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卫生院躺着的这两天,陆续有孩子知道了舒老师生病了,都跑来看她。孩子们脸上无一例外都是带了些惊慌的神色,生怕舒老师会离开他们。舒叶渝看得很心酸,她舍不得那帮小孩,而且出了这个事,没能去成家访,王福最后能不能继续念书还是个问题。
最后还是宁书遇保证提供王福上学的费用,还保证会带她再来滴水村探望他们,舒叶渝才哭着和孩子们告别。
又回到M市宁书遇的家中。
舒叶渝在这儿住的时候向来是把客厅和自己的卧室弄得一团乱的,零食摆得到处都是,如果不是顾及到宁书遇是个男性,她的睡衣都可以扔到客厅的茶几上。
这会儿,她看着又变得干净明了的屋子,啧啧有声:“你不会藏了个田螺姑娘吧?趁你不在,把你家收拾得这么干净。”
宁书遇愣了一下,什么是“田螺姑娘”对他来说是个问题。不过他想也知道舒叶渝的脑袋瓜有多奇怪,鄙视了她一句:“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职业,叫做钟点工吗?”
舒叶渝嘿嘿笑:“你也知道吧,上次摔着了,这会儿脑子不太好使,哈哈。”随后又大力一拍宁书遇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架势,“不过我说真的,你这个大冰脸最近表情变多了啊。”
宁书遇忽然拥住她,略略带了些心疼的口吻:“在我面前,不用委屈自己。”从滴水村回到M市,对于舒叶渝来说就像是从内心回到了现实。所以她又开始强颜欢笑,又开始固执地用微笑去拒绝别人对她内心的窥探。宁书遇看透了她这一点,所以为她的委屈自己而心疼。
舒叶渝笑着的表情忽然就僵住了,有些无奈而疲惫地闷声说:“可是不笑又能怎么办?整天以泪洗面吗?不管能不能开心得起来,我也得先笑给自己看试试啊。”
宁书遇赞许地看过去。这么倔强的舒叶渝,是宁书遇所欣赏的。哪怕世界毁灭,她也会微笑着重新来过。
不管能不能笑,嘴角先上扬再说。
无所事事的休养日子开始了。舒叶渝可谓是能静能动的典范,让她好好养伤,她也不怕闷,捧着一本书就可以坐上一整天。既然这么悠闲,舒叶渝也就开始计划做起自己一直想做而没能做的一件事——写书。
从小舒叶渝就差不多是被各种童话书养大的,而她也一直向往着能够写出很多故事来教育孩子。现在最让她痛心的事,就是没能保护好孩子了,而能够弥补内心的痛心与缺憾的,大概也就是换一种为孩子服务的方式,而这正好又是她的爱好。还有比写童话书更完美的选择吗?
于是舒叶渝开始认真构思,动起笔来。
宁书遇的工作还在M市,他基本上隔个三五天就要去一趟M市。不过总是赶在睡觉之前回来,因为担心舒叶渝一个人在家里会害怕,而且……他也想和她呆在一起。
舒叶渝认为这个做法很不科学:“宁书遇,要不我们还是去M市吧,你这么来回跑也不是办法啊,还是工作要紧。”
宁书遇正在电脑前接收文件,头也不抬:“我大部分的工作都在L市,去了M市我还是得往这边跑。”顿了顿,用深邃的眼睛望着她,“而且,现在我的工作也会慢慢都转移到L市来。”
那他以前为什么会经常呆在M市,而且还老悠闲地往学校跑,请舒叶渝吃点东西还聊一下午的天?舒叶渝隐隐猜到那个答案,可是,既然他由始至终都没说破过什么,那她也只能把那个答案生生埋在心底。
不过她也还是不由得思忖,我们现在,算是情侣关系吗?
她决定哪天不经意的时候试探他一下。
童话故事的创作很顺利,舒叶渝别的特长没有,胡思乱想天花乱坠地编故事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她决定写一本舒叶渝的一千零一夜。每当构思好一个故事,就兴冲冲地拿去讲给宁书遇听。宁书遇也听得挺耐心,权当把小时候妈妈该给自己讲的故事都弥补回来。
宁书遇每天最多只让舒叶渝用一个半小时的电脑,她平时构思故事只能拿小本子记下来。这天宁书遇去M市了,她正躺在床上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找灵感的时候,手机响了。
她原本那个从大一开始一直用到大三的手机在滴水村摔落谷底的时候已经不知所踪,现在的粉色小巧手机是宁书遇后来送她的,连号码也是新换过的。刚拿到手两天,除了宁书遇,应该没有人知道才对。所以铃声响了好久舒叶渝才反应过来。
疑惑地拿起电话,传来的居然是好久不见的妈妈的声音。
妈妈语气不是很友好,声音有些僵硬:“渝渝,你来家里一趟。”
这句话说得舒叶渝一愣。妈妈怎么会知道自己电话号码?妈妈又怎么知道我在L市?可是她还是乖乖地答应了。
下了出租车,舒叶渝的心里不是不紧张的。夏叔叔在不在家呢?如果在家,我该怎么面对他?妈妈为什么突然让我回家一趟呢?
她缓缓地走进去,开了门。
妈妈在客厅的沙发上端坐着,看她进来了,站起来打量这个好久不见的女儿。
舒叶渝的身子还处于很羸弱的状态,一眼就看出消瘦了一大圈。叶倩眼眶一红,可是把心里那份心疼生生按捺住了,还没等她过来坐下就用严厉的语气发问:“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和宁书遇住在一起?”
舒叶渝点点头,一脸不知所措地张望着。还好,夏叔叔不在家。妈妈不简单啊,难道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妈妈其实是某机构情报特务?
叶倩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嫌弃样子,声音加大:“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没去上学了?”
舒叶渝有些害怕,妈妈怎么什么都知道啊?她轻轻点头,惴惴不安地看着叶倩。
叶倩走进了两步,死盯着舒叶渝:“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干不好的事了?”
舒叶渝忍不住退后两步还逃避妈妈给的窒息感。不好的事……是说……小孩的事吗?她还是轻轻点头。
“好哇你!我是怎么教导你的!要不是宁书遇他女朋友来找我,我还被蒙在鼓里了!夏原初那件事,就这么让你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还是妈妈从来没认清过你,你就是这么下贱的!勾引别人男朋友,还做出那种不知羞耻的事,你让我还怎么有脸活!”
被叶倩这么劈头盖脸地一骂,舒叶渝就蒙了。她又羞又怕,妈妈居然用那么恶心的字眼来形容我。可是……确实是我害宁书遇跟我发生那种关系的啊,甚至到后来孩子流掉也是我自己造成的。刚刚妈妈说,宁书遇的女朋友……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是说他没有女朋友的吗?
舒叶渝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都思考不清楚,就呆呆地站着那里。
叶倩骂了一阵以后把舒叶渝推到沙发上坐着,她因为生气,手劲有点大,把舒叶渝的胳膊都拉扯疼了。可舒叶渝也不敢露出一点不高兴的情绪,急忙顺着妈妈的动作坐到沙发上。
叶倩说:“你现在就给我好好呆在这个家,哪儿也不准走!”说完又夺过她的包,翻出她的手机,恶狠狠地说:“手机我就没收了!不准你跟那个姓宁的再联系!”说着不解气,还使劲拧了两下舒叶渝的胳膊。
由始至终,舒叶渝一点也不敢生出反抗的念头,或者说,她压根没消化妈妈说的话。
叶倩看舒叶渝这么配合她,动作也不由得轻缓了许多,变成轻轻揉舒叶渝被掐红的那块地方。眼眶又是一红:“都是造的什么孽啊!枉我这么聪明,怎么生出这么个倒霉催的傻孩子……”
舒叶渝闷了许久,才迟疑地问上了一句:“夏叔叔愿意看到我吗?”
叶倩动作一滞,又骂开了:“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吃晚饭的时候,夏振回来了。舒叶渝听到开门的声音,心里就是一紧。夏振走进门来,脸色还是不太好,整个人感觉都松弛下来了,没有了以前那股精神劲儿。他看见舒叶渝,脚下的动作缓了缓,整个人似乎紧绷了起来。舒叶渝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也越发紧张。
两人对视了几秒,舒叶渝犹犹豫豫没开口。而夏振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很多帐要算,最后却都化作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气,目不斜视地走进来坐下了。
三人沉默着吃了一餐饭,谁也不敢打破这表面的平静。
而宁书遇,回家后发现舒叶渝不在家了。他先打电话过去,前面几次通了没人接,后来干脆就关机了。
他分析舒叶渝可能会去哪,不接电话肯定是有什么原因,如果是去朋友家,犯不着不接电话。可宁书遇还是抱着万一的心态给她的朋友都打了电话。
果然,陆晓敏和张艺朵都表示完全不知情,陆晓敏更是敢于挑战宁书遇的权威,嘲弄他:“又把叶渝给弄丢了?你太弱了宁书遇!我家叶渝平时挺乖的啊,怎么就跟你这么犯冲呢?”
宁书遇担心又在气头上,淡淡地丢下一句:“我记得,你男朋友刚拿到的offer是王川王总名下的川奇公司的吧?”
等陆晓敏反应过来,电话那头只剩下简洁利落的忙音了。
既然不在朋友家,那舒叶渝的失踪加上电话不接就只有一个解释——她回夏家了。如果是她妈妈得知她小产过的事,会关她禁闭还没收她手机也是说得通的。那现在只有一个疑问,她妈妈怎么会知道的?宁书遇顺藤摸瓜地想到一个人——吕音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