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细细地观察着自己身边所经过、或者说自己所经过的每一个男人,但令自己懊恼的是,自己并不知晓小莲的夫君究竟是长相如何。
还真是不谨慎!悠韵在心中暗自责备着自己,既是欲全力帮助他人,为何又会将这样重要的事给忘却?
只是现在问询,似乎不是很合适呢。手中的伞开始不安分起来,悠韵紧紧地握着,生怕将伞弄丢。
“悠韵姑娘!”是谁在叫自己?女子的声音,听出来了,是手中的伞!
“悠韵姑娘,我找着我夫君了!”
真的?悠韵望着手中的伞,一瞬间发觉自己先前做错了什么,竟是将这伞握紧了!
忙撒开手,伞在悠韵手中指点着方向。
而又只是在一瞬之间,伞止住了,似乎是在颤抖,悠韵怀疑,自己是否听到了嘤嘤的哭泣之声。
“小莲姑娘,你怎么了?”很是担忧,泽濋亦是。
离歌却是止住了脚步,向着前方张望了一番,“不必问了。”
悠韵和泽濋听此望着离歌,又顺着离歌望去的方向望去。
是青楼!
难怪会是如此!只是……悠韵望了望手中的伞,不知自己该是如何是好。
“小莲姑娘,你会不会是看错了?”泽濋不知该是如何安慰。
“不,不会错的,只是……”
“小莲姑娘。”悠韵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哼!”离歌提着剑,径直向着那座青楼走去。
“离歌!”泽濋在后面叫道,只是似乎离歌不听,“悠韵,你在这儿照顾好小莲,我去将离歌叫回来。”
说罢,泽濋转身想要离开,却被悠韵拦住。
“还是随离歌去吧,这种事,毕竟还是要当事人当面说清楚的。
泽濋无奈地站在了原地,虽说这悠韵的话不乏道理,只是……青楼内,男客虽是很多,但好在自己是知晓小莲丈夫的名字的,只是向着那老鸨稍稍一说,老鸨已是反应了过来。
“哦,是苏公子呐,他可是我这儿的常客。”
是常客吗?离歌鄙夷地笑了一声。
“那他现在在哪呢?”
“楼上东厢房。”老鸨满脸讨好,“只是现在,公子您还不能去打搅,要不,公子您先在这儿坐坐,我呀,这就去给你找个姑娘来!”
“不必了!”离歌一推手,将老鸨招呼着的手狠狠推回。
“哎呀,公子您先坐坐嘛。”老鸨的话并没有说完,离歌已是推开她向着楼上走去,“诶诶,公子,您可不能这样!”依旧是不依不挠,真是烦人!
离歌加快了步子,赶在老鸨将自己阻挠之前,将那东厢房的门一脚踹开,真是不堪入目的一幕!
也顾不得其他了!
离歌一把将那苏公子抓起,提着出了门。
“这位兄台,你干什么呢?”显然是不解。
“废话少说,随我来吧!”
真是不妙的场景,老鸨见此,慌忙叫来了几个打下手的,“你们,快给老娘上!”
而毫无疑问,花拳绣腿,终究是敌不过离歌,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众人见此,亦是不敢造次,离歌顺利出来了。
泽濋见此,不禁是松了一口气,好在离歌没有惹出多少事端呐。相聚,真是令人悲绝的相聚!悠韵望着离歌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不禁将手中的伞再度握紧了。
想着初识的那份记忆,依旧是触手可及般的幻梦,只是,触手间,亦是消解。
眼前的人儿,一如三年前一般,有着令自己心醉的容颜,只是,那颗心,那作为丈夫的心,那自己、亦是这世间所有妇人皆有之的所不能容忍逾越的心,此刻,或许说来,是不知在何时,早已是不属于自己了。已是回到了客栈,离歌等人在这样尴尬的氛围下,自是不应涉足于此,便将那厢房留给了苏氏夫妇。
小莲轻轻叹了一口气,犹豫着不知自己究竟是否应该将那三清咒念起,只是,终究还是要面对呢。油纸伞轻轻飞旋而起,缓缓打开,小莲渐渐显出了身形——作为人的身形。
“莲儿,我……”
犹记得那相识的夜里,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吧,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容得自己拒绝?虽是一直以来不曾相识、甚至说是见也未曾见过的男人,自幼以来,那三从四德的道理,自己还是牢牢记在心中的,自打进了花轿,父亲以及母亲的叮嘱,依旧是在自己心中回旋着的。
而感情或许真是可以培养吧,这点,小莲并不能说清,只是,似乎相处得久了,自己的内心也对着眼前的丈夫产生了莫名的情愫,似乎就是爱情呢!
只是,终究只是一场虚华的梦。不是吗?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小莲轻轻吟诵起,那自幼以来深深埋在自己心中的,那自己所向往着的甜美的爱情,若是果真可以,该是多么无邪的情谊。同是“十四为君妇。”同是“十五始展眉。”同是“十六君远行”……只是为何?为何这一切,注定了只能是自己的幻念?
“莲儿。”
小莲勉强抬起头来,目光轻柔地望着眼前那自己或许已是不太熟悉了的丈夫,嘴角的那抹微笑,或许是一如先前一般,只是又是那般的哀恸。
“夫君,苏家已经不再了……”
男子目光一惊,只是或许还是有些迟疑,“莲儿……你……你说什么。”
“苏家不再了,相公,你还不知道吗!”想着已被灭门的苏家,那血淋淋的一幕幕至今依旧是在自己的眼前不时地闪现着,而眼前,眼前自己所钟爱着的男子,同是苏家的少爷,竟是毫不知情地依旧是在花天酒地。悲愤,难以言喻地涌上心头,而目光依旧是似水般的柔情,似乎就连嘴角的微笑依旧是那般浅浅地迷人。似乎,就只是语气,在说话的瞬间不知觉地展现了出来呢。“苏家。”男子显然是不愿相信,依旧是愣愣地迟疑着,“你说的是真的吗,莲儿?”
小莲并没有回答,只是撇过脸去,叫男子看不清自己脸上的神色,继而,只是浅浅地点了点头。
良久,良久,“相公,你就未曾在意到吗?我现在的这副模样。”不愿提及的话语,终究还是咬着牙说出了口,而泪水,似乎也是要在霎那间溃决,只是,这样的自己,有着的,只是一份不算完善的人的感觉呢——哪会有着真正的眼泪?
丧失了人的资格呐。小莲不知此刻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莲儿。”或许吧,先时的自己是那般地在意着自己的。怎会……
“苏家……”男子不知该是说些什么。
自己还真是个不忠不孝之人!男子在心中暗自责备着自己,家中遇此大难,自己竟是在外依旧花天酒地!
“夫君,对不住了。”小莲将头缓缓抬起,泪眼,或许是婆娑着,“你的孩子,我……没有能保住。”小莲低下头来,爱抚般地摸着自己那并不算太隆起的肚皮,颤颤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孩子?小莲,你怀了我的孩子?”男子先是一阵欣喜,继而又是彻底的落寞,“不在了呢。”
想来,还真是不在了呢。无论是自己那已是两岁的大儿子,还是眼前小莲腹中那本是该诞生的小儿子。“是谁干的?”恨恨的语气,是小莲所不曾见着过的。
“不知。”而已是成为了精灵,又该在意些什么呢?
似乎自己理应是丧失了为人的情感呢,更何况是现在这般,丈夫的背叛。只是,既是嫁鸡随鸡,嫁狗也便是随狗了,见着如今,丈夫那很是愧疚的神情,自己又是该说些什么呢?
“不过,我想,夫君你在这江湖上也算是行走了不短的时间,莫非是……”小莲瞥了一眼男子的脸色。
“这……”似乎很是为难。
良久,仍旧是不发一言的良久,无论是男子,亦或是小莲。
只是想要知道一个答案啊,为何就不能告诉自己?
或许只是夫君有口难言吧!
小莲决定了沉默。
“相公,若是你不愿提及,那小莲就不便多问了。”男子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而内心,又有谁能知晓呢?
“莲儿,你是否还愿意与我这样一个不忠不孝之人在一起。”
“夫君,小莲自是不会离开你的啊,为何这样说呢!”瞬间的神采,在瞬间亦是被掩埋,“只是,小莲我,不再是人了。”
“听他们说。”男子向着门的方向瞧了一眼,“你已是这伞的精灵了吧,那……”
“对!”小莲回过神来,“可以找大师来帮帮忙!”
“大师?”
“是的。”不容置疑的语气,给了男子些许的慰藉,想来,在这样的一个世间,自己所仅存的,就真真正正地,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呢。人,果真是在失去后,方才知晓珍惜吗?男子为自己感到可笑,这么些年来,自己除了偶尔那形式上的回家之外,似乎是在这江湖——乐不思蜀了。到头来,繁华,只是一场空梦呢。男子心情复杂地将泽濋找来,商议着小莲之事。
见着二人似乎是和好了,而眼前的男子,似乎亦是深感愧疚,自己身为事外之人,自是不便说些什么了,或许,自己应是感到有那么些欣慰,毕竟,内心是这样感觉的——此二人,必是会好好珍惜着彼此的。“这件事呐。”泽濋缓缓开口道,“不成问题。”
“是吗?”男子显然很是激动,继而转过头去望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小莲,“真是太好了,小莲!”
“嗯!”小莲似乎是要哭了。
“我将再对小莲施个咒法,以避免在以后你寿终时小莲她依旧是这伞的精灵而无法随你投胎,苏公子你,没有意见吧?”
“有劳大师了!”
屋内,言胭将小轩窗轻启,燃香无所事事。
每一天的清晨,每一天那镜中梳妆的自己,身影落寞,每一时,在那渐渐沾满鲜血的双手将檀香木制的香梳轻轻拈起,总有那么一个声音,在自己的脑海回旋,久久地,竟是无法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