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可不能这么想,他们怎么能都一样呢?首先长相就不一样了,有的个儿高一些,有的看起来壮一些,有的皮肤黑一些,有的要白一些。再说他们气质上也各有千秋啊,有的温文儒雅,有的豪放俊朗,有的玩世不恭,有的冷峻严肃。每一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特点,所以怎么能都一样呢?公主,这毕竟有关你一生的幸福,你还是不要这样无所谓啊。”景药虽然没参加到启苍王的寿宴,但是那天她逛集市的时候就见了不少,所以还是能分出不少类的。
云婉香看到景药有些着急又苦口婆心的模样,仿佛要选夫婿的不是自己而是她,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景药看到云婉香轻轻一笑,虽然并不大声,动作也不大,但景药还是觉得那个笑很好看,因为那一笑是带了情绪的。
“王妃说的没错,他们每个人都不一样,可是我真的觉得嫁给谁都是一样的。”云婉香真心地说。
“不一样!既然有的选就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景药义正言辞地说。
云婉香愣了愣,淡淡说:“他们都不令我讨厌,不管是谁,如果我嫁过去了我会喜欢的。”
“那我怎么听说公主喜欢永明国三皇子殿下呢?”
云婉香笑了笑,说:“我随意选的。”
“随意——选的——”景药眼睛瞪得大大地,这还能随意选?
云婉香看到景药不可思议的模样,解释说:“父王大寿后将贺寿的人留在宫里三天,我明白父王是想借此多了解一下他们,我也可以通过这三天多观察一下他们。最后一天,父王让我为各位斟酒,选其中一个对饮一杯,我一一斟酒,随意选了一个对饮,而那人恰好就是三皇子。”
其实云婉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复颜杨面前驻足是被他身上那股不受束缚的潇洒气息吸引了。
景药有些无可奈何,突然想到褚人原,眼睛一亮,问:“公主的婚事现在确定了没有?”
云婉香摇摇头,说:“那天饮酒只是父皇想看一看我的意思,但婚姻大事并不由我做主。”
景药突然觉得事情很有希望,一下子来了劲,说:“既然公主觉得谁都一样,何不考虑一下我们永明国太子?虽然比起三皇子,他皮肤是黑了一点点,脸是死板了一点点,但是他也是一个英俊不凡的皇子啊,并且还是太子,关键是他这人心肠也挺好的。”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景药还是有一些不确定,因为和他的接触中还没怎么发现他怎么好心肠了。
云婉香云淡风轻地看着景药,并没有答话。
过了一会儿,云婉香问景药:“王妃是喜欢长平王才嫁给他的吗?”
景药听到这个问题,甜蜜一笑,说:“虽然是皇后娘娘赐的婚,可我确实是因为喜欢他才会嫁给他的。”不然,我就会像你一样随便选一个被嫁了。不过这后半句景药没有说出来。
“能让王妃喜欢,长平王是什么样的人呢?”云婉香有一些好奇。
“什么样的人啊……他看起来冷冷的,就像谁欠了他钱一样;脾气也不好,经常突然之间就发起火来;说话也不好听,我们在一起经常会说不到两句就吵架。并且他还花心滥情,一点都不专一。”
云婉香有一些惊讶,她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
景药话锋一转,接着说:“虽然他有时候看起来没那么温柔,可我知道他是在关心我。虽然我们总是要吵架,可是我还是忍不住的喜欢他,而他吵了架之后还是会来找我,并没有讨厌我或者不理我。我喜欢他的笑容,他的笑容比那些宝石还要好看闪亮,其实他不笑的时候也挺好看的,我也很喜欢。他琴弹得很好,琴声很美,但是相对于美妙的琴声,我更喜欢听他好听的声音。虽然他并不专一,但是我知道他是一个有情有义负责人的人。唉……说了那么多,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喜欢他什么,可心里念念不忘的始终只有他一个人,全天下那么多人,我只要想到是和他在一起,那么就算吵架我也觉得比和其他任何一个人在一起要幸福。”
如果他能像我这样心里只喜欢一个人并且那个人是我就好了。不过这句话景药没有说出来。
说到褚人修,景药心里一下子酸酸的,出来个把月了,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这么想念他。
云婉香很不理解的看着景药,她不明白为什么景药在谈起一个人的时候会有那么多丰富的表情,一下子生气一下子甜蜜一下子喜悦又一下子哀婉。但是云婉香却觉得这样丰富多彩的表情具有生命的气息,很动人。
又和云婉香聊了一会儿,景药发现云婉香并不像印象中那么冰山,她还是有血有肉有自己情绪的人,只不过除了绘画她对其他确实都兴趣缺缺,给人一种一切都置身事外无所谓的感觉。
景药在王宫里待了快五天了,除了有时被叫去一起用膳之外,景药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启苍王说话,确切地说,景药除了偶尔吃饭的时候会见到启苍王之外,基本就没机会见到他了。
在没想到合适的话题之前,景药还不敢唐突地去专门找他,不然看起来就真的很居心不良,若话没说好,弄巧成拙就麻烦了。
自从知晓自己身世之后,虽然还没有完全确定,景药在这几天一起用膳的时候总会忍不住地观望打量本应该成为她亲人的人,启苍王一直都是不苟言笑很威严的样子,安贤王后总会带着一种景药看不明白的笑脸看着她,云皓风依旧冷冷淡淡,云婉香始终保持那种遗世独立的姿态,只是在和景药目光相交的时候会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景药一边偷瞄一边在这无声的内心世界里独自理解品味一家人吃饭的安乐和愉悦,偶尔抿嘴一笑。
对景药这种在吃饭期间的不明所以的傻笑,褚人原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十分鄙夷她毫无作为还能偷着傻乐的精神。
这天夜里,景药都快要睡着了,被人从梦中叫醒,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看到是一个没见过的宫女。
宫女看到景药醒来,很神秘的说:“王妃,永明国太子请王妃到后园一聚,有要事相商。”
景药心想有什么事非要等到这个时候来说,扰她的好梦,十分来气。但是转念想到可能是因为联姻的事,自己这里一直没有动静,褚人原肯定是着急了,因为是在别人王宫里,说话没那么方便,才挑这个时辰来商议。虽然好梦留人睡,但也不得不起来。
景药穿好衣服,看了看那个宫女,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她想不明白褚人原为什么会让一个王宫里面的人来叫她。虽然有疑惑,景药还是乖乖地跟着那个宫女去了。
宫女带着景药出来,没一会儿来到一个园子,这夜黑的深沉,借着微弱的烛灯也只能看清一小块的地方。景药本来紧跟着宫女的,但是宫女越走越快,景药走不及,小跑两步上去就不见人影了。周围安安静静地,只听到风摩挲树的声音,景药举着烛火四处看,在这个寂静黑暗不见人影的小园里,景药觉得气氛过于恐怖了一些,心下颤抖。
景药吞了两口口水,战战兢兢地喊:“太子?你在哪里?太子殿下,你出来好不好?太子你听得到吗?褚人原,你赶快出来,不要吓人了……”
景药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声音轻细不安,她都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了。
突然感觉到身后有动静,景药警觉地一转身,“砰”地一下被人打倒在地,再没有任何意识。
沁入骨髓的冰冷钻进景药耳鼻,铺天盖地的寒气笼罩她的全身,刺进血肉里面。
是寒夜还是单纯的黑暗?极浓,极深。像是从地域席卷而来的漩涡,狂吼着要拖拉下去所有的灵魂。
白。极致的白。卷裹世间一切,无论怎么睁眼都无法看见除这单一炫目的颜色之外的事物和色彩,包括自己都湮没在这令人惊恐的白色之中,承受着白光带来的锥心刺痛,不能躲避一分。
景药就在这凄厉绝寒的黑和锥心刺骨的白中沉浮残喘,没有温度,没有希望。
当极深的暗夜褪去一点,来自地狱的呼喊消散一点,景药终于能得到一个模模糊糊无法连接毫不分明的轮廓。当绝厉的白光微弱一点,当周身的刺痛减小一点,景药终于能在抬手间感受到一点自己的存在,也能在天地一色中发现一丝黯淡的色彩。
随着渗人入骨的黑与白慢慢磨去锋芒,景药终于能够在一片混沌中看清一个人影。那个人影隔得太远,人影太浅。景药所有的呼喊都被带走,只有寂然。景药好似爬行地想要接近,距离始终没有缩短。
在这样的过程中,掌心渐渐有了温度,如丝如线的暖从掌心游弋到身体各处,这点温暖不是自己的。
黑白渐褪,变成灰沉沉的模糊。人影渐进,给这片天地带来别样的光彩。身体渐暖,寒气渐散,深沉的梦中传来心底的声音。
不知道这样的过程到底耗了多长的时间,景药只知道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是长久的不适应,轻微的动作惊醒了床畔刚入眠的人。
“药儿?”声音干哑晦涩,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
看清楚眼前的人,泪珠滑落。是什么让他变得这样憔悴难堪?景药心疼地想要触碰这张疲倦沧桑的脸。
察觉到景药的意图,褚人修温柔地握着景药细竹般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药儿……”褚人修的声音有些哽咽,她终于回来了。
景药想叫他的名字,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