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不懂,这个妹妹既然可以那么勇敢,那又为什么会如此不计后果的用上吊自尽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呢?仅仅是因为那个太子?还是说……那白度音对她做了什么?
白耀霜不敢再想了。他害怕,万一他想到的这些都是事实,那阿濡该怎么办,她要如何面对自己的以后?
不,是他白耀霜该如何面对她凤苍濡的以后。
被泳黛默许后,他捏手捏脚地走进里厢。
床上的人儿已安然熟睡。不知是烛光的映照还是由于毒性的褪去,苍濡那原先苍白如纸的脸庞渐渐透出红润。大大的锦被将她小小的身体包裹在内。
白耀霜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目光中透露出的是无限怜惜。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一直处在昏迷中的苍濡渐渐清醒了过来。
她看着守在自己面前满脸柔和的白耀霜,不由有些愣神。
她记得自己是和段世岚在竹林子里跑步的来着。怎么现在居然会睡在这里?
头有些沉,有些痛。似乎有什么细节被遗忘了。
她撑着手腕想要坐起,但总觉得身体软软的,提不起一丝力气。
白耀霜见苍濡这般模样,还以为是因为中了毒,心中又是一阵疼惜。
白耀霜连忙将苍濡扶靠在竖起的枕头上,又替她掖了一下被角。
苍濡微笑着问:“四哥哥怎么在这里?”
白耀霜的脸色有写难看,但依旧维持着应有的笑容。
“阿濡,你晚上做什么去了?穿这一身夜行衣,还中了毒。你不知道哥哥有多担心你。”
中毒?
苍濡恍然。
自己是中毒了,在竹林里昏了过去。是他白耀霜救自己回来的?不。段世岚当时是抱着自己的,若是那时发现,他就不会这样问。一定是段世岚在把自己送到白府后才被他给发现的。
“我也不知道。四哥哥,我中毒了?”
苍濡的这一句反问让白耀霜有些愣神。
苍濡不知道自己中毒?那毒是在她昏倒后才下在她身上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居然用如此歹毒的方法。连昏倒了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儿都不放过!
白耀霜一面安抚着苍濡一面安抚着自己。
“没事了,现在没事了。”
苍濡轻笑着,看来这白玉郎很是关心这个妹妹呀。
“四哥哥,你不回去么?”
天快要亮了,泳黛用出去的迷药就快失效了。如果他再不走,估计会再一度惹出风波的。现在的她可没那功夫和这白府上下的人扯皮筋玩儿。
白耀霜听了苍濡的逐客令,抬头看了看由浓黑转变成灰白色的天后冲她点了点头道:“那哥哥就走了。阿濡要照顾好自己。”
苍濡顺从地点头,向锦被中缩了缩身子,示意自己要睡了。
白耀霜走后,原先侧立于一旁的泳黛和易烟猛然跪下,冲着苍濡不断叩首道:“泳黛(易烟)该死。不应擅自做主,自做聪明。差点还害了小姐的性命。求小姐责罚。”
苍濡看着她二人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不由用纤手揉了揉太阳穴颇显无奈地说:“都起来吧。我不怪你们。”
苍濡的这一动作和这种语气让跪着的泳黛和易烟以为她二人会被踢离自己少主身侧,吓得连连叩首,脑袋和地面撞击的声音沉闷而又厚重。
看得出是真使了大力。
苍濡有些怒了。早就和她二人说过,要把自己当平等人看,可现今做的哪件事儿是将她的话真心记得!
“都他妈的给我站起来!”
苍濡爆发了。
泳黛和易烟互相对视了一眼后站立起身。二人垂着个头。泳黛的眼泪是夺眶而出,易烟则咬着嘴唇,满脸后悔不已的沉重模样。
苍濡摇了摇头。
“泳黛别哭了,哭肿了眼睛可就不好看了。易烟,你再咬嘴唇可就破了啦,”苍濡顿了顿,认真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位佳人道,“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也知道你们不是故意的。我都很清楚。泳黛,我可以给个建议给你吗?”
泳黛擦了擦眼泪,声音略带哽咽。
“小姐仅管吩咐就是。”
“不,这不是吩咐。我是站在与你等同的位置上和你说的话。你觉得正确就采纳,你觉得错了就提出来。不用害怕什么我会生气还是责罚。”
泳黛点了一下头,心中暗想:少主果真是大肚之人。自己和易烟能服侍这样的主子真是三生有幸。
“我觉得虽然下药来激进动力是不错,可是,在还没有熟悉药材的时候是不是不要选那么有恻隐性的?或者,咱们可以在每个月的月底下一次,可以选发作时间快一点的来测试我学习的进度。毕竟是药三分毒嘛,更何况还是毒药。再者,我希望你们能和段师傅交流勾通好。不知你们肯么?”
泳黛坚定地点了点头对苍濡说:“少主,不论以后将经历什么,泳黛都至死追随与您。”
不知为什么,在她看着柔声对自己说话的苍濡时,她心神一动。
听渡青师傅说,旧主就是一个宽容温和的人。现在看着少主的眼睛,似乎就看见了那个传说中风华绝代的旧主。虽说她与泳黛都从未见识过旧主的光彩,但她相信,自己所跟随的少主绝不会逊色于旧主。
苍濡看着泳黛一脸认真的表情但笑不语。
她不知道,泳黛的这一份忠心,冲的究竟是她这个人,还是这一身皮囊或是她的这一个个莫需乌有的身份。
现在的她太累了。她迫切的想休息,迫切的想睡觉。
不说那一份差点让她丢了性命的毒药给她的身体带来了巨大的负担,光是那竹林里的五圈负重跑就已经让她累的不行了。
十岁的身体能做到这样的成绩,靠的不是这身体的素质,靠的仅仅是她的那一份意志力。
在那样阴暗的竹林里,有好几次,她就想趴倒在地上休息一会儿。可她知道,若是她趴下了,那当她再站起来时,她对这项任务就会产生恐惧。产生了恐惧后就绝不可能跑完那十圈。
就因为能让自己突破极限,她一次又一次的在试图放弃时咬紧下唇喝令自己继续抬脚向前迈。就这样,她坚持了五圈后,终于被那毒药所引起的猛烈效应所击败。
易烟看了看疲惫地靠着床沿就睡着的苍濡,对正欲说话的泳黛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后悄声走到床前,弯腰抱起瘦弱的苍濡,让她舒服的平躺在床铺上,又掖了掖被角才放心离去。
刚走到院内,只见泳黛正低首垂泪。
易烟轻轻地拍了一下泳黛的后背,摇了摇头道:“泳黛,我发现你是越来越爱哭了呀。”
泳黛吸了吸鼻子不满地反驳,“才不是。我只是心疼小姐罢了。”
易烟沉思了片刻后轻声说:“这件事的主要还是怪我。身为一个练武的人忘记练武的辛苦并对事物产生懈怠。”
正当易烟为自己所犯的错反醒时,一个浑厚的声音从距离她不足百米的一个阴暗角落发出。
是段世岚。
“你不仅产生了懈怠,是不是还失去了警觉?距离你如此之近你都察觉不了有人。你是当真想在日后害死你的少主?我看你们还是都回修灵山去吧。习武的警惕性不高,为医的算不好药物产生效果的准确时间!你们以为这是三岁小孩儿在和泥巴玩儿吗?”段世岚有些气极,“泳黛,凤苍濡若是死在你手上,那你就可以报复整个修灵山了!你为什么救她?她不过是一手无寸铁的十岁女童。易烟,你是功夫高手,完全可以一刀了结了她的性命。为什么要听她的?”
易烟和泳黛被段世岚的这一句句质问搅乱了心神。
为什么他会如此清楚自己心中多年所想?
泳黛和易烟静立在清晨灰蒙的雾色中。气氛突然显得有些诡异。微冷的寒风吹得她二人衣裙翻飞。
“想不出来么?不知道为什么吗?”段世岚板着脸问。
是的。
她们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