己一直穿着军装,与营中士兵厮混在一起,哪里还能看出来自己是个女人,就别说是长相不如人了,就连女子本该有的矜持都没有,也难怪。
日落西山,晚霞染红的整片天空,芝博静静的观察着自己生活了三年的军营,人啊,总是要在失去的时候才觉得倍加珍惜,得不到的和已失去的永远是最珍贵难忘的,芝博尽力让笑容留在脸上,把自己的最后一抹笑留给这些兄弟们,可是为什么看着看着视线就模糊了呢。
“芝博,你。”
“我没事,吕将军怎么亲自来了,这种小事不用劳烦吕将军的”芝博立马将泪擦干,闻声转身。
“芝博,你在怪我。”吕蒙听见芝博疏远的称呼,不禁心中一痛,难过的说道。
“你有你的责任,我懂得,你还记不记得那座山,三年前,周瑜把你交给我调教,我当时就是在那座山脚下让你看竹简,那时候你觉得你我年纪相仿,而且我还是女流之辈,没资格教你,再加上你那暴躁的性子,你怎么可能乖乖的就范呢,但是当时的你啊敢怒不敢言,只能在我背后比划我出出气呢。”芝博看着远处的山,微笑的说道。
“原来你都知道。”吕蒙微愣了一下,傻傻的说道。
“还有啊,那面帅旗我始终挂的歪歪扭扭,至今还不是很周正呢,我偷偷的告诉你奥,那是我故意挂歪的,我实在是看不惯周瑜整天挂着那抹假笑,就是想看看他发怒暴走时候的样子,那个时候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呢。”芝博喃喃的说道。
“还有啊。我教会他下象棋,这小子一有空就来找我下象棋,最一开始我还能杀杀他威风,可是他学东西实在是太快了,到后来我只能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偷他的棋子,只有用那个法子才能勉强赢他呢,他真的是很聪明。”芝博说着说着眼泪就留下来了。
“还有啊,你知不知道周瑜为什么总丢衣服啊?哈哈!你肯定不知道,每次周瑜仗势欺我,我都趁他不在军营的时候偷偷跑到他帐中把他衣服偷走,然后送人。”芝博越说泪越多。
“芝博,别说了。”吕蒙看着越哭越凶的芝博,实在是于心不忍,出声阻止道。
“呵呵,一定是周瑜嫌我给他惹得麻烦太多了,所以才会赶我走的。”芝博破涕为笑,牵着马转身离开。
“芝博。你要是不愿离开,你也可以去我营中。”
吕蒙看着转身离去的芝博忽然出声喊道。
芝博并没有回身,夕阳下,芝博依旧穿着刚穿越到这里时候的服装,这抹消瘦的身影仿佛从未在这里停留过一样。
“大都督,芝博,很伤心。”吕蒙转身,用期待的眼光看着目光从不曾离开那抹消瘦身影的周瑜。
“这样做,只是为了日后让她更好的回来。”周瑜温柔地说道。
“她还会回来吗?”吕蒙担忧的问。
“会的!一定会的!”周瑜收回温柔的目光,坚定地说。
“你会观星?”“会那么一点。”“多大一点?”
芝博牵着马浑浑噩噩的已经走了七天了,而吃食早已在第四日的时候消耗殆尽。
芝博在离开东吴的管辖范围之外的第一日便遇到了因战乱四处避难的难民,一路走来饿殍满地,战乱的痕迹随处可见,焦灼和腐尸的气味更是熏得人睁不开眼,抢劫掳掠更是比比皆是,树根树皮早已被人挖食的一干二净,更有甚者因无法忍受饥饿易子而食。
芝博在离开的这七日中,只有在东吴境内那四日能好好休息,而另三日,芝博一边要为吃食而担忧,一边还要防着那些杀红眼的劫匪,担惊受怕,精神紧张,身体本就达到了极限,而每当想起在过去的三年中过的日子是那么的安逸,不用担心吃喝用度,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还能时不时的周弄一下周瑜。
一想到周瑜,又红了眼圈,此时的芝博已然是身心俱疲,支撑不下了,我就睡一会,就一会我就起来,芝博暗自的想着,靠着树干慢慢的坐下,视线越来越模糊。
“大哥,你看,那有一匹马,虽说是瘦了些,但是也够弟兄们充饥的了!”一个壮汉大声吼道,十分激动!
“莫要妄动!你我虽饿,但是那毕竟不是吾等之物,莫要行那些龌龊之事!”一个浑厚的声音阻止道。
“大哥,如今弟兄们已经饿了三天了,在这样下去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难以支撑下去啊,不如这样。先去看看那马有没有主人,若是没有的话便叫三弟套来给咱们充饥,你看如何?”又一个沉稳的声音劝道。
“也罢。那你便去看看,一定要切记确定那马无主人之后方可宰杀,若是有主的话,即便是兄弟们再饿也不可行那些不齿之事!”
芝博听着前方传来的对话,知道有人过来要宰杀自己的马匹,但无奈,此时的自己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反抗阻止了,只能静静的任人宰割,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芝博也越来越害怕,只听见有人将马牵走,但是并未听见那人离开的声音,难道他要杀了自己?或是,芝博越想越怕,就在此时只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随后便传来壮汉的吼声。
“胆小鼠辈!谁敢暗算你爷爷我!有本事出来与爷爷大战三遍回合!”
“这位兄弟,偷人马匹本就是让人不齿,何必要再伤人性命呢。”一抹清雅的声音传入芝博耳中,原来刚才自己差点死在这里,芝博听到此话心惊胆战。
“我还以为是什么人物呢,不过是一个白面书生,你少管爷爷的闲事,爷爷或许还能留你一个全尸。”壮汉轻蔑的说道。
“我劝你最好牵马速速离去,不然待会你大哥派人来探,知道这马匹是偷来的,恐怕你的晚饭便没有了。”声音依旧柔和,没有一丝波澜。
“哼!算你走运,不过别再让我碰上你,否则要你好看!”壮汉双眼一转,便转身离去。
芝博听见壮汉离开,暗自舒了口气,随即便听见有人向自己这个方向走来,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