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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章肖肖的怨
书名：蓬山路断 作者：铭溪 更新时间：2016-12-12 00:46 字数：3469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回家必经的那片平原。荒凉、凄冷，唯见先前肖肖一家的陋屋在寒冷的夜风中飘摇着，欲坠，早已是人去楼空，以及不远处那片小小的树林，矮矮的孤坟在枝干掩映下鲜为人知。
一阵阴风吹过，倏地，阿宝“怎么了？”地答了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声，然后显然是不耐烦了，掉转过头来望向一脸莫名其妙的阿业：“我都说了‘怎么了’，你烦不烦啊！”
阿业显然还沉浸在莫名中，听此，更觉自己糊涂了。
“阿宝，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你刚刚不是一直在叫我吗？”阿宝有些气愤。
“我没说话啊。”阿业一脸委屈。
“不要骗我了！”阿宝不耐烦地说道，“叫了三遍，我还会听错吗？”
“真的，我发誓，绝对没有骗阿宝！”说着。阿业举着一只胳膊作发誓状。
要知道，在文井镇，发誓是一件很慎重的事，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人发誓的，而一旦发誓，必是毒誓，必是万分谨慎坚决的。
见此，阿宝也困惑了，“好了，我相信你。”阿宝上前阻止道，“阿业从来都没有骗过我啦，刚刚一定是我产生幻听了。”
虽是疑惑万分，但阿宝还是这样说了，也许，真就是自己的幻听呢。刚刚风是那么的大、那么的猛！
二人在距各自家不远处的小道上恋恋不舍地挥手道别，阿宝兴致满满地回到家中，向着坐在桌边等待自己的父母讲述着和阿业一起看河灯时的趣事。
说着说着，便不经意地谈到自己方才所遇见的怪事，其实怎么说来，阿宝还是觉得那不像是自己的幻听，要说一次的话还有可能，但是自己却偏偏听见了三次啊！
屠户一家中，阿宝的父母起初对阿宝所说的怪事仅仅感到奇怪，还想打趣说阿宝今天捡到宝了，没想到，自家老太太在支走宝儿后的话让他们的冷汗不禁从背后一下子窜了出来。
“造孽啊！”老太太坐在桌边用拐杖沉沉顿地悲恸道，“宝儿，他，唉——”
“娘，怎么了？”屠户显然是万分不解，屠户的妻子同时也是不解之状。
“唉，说来话长啊！”老太太闭上眼叹了一口气，“想当初老祖留下来的话让你们铭记在心，你们怎么就是不当回事呢？这下好了，我可怜的宝儿啊！”
“娘，您到底是指什么啊？”更是疑惑的夫妻二人。
“宝儿被盯上了！”老太太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这可怎么办啊！”
说到“盯上”，夫妻二人心中“咯噔”一下，眼前一片苍白，自己小时候无论是祖父祖母还是自己的父母都同自己说过好多次的，关于在中元节时的禁忌，只是自己根本就没有当回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然是当做个鬼故事听听也就算了，时间一久，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而现在，老太太又提及此事，夫妻二人蓦地也就想起了，虽是心中“咯噔”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过来，笑了，是在嘲笑老太太的迷信。老人家，不就如此嘛！年纪老了，对死亡多多少少有些畏惧呗！
老太太见夫妻二人脸上满是嘲笑，无奈地叹息着摇了摇头，想当初，自己的话有多少被儿女们当做迷信来看待呢！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老太太说出这句很是苍白的话语，自知夫妻二人不会听进自己的解释，更何况，阿宝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似乎没有人能救得回来了吧，便也就只能摇了摇头，悲叹自己的命怎么就这么苦，自己唯一的孙子也眼见着要保不住了，如果可以，就是拿自己这条老命去换孙子的命，自己也是毫无怨言的啊。只是自己这条老命终究是没用了，哪会比得上孙子的命呢！
颤颤巍巍地支着拐杖起身，老太太一步三摇地向着自己的卧室走去，留下依旧在嘲笑中的毫无危机意识的夫妻二人。
时间在屠户家的老太太的寻访中快步流逝，然而一无所果。
终究是注定了吗？宝儿注定就要这么早离开自己？
白发人送黑发人！
已是八月将近月末，阿宝的状况愈发显得令人担忧。
从三日前开始，阿宝便一人呆在自己的卧室内，说什么都不愿意出来，似乎是很惧怕窗外的阳光，连窗上的竹帘都是死死地放下的，整个室内，一片黯然，死寂。
老太太快要无法忍受了，自己心中知晓着孙子的后果，却也只能是眼睁睁地瞧着孙子向着死亡一步一步、愈来愈近。
近期的夫妻二人也渐渐感到事态的严重性，瞧着儿子一改往日那调皮的、一刻也坐不住的作风，隐隐的不安在二人的心中扩散开来。
也许，老太太说的是对的！
坐在餐桌前三人焦虑地商议着，终是无果，叹息。
妻子按照前几日的惯例，又是盛了饭菜，向着阿宝的房间走去。
“咚咚咚”妻子给阿宝一个提醒。自己就要进来了。
房内很快就窸窸窣窣一阵响动，接着又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妻子知道，可以进来了。
打开房门，又转身快速关上房门，妻子向着阿宝走去。
阿宝蜷缩在床脚的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像极了受惊害怕的小动物，再瞧着那日渐消瘦的身形，妻子不禁又想哭了。
房内仍旧是灰蒙蒙的一片，令人倍感压抑，此刻的妻子真想将竹帘支起，只是又恐伤着了阿宝，只能是默默叹息。
阿宝端起饭碗，静静地吃着，不发一言。
现在的自己，即便是能瞧着儿子静静吃饭的样子便也是满足了！
然而，倏地，饭碗在一声清脆的响动中破碎了，地下，是一片残骸——破碎的陶瓷以及碗内散落的米粒菜蔬。
阿宝的样子很是惊恐！
同样惊恐的，还有妻子。
望着儿子的瞳孔一瞬间定住在自己身后并渐渐涣散开来，妻子只觉一阵寒意从后脊传来，然而转过头去，身后空荡荡的，并无异常！
阴冷之感渐近，此刻自己就是想也不用想便能知晓这是什么，妻子感觉脑门一凉，想要站起，双脚却像是被钉住一般，竟是挪不开半步，而且，似乎是已没有了知觉，仍旧是抬起头来望着阿宝，妻子想起自己作为一个母亲应尽的职责，那便是好好地保护自己的儿子，可是现在，自己究竟该怎么做呢？对于这样的事情，自己完全不了解啊！
阿宝的瞳孔仍在涣散着，渐渐的，从中央开始出现一团白影，就在那一刹那，妻子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穿过自己的身体，只是一瞬间，有那么几分失神，似乎自己的魂魄就要脱离自己而去，而在尚未离开之际，又回来了。
仅仅是在一瞬间！
当妻子回过神来，阿宝已经倒地了，本是水汪汪的大眼睁得更大了，大到令人发毛。
惊恐的双眼是留给妻子的唯一印象，紧接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传彻了整个原野。
妻子疯了。
丈夫和老太太闻声而来，见此情景，并不真切，便将竹帘支起，眼前的一幕难以忘怀。
崩溃的妻子冲出门外，任是谁也拦不住，自此下落不明，再也无人见到。
老太太虽是早已知晓后果，然而终究还是无法承受，当场就晕厥了，再也未曾醒来。
至于丈夫，见着这家破人亡，虽说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那也“只是未到伤心处”啊，在安葬了老太太和儿子后，便也四海为家，出门去寻找自己仅剩的那唯一的亲人——自己的妻子了。
即便是已疯了，终究是自己的妻子，自己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啊！
文井小镇，自此不再太平。
屠户家的不幸遭遇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文井小镇，也正是因为镇太小吧，以至于连那份恐惧都扩散得那么快。
小镇本就遭遇了不幸，如今，更是伤口上被狠狠地撒上了盐。
稍微富有的人家纷纷搬离小镇，恐是经受不住这接二连三地惊吓了。
那个术士，在这一时刻似乎很是合适地出现了，在众人急需抚慰之时。
然而，又有谁能知晓呢？眼前的这位不过只是打着术士的名号，就像是披着羊皮的狼啊。真乃是万恶之源！
使用着相似的伎俩，术士再一次成功地欺骗了镇人，就像成功地令肖肖听从自己的话一般，轻而易举！
是镇人太善良？亦或说民风太纯朴呢？
显然不是，只是源于对未知的恐惧！源于那一颗颗受伤的心！毫无所依的彷徨的心！
现在，镇人又能求助于谁？无非是通晓之人，而术士，便就是这样的人，只是，眼前的这位，心术不正。装模作样地设坛、祭祀、施术……术士在完成一系列看似是那么回事的仪式后，便向着镇人告诫，自今起的中元节，镇人必须在户外待至子时。
可是老祖宗不是这样说的啊。虽是早已不再遵循，但老一辈的人还是铭记在心的，难免提出了异议。
“祖宗之法？”术士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只适合先前的人世，现在应该纠正一下了。”
听此，年少的一辈难免有些得意，想当初，对老一辈所说的话不以为意的正是他们这一辈啊。
总而言之，大家是听从了眼前这位心术不正的术士的说法了，至此，多多少少沿袭了近百年的、早已在风雨中飘摇的古老传统彻彻底底地被丢掷在了一边，热闹的中元夜取而代之。
这一年的中元节早已过去了，镇人是没有机会立即判断一下自己的“告诫”的，真是愚昧的人啊！想到这里，术士不禁想放声狂笑，只是看看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还是忍耐一下为好。
殷勤地献茶捧饭，镇人像是对待神明一般“供奉”着术士，也对，谁会对自己亲眼所见的奇事感到怀疑呢！术士在先前的精彩表演早已赢得了镇人的无上信任。
人，往往在得意之时会撞上失落，也正是所谓“福兮，祸之所依”吧。
似乎就是报应吧，万恶之源的那个术士竟在得意了三日后的清早被前来送餐的镇人发现死在了客栈里。
死状极其恐怖——是同肖肖父母一般的、绝无二异的死状！
镇人不解，只能是猜测。想必，定是术士为解救我们广大百姓，以自己的性命来交换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