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这么看着我,胭儿。”言池没有看言胭,“知道吗?你只是我的筹码。我从仙裔夺来的筹码。你可是仙裔的后人,离歌的亲妹妹。”
亲妹妹?为何先前未曾听得父亲提及此?离歌不由是一惊,同样惊讶的,还有泽濋。
“好徒儿,见你这般惊讶,想来你亲人并没有告诉过你吧,除了那个死去的妹妹,你竟是还有这一个为我掳去的亲妹妹!”
“爹,您……”话语戛然而止,言胭只是愣愣地望着言池。
离歌和泽濋看清了,言池已将匕首架在了言胭那雪白的脖颈之上!
“好徒儿,咱们来比一场,若是你赢了为师,为师就放了你妹妹,若是你输了,那不要怪为师不客气了。”言池刀锋一斜。
“住手!”泽濋与离歌几乎是一齐喊道。
一场厮杀,已是避免不了。
而对于离歌而言,师傅、妹妹,真的能抉择吗?
虽是欺骗了自己,但,毕竟曾是自己的师傅啊!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自己真的能下得了手?
而现在,言池却是逼着自己。该怎么办?
若是软下心来,妹妹的性命定是不保,已是来不及多想,若不是泽濋将那一剑挡下,自己的性命定是早已被言池夺取。
没有时间再多虑了。
望了一眼被言池击倒在地的泽濋,离歌拔出剑,开始了与言池的斗争。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好徒儿!”言池讽刺地笑道。
“过奖了,师傅。”决不能大意!
一回合、二回合……已是十回合。
似乎无法分出高下。
而一旁,言胭却眼见着要倒下,泽濋显然是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即上前扶住。
胭儿!离歌在那瞬间亦是见着了。
真是不妙呢!
只是在那一瞬间,说来不长,在另一方面,说来亦是不短。
本是受了重伤的身子,又在那一瞬间被言池狠狠戳穿。
倒地了。言胭再也受不住这样的刺激,眼见着自己那好不容易见着的亲哥哥——这世间真正的唯一的亲人,又是为了自己而受此重伤,内心的愧疚,不言而喻。
而对于泽濋呢,又能做些什么,即便是扶着言胭,而那顺着胳膊下滑的身子还是清晰地告知了自己。
是的,臂弯中的爱人,就要香消玉殒了。
泽濋知晓,这样的身躯,并不仅仅是由于眼前接二连三的刺激,或许更重要的是,言胭早已被下药。
是慢性毒药!
在泽濋扶住言胭的那一刹那,无意间触及的脉搏,已将一切清晰地告知了自己。
想来,能对言胭下此手的,只有一个人了吧——言池!
慢性毒药,必是言池在言胭不注意时所加,且时间应是很久了。自己虽是自诩医术高超,是继先生衣钵,而可笑可悲,连自己也是对此回天无数!
紧紧搂着臂弯中的爱人,没有吻,没有眼泪,连气息,也渐渐消散了。结束了,自己所爱的那永远纯洁的女子,那一路来自己所伴着的友人。
一切,都结束了。泽濋望着黑色幕下的言池,满眼尽是空洞。
“你,又得到了什么?”很是不解,为名?为利?
真是不切实际啊!明明已是如此的岁数了,为何还要为着这些呢。泽濋等待着答案。
时间在这里,对自己而言早已是不再重要。
这一切,来得都好快,快得连自己眨一下眼都不可以。
“是的,我什么都没有得到。”言池仰望着深沉的夜空,深深吸了一口气,“知道吗?真正的言胭——我那真正的女儿,已经不在了,我万万没有想到,她,竟是不愿认我这样一个亲爹!”言池先时的嚣张气焰早已是不见,取而代之的,竟是饱经沧桑的悲凉。那垂暮之年的孤寂与悲哀。
“是悠韵?”
“是的。”只是在一瞬之间,悲哀似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一份仇恨,深切的仇恨!泽濋所能体会得到,“既然你们将我、还有我的家人,逼向了此绝境,我就要你们血债血还!”
泽濋想说些什么,而在言池下一句话出来之时,自己,也真的是懵了。
“还有你,夏泽濋,你本是个人才,可惜了,跟了离歌,那我也就不能保你家人了。”
“你!”不妙!“你对我的家人做了什么?”
“泽濋,你这话就不对了。”言池笑道,“不是我,是你最爱的言胭呐!”
真是卑鄙!泽濋在心中如是想到。
无需思索,即便真的就是言胭所为,那也必是言池指示!
只是,泽濋望着怀中的言胭,眼中尽是柔情。最爱的女子已经消失了笑颜,想要好好陪伴的家人,亦是不再。泽濋真的不知道,在这样的世间,自己活着,还有什么理由。张狂的容颜浮现在自己眼前,泽濋在瞬间回过神来。
没错!即便是如此了,也不能让小人得志!
对得起死去的人!
还有,自己所继承的先生的遗志。
泽濋似乎知晓了,在代替离歌完成复仇的愿望的同时,又何尝不是为着世人,尽一份努力?
为了世间更加美好。这也是先生的遗志呐!
言池或许没有想到,曾经为自己所轻视的泽濋,如今已是长大成人,再也不是一般的对手了,在一番搏斗?亦或是说法斗?之后,言池终是不情愿地倒地了。
若是自己在离歌之前出手,情况或许就不会是如今这般?
泽濋在心中如是问着自己。
不过,离歌的自尊是万不允许自己来插手吧。没有所谓的后悔,至少,在这世间是没有的。
泽濋知道,自己的归途究竟是在哪里。
没错,是在这世间,先生的遗志又何尝不是自己的人生目标?
葬礼?
不是所需要的了,既是来之于这自然,那便还是回归自然吧。泽濋离开了这桃花庄。
庄门外,回首,又该是作何感想?
虽是现在应是无欲无求,但不由得,心中竟还是隐约有些伤痛。
而后来,竟真的,越发猛烈起来。
是钟老爷!
竟是钟老爷!
回过头来,身子已是无法支撑自己,也对呢,在之前的施法已是消耗了自己不少的体力吧。还真的是大意了,泽濋在内心谴责自己,明明在帮着悠韵料理钟家后事时有所怀疑的,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竟将此事淡忘了。“爹,您为何……”
是暮烟吗?
泽濋见不着身前的人影,只是声音,依稀感觉,是的。“烟儿,他可是离歌那一边的。”
原来如此吗?自己早该是有所警惕的,这场持续了二十三年多的恩怨,真的是两败俱伤了。“可是您不是说离歌死了?”男子说,“还有我们的仇家——原桃花庄庄主?”
真是可悲!歪曲了事实吗?
“烟儿,爹没有骗你啊,仇家确实是死了,我钟家从今以往就真的是一派光明了!”
“那悠韵现在在哪儿?自上日钟家藏书阁一别,已是许久未见,还真是想她了呢。”
悠韵吗?悠韵已是不在了啊!
不过,若是说如此,泽濋似乎是明白了,钟家藏书阁吗?那分明就是钟老爷的计谋啊!让悠韵知晓了自己的身份!间接地将她杀害!
“悠韵死了。”不知是怎么的,泽濋觉得,眼前的暮烟实在是可悲的男子,即便是自己的父亲,亦是在欺骗着,只为了满足自己独霸江湖的丑陋欲望!
泽濋支着柱子站了起来,“是你父亲杀害的。”
“你说什么?”难以相信的语气。
也对,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泽濋能理解,自己终究只是个外人,不是吗?
逝者已逝,无法为自己作证,那生者,却又是无据。
“悠韵确实是死了,只是……哎,孩子,爹也没有想到啊,本是好意要将韵儿的身世告知她。这么多年了呢。没想到,偏偏又发生这种事,悠韵她是不愿承认自己那个杀人的爹啊!”
一切的话语,似乎在这半真半假的所谓的“父亲”面前都失了效,泽濋无奈地笑了。
“你在笑什么?”钟老爷有些恐惧。
“我笑世人为名为利,痴迷啊。”泽濋使劲了最后的力量施法,是的,暮烟无罪,罪的是他的父亲。
既然已是如此可悲,那牺牲了自己换得无辜之人往后的人生,也便是值了!
泽濋清清楚楚地知晓,自己,定是不会被暮烟所原谅。但那,也值了。
泽濋无法想象,在这样的一个父亲的欺骗下,将来的暮烟会是变为怎样的一个工具。
“爹!”
倒下的瞬间,同时的,还有钟老爷,泽濋见着了,那满是惊愕与对名利可望而不可即的不知所言的目光。
初春的风,似乎是渐渐暖了起来,天地间,或许会迎来一个芳菲的美妙季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