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光一心放于朝政之上,别说这后宫的妃子并不多,更是从没见他对那位在意过,以致登基四年仍未立后。要说宠爱就只有一位西妃,皆因她温柔贤淑,很会猜测君心。宫里他人可能还不知道,但徐硕可是清楚这位月妃娘娘此时可是戴罪之身,他哪敢贸然提起。“摆驾棠芸殿。”“公主,你喝药吧。”木野真琴略带哭腔地说,更准确而言是哀求吧。东闾凝月本就郁结难舒,再加上那夜淋雨,一下子就病倒了,而且这病来得如此凶猛。她又不肯吃药,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的,更像是一具木偶。东闾凝月对周遭的一切不予置理,她的世界只余一片空白。现在她夜难入寝,想在梦中见到天王遥也成了奢望。夜夜折磨她的不是这病,而是心中的痛楚、自责、怨恨,或许她应该去黄泉之下与天王遥携手来世。
正当木野真琴一筹莫展之时,门外一高声:“皇上驾到!”星野光随声而到,身躯凛凛,面容俊美,只是神色间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焦急。木野真琴俯身行礼:“皇上万福!”然她心中却是千万不愿,要不是他东闾凝月何以至此。星野光随意一扬手,自入屋内目光就停留在东闾凝月身上,看见她憔悴苍白的病容,眉心的纠结又深之几分。星野光缓缓行至床边坐下,双眸紧紧盯着东闾凝月,本是澄净明亮的眸子如今却是一潭死水,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是要以这样的方式去见天王遥吗?”闻言,东闾凝月死灰的双眸终于慢慢转动,直直盯着星野光,眼中是恨是怕,最后皆化作漠然。即使恨也好,起码那还是一个有血有肉之人,如今这样反倒让星野光更为火大,一把抓紧东闾凝月瘦弱的手腕,那纤细仿佛他稍一使劲就会捏断。他怒道:“东闾凝月,你还没死倒是给朕说话啊。”
依然是一片沉默,一旁的木野真琴与徐硕可是捏了一把汗,木野真琴是怕星野光一怒之下处死东闾凝月,而徐硕却是从未见过星野光为那个女子动怒。“把药拿来。”星野光伸一手接过木野真琴递过来的药。星野光拿起碗喝下一口,含于口中。然后,俯首对着东闾凝月的嘴直灌进去。东闾凝月着实被吓到了,瞪大眼睛惊愕万分。星野光却趁其不备,舌头长驱直入,在她的唇齿间肆意搜掠。良久,星野光才离开东闾凝月的樱唇。因药被强行灌入以及突如其来的刺激,东闾凝月即咳嗽起来,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脸上却是有了一点血色,双眸也不再一片死寂。“如果你不愿意喝药,朕也可以每次这样喂你。”星野光语气虽冷,却又多了一丝得意。他随手将药碗交还木野真琴,虽然木野真琴看不惯他的作为,但是他起码能让东闾凝月吃药,而且她知道他会让东闾凝月好好活着。
她恨恨地盯着星野光,声音略为沙哑:“为什么不杀了我?”“呵,朕以为你哑了呢。”星野光一手捏住东闾凝月尖细的下巴,逼视她的眼睛,说道:“朕还不舍得让你死,你放心,朕会让你好好做朕的妃子。”随即,星野光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东闾凝月:“如果你有任何闪失,朕要整个棠芸殿给你陪葬。”此话让东闾凝月心头一颤,眼中蒙上一层哀伤。是呀,她从来都没有选择的余地。不仅不能选择自己幸福,生死也从来不由她。星野光看着东闾凝月脸上的变化,知道她已经清楚自己的处境,他又岂会给她任何选择的机会。直到离开棠芸殿,星野光才想起,刚才那一吻是他们的第一次。虽然带着药的苦涩之味,但心中残留的只有她口中的芬芳。如此匆匆过了十日,眨眼间已至九月,夏末的热气早已全然消去。昨夜,一场淋淋漓漓的雨,吹落了夏天最后的一点繁盛,仿佛一夜间汴阳已入秋。
秋风萧瑟,夜久无眠。东闾凝月单衣独身坐在宫门前的台阶上,正抬头望向漆黑如墨的夜空,未见星星,只有一抹弯月,孤单地挂于苍穹。她环膝而抱,望月的双眸哀伤幽怨,不知飘向何方,在这孤清凋零的秋夜总觉凄楚。不知她是想念天王遥了,抑或是无念无欲,只有空洞残缺的心思。“公主,入秋天凉,你才刚病愈,怎么又出来吹风呢?”木野真琴看东闾凝月衣着单薄席地而坐,柳眉紧皱,自然就训起话来。
木野真琴走至东闾凝月跟前,半蹲下来,握住她的手只觉冰凉,不觉加重了语气:“公主,好不容易身体才好了,怎么你都不爱惜自己啊,地上凉得很。”说起来,东闾凝月这么快病愈还是有赖于星野光。十日间,虽然星野光只来了两次,而且都只是问问东闾凝月是否按医嘱服药。但是,要不是星野光的威胁,没准儿东闾凝月的病还不能好呢。“没事,我那有这么柔弱,经过调养我现在壮得很呢。”东闾凝月冲木野真琴莞尔一笑,只是这微笑掩不了眼底的哀伤。“好了,就算再壮你也不能坐这儿,回房就寝好吧。”木野真琴看着东闾凝月眼底那抹深沉,心中默然叹息。身体是痊愈了,而心伤只怕愈合无期啊。但起码东闾凝月此时仍可安然,仅这样她就感念天恩了。
闻言,东闾凝月垂首望向地面,意图止住夺眶而出的泪,幽幽道:“真琴,我害怕,害怕闭上眼睛就看见遥哥哥,又害怕在梦中见不到他,但我最害怕的是,天明醒来发现原来都是梦,他是真的不回来了。”每日梦醒,于她而言就是一次心碎。木野真琴瞥见东闾凝月脸上那行清泪,不禁泪落,泣声道:“公主,忘了好吗?让世子成为过去的记忆,只活在你的心中。你就别再折磨自己了,重新生活好吗,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虽说要东闾凝月放下天王遥很困难,但木野真琴看见东闾凝月日思夜念、终日恍恍惚惚的样子,木野真琴真的很心痛。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虽说星野光杀了天王遥,狠狠伤害了东闾凝月,但是他有这样做的资格。那时那刻,他是一个遭妻子背叛的夫君,更何况他是一个皇帝。任何的愤怒与惩罚,以星野光的角度都是合乎于法与理的。然而,他最后选择了放过东闾凝月,这让木野真琴相当惊讶。但是,君心难测,如果东闾凝月一直如此,难保星野光不会动怒惩处她。“只怕今生都不能忘了。”
东闾凝月一抬头,嘴角勾起一抹凄然的浅笑,让人心疼。但下一瞬,她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又轻轻抹去木野真琴的泪,像是向她承诺,又像是对自己告诫:“真琴,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活着。”为了整个棠芸殿,为了木野真琴,更是为了天王遥。遥哥哥,你要我好好活着,我会做到的,你记得等着我。“公主。”她相信东闾凝月始终是坚强的。“你先去睡吧,我就还坐一会儿。”东闾凝月看木野真琴满脸的不放心,再次强调道:“你放心吧,我真的没事。”“那好吧,你可不要坐太久啊,要不真的会着凉。”东闾凝月含笑点头,木野真琴才放心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