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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9章有喜
书名：杨家有女初长成 作者：伊薇妮 更新时间：2016-12-12 16:09 字数：3279
直到有一天杨英娇从工厂休假归家，她的身体渐渐发生了变化，腹高身懒，眉低眼慢，她怀孕了。十个月后，杨英娇生了一个带把小子。杨清乙的脾气才收敛，虽然与家人的关系亲近了些，但是他们一家总是聚少离多。杨爱从寄宿学校毕业后在海门区找了份工作，住公司的员工宿舍里。杨英娇休完产假，将孩子丢给老人们照顾，自己回了工厂。而杨清乙出外做工头，也是常日不归家的。
鉴于杨清乙的家事，若是细细说来，极耗功夫光阴，此刻不提它。杨英娇的入狱事件不算一件大案，但是在1998年前的杨家村，女人犯法入狱的事情是从没有过的。当全村人对此事件在饭桌上下大谈了一个月后，一件更大的触犯刑法的事件发生了。近四百年来杨家村民风淳朴，杨姓人家都安居乐业，美满和睦，似一个世外桃源。宗族有独特的风俗信仰，有五品阴司杨忠的庇佑，还有世代相传的正直仁义的做人准则。自改革开放以来，杨家村日渐富裕，但是暴富的生活没有带来康健的生活，反而将平静的生活搅得混乱不堪。这年一个并不闷热的夏夜，熊熊大火在杨家村老木楼一带燃起，通红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起火了，起火了。”一阵阵呼喊声惊醒了沉睡中的杨家村。
一会儿，消防车的警灯鸣声响彻云霄。睡梦中的人们纷纷醒来，聚拢在火光外，默默地看着百年老屋一间间地化为灰烬，看着消防队员们举着喷枪试图抢救百年记忆，孤寡老人们的家园。有些人蓬头垢面，身穿睡衣，相互依靠，紧握双手，站在人群最前面。当消防员抬着或扶着人出来，他们便跑上去，搭手接过。寻了亲人的暗自庆幸，又为没有寻到亲人的担忧安慰。东方渐渐发亮，火光才渐渐暗淡，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味，昔日腐朽的木楼化为了满地破碎的黑炭，只剩下烧不化的现代物品。这次大火烧毁了杨家村最老的民居，包括太婆的空置木楼，彻底终结了一个曾经辉煌的时代。消防队员忙着整理工具和废墟里三个遇难者的遗体。这是三个长年居住在木楼一带的老人，前来认领遗体的亲人们并没有露出太多的悲伤之色。看热闹的人多了起来，他们的眼神多半是惊恐而遗憾的，小声地谈论着，生怕惊动了逝者亡魂。消防车离去以后，警车却来了。焦黑的遗体还在现场，看热闹的人们又聚了回来。警车里下来四个穿警服的男人，机械有序地分工，询问目击者，现场勘探。原来是消防者认为这不是一次意外失火，而是人为纵火报了警。
后来根据遇难者身上一根没有燃尽的不属于她的皮带，警察们证实了这的确是一起纵火案，甚至可能是一起多重性质的案件。没多久，警察初步确认了纵火者的身份，并进行大规模的追捕行动。杨家村人听闻此事没有不惶恐度日，生怕望风而逃的纵火者回来又制造一起恐怖凶案。经过警察和民兵们三日不间断地搜山，终于在宝山一处荒林找到了纵火者。纵火者自知在劫难逃，对于罪状供认不讳。案子了结，只等法律制裁。谁都没有想到这名纵火者是杨家村的青年杨善言。他被捕后马上就交代了自己的犯案动机和经过。此事荒唐到因一罐硬币而起，杨善言经过其中一名遇难者的开水铺子，瞥见一罐亮堂堂的零钱莫名起了贪心。夜深人静时，杨善言潜进了老人的房子，拿到装满零钱的罐子，却不小心被老人发现。
惶恐中，杨善言用皮带杀了老人，并一把火烧了老人的房子。因老木楼一带是木质的连排民居，又没有消防设计，一间着火，殃及所有，才导致了这场悲剧。在所有人的印象中杨善言是一个热心又有点多管闲事的正常单身青年，几乎所有人都不相信他会做出如此泯灭人性的糊涂事。就连他的父母，甚至在他坦白后，都不敢相信他是杀害三个无辜老人的凶手。但是人的命运就是这么奇怪，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鬼使神差地做出似乎冥冥中早已经注定的事情。世间万事万物都有因果联系。杨善言的祖父是杨振华，就是当年买了杨阳家祖屋的那户人家。
次年，杨善言被枪决。又一年，他的父亲因癌症晚期去世。不久他的母亲改嫁，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也在这一年，杨振华去世了。杨家村的这个支脉，这份血脉到此而止。杨阳听到这个纵火凶杀案的时候，显得有些惊讶。她认识杨善言，与村里所有人一样，她也不相信杨善言会是残忍而荒唐的凶手。但是，她隐约知道，这事并不简单。她最先想到的是白尔雅那些人搞的鬼，杨善言也许是完全无辜的。陆禹却不认同她，李乾来杨家村看了一眼废墟，叹气道，“大势所趋。”杨善言被捕后，村民们将几十年前的事情重新翻出来谈论，与此事联系起来，一个个认为自己是福尔摩斯，将本案的民间版本描述得绘声绘色。一罐硬币，一袋银元，这是关键的联系点。
有文化的，没文化的都用因果报应来解释，银元是因，硬币是果，又是案件的因，用一句通俗的话说，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人们开始担心杨红军和杨清玉，但想到杨红军的一直衰败与杨清云和杨阳的遭遇，他们更加坚信自己的推断。自以为懂门道的说银元本来是杨清玉祖上用来镇宅的，有人破了阵，破了风水便家宅不宁，当事人要走霉运，甚至触及死亡的命运。这个解释似乎合情合理，杨阳多少也听说了，她对银元事件很是好奇，缠着杨清玉给她讲。杨清玉本来不愿提及，这个不怎么光彩的旧事又被传得纷纷攘攘，甚至将纵火案联系在一起，在这个节骨眼上本不该主动混为一谈。但是王嫣记得十多年前听谢宝香讲过，当时仅当无中生有的故事来听，如今也是一心想要证实。
拗不过两个最心爱的女人，杨清玉只好关上门来如实地讲了一遍。他说的故事与传言和谢宝香所说无二，王嫣听罢拉着杨清玉的手说道，“我们，我们会不会也得罪了什么？”杨清玉说道，“哪有的事，那些只不过是谣言而已。”王嫣担忧地看着杨阳，将杨清玉拉到一边，小声地说道，“那么杨阳，是不是也是一个报应？”杨清玉看了看杨阳说道，“没有的事，你别多想。”杨阳还不明白自己父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只好奇地问杨清玉，“爸爸，你说善言叔叔怎么会变成这样？”杨清玉看着门板说道，“爸爸也不知道。”
杨阳喃喃说道，“善言叔叔，白婶婶，余贤叔叔，还有很多人。”随后，她被自己说的话吓了一跳，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说这话。王嫣却听见了她的话，问道，“这些人要怎么样？杨阳。”杨阳迷茫地看着王嫣说道，“我不知道。”王嫣越感到杨阳这些日子的表现不寻常，她伸手抚摸着杨阳颈上的链坠，本想查看链子是否完好，却不料被银坠子麻得缩回了手。这链坠似乎带有电流，又好像千年冰块般寒冷，使她的手指瞬间麻得没有了知觉。“母亲，你怎么了？”杨阳握着王嫣的手指。王嫣的手指才有了感觉，她温和地笑道，“母亲没事，杨阳，你的项链一直在戴着吗？”杨阳点点头，王嫣继续问道，“你有没有不舒服过？”杨阳摇摇头。王嫣想，这生人勿近的链子果然有奇效。
时光流逝，星辰轮转，白尔雅卸下了多年的傲气，成了农家贤妻。余贤的生意慢慢好转起来，他的自行车换成了摩托车后又换成了四轮小货车。杨清玉的石灰生意却冷淡了，他放弃了石灰生意，用自家楼下的门面开了一家杂货小店，专心驻家经营。王嫣则是买了一台缝纫机器，接了单子来在家加工袖套，围裙等小件布艺产品。万众瞩目的杨阳年年拿到三好学生的奖状奖品，一直让杨清玉一家的脸上倍有光彩。李乾的风水店生意常不如意，他在闲时接了琐碎物件组装加工赚个温饱的钱，陆禹小小年纪就寻空专研做各种功夫活。新时代到来，旧时代的生存法则多半都不中用了。
2000年端午日，是杨阳12周岁的生辰。傍晚时分，杨清玉家里宾客云集，大圆桌摆了三五张，但凡有走动的亲戚朋友都来了。一时间杯光酒影，觥筹交错，海陆杂陈，人声鼎沸，好一派无比兴致的热闹。这场盛宴是余贤夫妇出资借杨阳的名义办的，说是干父母给干女儿过的第一场生日该大排场。杨清玉和王嫣拗不过白尔雅的软磨硬泡，便帮忙操办下来。虽然陆禹和李乾没有来参加，但是这场生日宴简直将杨阳高兴坏了。她是宴会上唯一耀眼的明星，收到的生日礼物几乎堆满了她的房间。她甚至把其他孩子都拦在卧房门外，自个嘴角垂着晶莹的口水数着一个个五彩的印花礼品盒。唯有一个不起眼的素色盒子置放一堆闪亮的盒子中特别显眼，这是白尔雅送的，如她一贯的作风喜好，朴素却不经意的惹眼。杨阳没来由地对白尔雅的礼盒产生了兴趣，她送的会不会是个炸弹？单纯的孩童心里如是想，白尔雅炸死了一屋子的人后，站在废墟堆里，眉角上扬，放声大笑，旁边站着的余贤还热烈鼓掌来取悦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