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庭和宏雷同时像被雷劈了一下一样,道:“仁波切,你也会看风水?还是看结婚洞房的风水?”
“和尚,并不是只懂得念经的。”仁波切脸上挂上了祥和的笑容。
听到仁波切这句话的子庭和宏雷都惊呆了,因为新婚新房的风水,他们都不会看,而仁波切,居然也懂婚房的风水?
“两位施主,不如就让本座陪你们走一趟吧。”仁波切说。
这一对小夫妻打量了他一番,眼睛一亮,道:“莫非你就是千叶仁波切活佛?”
“是的,我是。”
“太好了!活佛,我们在电视上见过你,我们前面带路。”这一对小夫妻高兴地说。
“仁波切,不如我也跟你去吧。”子庭道,他也想学一学。
“跟我走吧。”仁波切没有反对。
“你知道,新房的风水要阳光充足,要空气畅通,洞房的床位,不可靠白虎方,床前左右不能放镜子,不能有尖角的冲射,床头不可对门,床位在青龙位最好,可以生子……”仁波切坐上了这对小夫妻的轿车,跟同坐在一起的子庭絮叨着。
“仁波切,你怎么突然想起给他们看婚房的风水了?”子庭好奇地问。
“因为,除了这样,我恐怕是一辈子都见不到婚房是什么样子的。”仁波切合掌道。
这句话在子庭听起来有种淡淡的哀伤。
但在仁波切的眼睛中,他只看到了一片清明。
为什么有人会舍弃尘世中的儿女情长,而去当和尚,去忍受那无边无际的孤独凄苦?
为什么要成为佛教大修行者,就要舍弃红尘?
为什么至尊宝变成孙悟空之后,就会世间情爱,从此无关?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子庭忽然想不明白。
他随着仁波切给这对小夫妻看完了风水。
然后仁波切把小夫妻的谢礼给了子庭,说:“这是你该得的。”
“仁波切。”子庭拿着那个沉甸甸的红包,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是出家人。”仁波切笑了笑道。
仁波切的僧袍在人流中显得格外显眼,但也随着人流渐渐而去。
南山易人果然回来了,他听说了柴小梅当选空行母的消息,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放下了行李,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
“师父,你好像一点儿也不惊讶啊。”宏雷对南山易人的表现表示不可思议。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南山易人叹了口气。
“师父,难道你已经提前知道柴小梅会当选了?”子庭关心的是这个。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南山易人闭上了双眼,“命运啊,这是命运啊。”
柴小梅已经披上了僧袍,戴上了属于空行母的花冠,当她被抬上属于空行母的轿子的时候,她回头,掀开轿帘,留恋地对大家扫了一眼。
子庭忽然觉得不舍,长久的陪伴,也有了依恋的感情。
他和南山易人对着她摇了摇手。
四个喇嘛抬起了轿子,跟在千叶仁波切的轿子后面起了程。
这个轿子,是属于空行母的殊荣。
子庭垂下眼帘,这是他又经历的一场分离。
而这时,有个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是马薇薇。
她的头发被风吹散乱了。
她站在子庭,宏雷,还有南山易人身后。
子庭从她的眼睛里,读到了很浓很浓的忧伤。
坐在轿子里的千叶仁波切合掌念着佛号,他闭上了双眼,有一滴眼泪,从他颤动的眼睫毛处滴落在他的手掌上。
从远处传来渺茫的歌声。
“住在布达拉宫我是活佛仓央嘉措住在山下拉萨我是浪子宕桑旺波。”马薇薇喃喃自语着。
她对着渐渐升起的月亮,合掌念了句六字真言。
而这时,子庭看到她的脸上,已经流下了一行清泪。
“师父,为什么千叶仁波切,不选马薇薇做空行母,而一定选柴小梅呢?”子庭在回去的路上,发出了这么一个疑问。
“因为,柴小梅本来就是空行母。”南山易人背着手说。
“什么?”宏雷的声音很高。
“无论是阴差阳错也好,还是偶然也好,该是谁的,自然就是谁的。”南山易人的布鞋上沾了些夜晚的露水。
“那么,马薇薇呢?”子庭忽然感觉到了别的问题的存在。
南山易人停下脚步,像是组织不出语言来讲,但他最终讲出了口:“马薇薇同千叶仁波切,有一段宿世的情缘。”
“那么,千叶仁波切知道吗?”子庭惊讶地问。
“他知道的。“南山易人也合掌道:“因为他知道,所以不能选马薇薇做空行母。”
“师父,可是他选了马薇薇,他们就能长久厮守在一起,天天见面了啊。”宏雷插嘴道。
“可是,他们的修行也就毁了。”南山易人点明这一点。
“噢。”宏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那师父你的意思就是……”子庭的声音低下去,他心底忽然泛起一丝丝的惆怅,还有对于命运的无可奈何:“师父你的意思就是,他们都知道,自己和对方有一段宿世的情缘,却偏偏,不能在一起?”
“子庭,你说的很对。”南山易人道。
他们已经步行到了仁易堂的门口。
以前的仁易堂,有柴小梅。
但是现在的仁易堂,没有柴小梅了。
她已经远去了。
为什么有的时候只有失去,才能提醒一个人的存在?
子庭有点懊恼,平时对柴小梅的忽视。
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让最终要分离的人相遇?
为什么要让不能在一起的男女相爱?
为什么人生中要有生离死别?
为什么人生要有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他在整理柴小梅的房间的时候,发现了桌子上,柴小梅为了空行母选拔而抄写的一摞摞的佛经。
他翻开了一页,觉得朗朗上口,就开始念了起来。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亦复如是。”这四个字似乎是夏热里的一缕清凉,让他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了,似乎是某个机关,被打开了。
晚上,冥灵九在自己的床上做着噩梦。
她梦到了自己的前生。
在雾气蒙蒙的黑夜中,一个紫色袍子的妖异的男人,被七八个和尚团团围在金光阵里。
他狭长的凤眼,有着神秘的紫色的瞳孔,他对着阵中的一个大概是五六十岁的喇嘛,露出了尖利的牙齿:“日则,我没有招惹你,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日则合掌道:“你私自闯入佛教圣地,破坏僧人修行。同时你又滥杀无辜,冥灵九,我劝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日则,你想得美,我是不会听你的!”这个有着惊人美艳的妖孽的男人,在阵中翻腾着,躲避着布阵僧的棍棒,和阵中的金光。
日则合掌念着“卍”字真言,对着冥灵九就是一记密宗大手印。
铺天盖地的狂风,冥灵九用自己的袍子遮住风沙,“卍”字符号不停地从阵中升腾而起,不停地围绕着冥灵九。
冥灵九觉得浑身如同烈火焚烧一般。
他终于顶不住了,喷出一口了血。
他的血是紫色的,他喷了一口血,血如同三月的桃花纷纷散落,污染了阵中的佛牌。
冥灵九裹紧自己的袍子,趁机化做一道黑烟向空中逃窜。
他在御空飞行的时候,看到身后已经是金光闪闪,他知道,是那群和尚追上来了。
日则活佛,在他身后,丢出了他的禅杖。
他合掌道:“南无阿弥陀佛。灭!”
日则活佛的禅杖,从冥灵九的身体中穿胸而过。
冥灵九惨叫一声,从半空中跌落。
他已经站不起来了。但他不想死。
他看到自己的血,在自己的身下慢慢地晕染开来,然后他的眼睛在慢慢失去视力。
不行,这样不行。
这个时候,他看到一个女人,挎着一个篮子,正在野外走着。
这个女人还挺着一个大肚子。
“孕妇。”冥灵九用尽身体里的最后一点潜力,手指紧紧地抠着地,抓起一片尘土。
然后缩紧了自己的身体,用力把自己分解。
他化成了一道紫色的光芒,冲入了孕妇的肚子中。
孕妇感觉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肚子,感到无比的疼痛,她扔下了篮子,在地上痛得打滚。
这个时候,日则活佛,已经收回了他的禅杖,他看着这幅场景,不由合掌道:“阿弥陀佛。想不到冥灵九居然用这种方法,让自己存活下来。”
“师父,师父,救救我,我的肚子好痛啊,我的肚子。”孕妇爬过来,抓住日则的腿。
“也罢,这也是你的造化,也是你的缘分。希望你能痛改前非,做一个真正的人。并用人的身体好好的修行。”日则活佛的手在孕妇的肚子上抚摸而过。
冥灵九惊醒了。
日则活佛没有杀死他,让他活了下来。
是因为那个孕妇,还是因为孕妇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
据说这个孕妇怀胎十几个月都没有生产。
这天过后,就生了一个瞳孔是紫色的女儿。
而这个女儿从来不开口讲话,她开口讲的第一句话,就是对她的母亲说:“我不是你的女儿。”
冥灵九虽然是从她的肚子里出来的,但她确实不是这个女人的女儿。
她还记得前世的事,她的前世,是妖魔界的九公子。
而现在,是个女儿身。
在村庄里,有人嘲笑她是个瞳孔是紫色的怪物,那么当天晚上他们家的牲口或者就会统统死去。
大家就都传开了,说她是个妖怪。
没错,她就是个妖怪。
于是,她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