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四口就这样离开,走廊里一下子空荡起来。医生望着那个被男子怀抱着的小女孩儿,突生的遗憾如杂草一般在心里迅速滋长: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女孩,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渺小却绝对耀眼。为什么上天如此待她?让她过早陨落。
滕府。
滕月放下心便直直径回房间睡觉,滕妈滕爸将小女儿安顿好也立刻回了房间。关上房门后,滕妈立刻抱住滕爸的背,“到底是什么病?”
“你还是看出来啦!”
滕爸反身抱起滕妈放到床上,自己也进到被子里,将妻子的头按到自己的肩膀上,然后才又沉吟着开口:“听我说完,你要坚强一点。”
滕妈点头,“嗯,你说吧!”
她已经猜到,但是不敢确定,所以算是有了一半的心理准备。
“先天性心脏病,本来症状并不明显,因为两年前开始学格斗术,病症开始明显,医生说药物只能减缓疼痛,若要根治,必须要换一颗心脏,小星如果没遇上一颗匹配的心脏,她最多只能活到二十岁。”
滕妈本以为自己猜到的结果得到落实时她并不会太难过,可最终还是号啕大哭起来。
小星她十一岁,照此说来,只能有九年的寿命,小星是那么好的孩子,为什么要让隔代遗传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
滕妈的父亲就因为心脏病去逝,她自己没有这种病,以为已经终止遗传,没想到,竟遗传到小星身上,如今她宁愿自己遗传,小星能够幸免。
可是,这种宁愿真的管用吗?
小星醒来时已经身在自己的房间,她跳下床跑到阳台上。
天还没亮,天空中悬挂着几颗星,每一颗都离彼此好远,看起来很无助。像极了此刻的她。
她希望自己没有多嘴告诉老爸她心口疼,她希望自己没有昏倒,她希望老爸从没有带她去医院检查,她真希望没有听到医生所说的那个结果。
这样,她就不必预见自己可笑的命运,二十岁,人生刚开始起步的年纪,她的生命却要在那里终止。
她真的很不甘心。
天际的几颗晨星伴随着日光的出现在消失,滕小星也像一颗即将消失的晨星一样,蜷缩在阳台上睡下了。
再次醒来时,已经过了正午。她刚想起身,门把一扭,她老爸就笑着走进来。
“小星,我今天早上已经给你请好假了。”
滕小星坐到床上,点着头,张了张嘴,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最终也是一句话都没说。
她老爸好奇,问:“怎么了?有什么要说?”
“你确定要听?”滕小星见她老爸诚恳地点头,只好低下头说:“您老笑得太勉强,勉强的笑,真的很难看。”
滕爸看着女儿床上的被子被一滴滴的泪水打湿,他迈出稳健的步伐,坐到滕小星身边,拥在怀里。
“小星,你在怕什么?勇敢一点啊!有老爸在呢!”
滕小星抬头,看见因为自己老爸竟然也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她赶紧抹了眼泪,笑得很灿烂,泪水却还是很叛逆地模糊了双眼,笑着笑着,哭声还是盖过了笑声。
“老爸,我是怕时间不够……”她喘了喘,“二十岁,别人大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的却已经结束……”
“那你就把你大好的人生提前到现在就开始啊,而且,小星,不要那么笃定你的人生就一定在那个时候停止,听老爸的话,继续作你的女侠滕小星!好不好?”
泪水伴随着滕小星点头的动作,落在了滕爸的胳膊上。父女俩都知道,哭过这一场,她还是会继续,甚至是放大她人生的精彩。
滕月因为高考完毕整天都闲在家里。滕小星眼光瞥过滕月手里挥动着的水果刀,她纠结了。
自己是晕还是不晕?
还是……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最后,她选择了最后那一个。滕小星狠狠地咬着面包,咬着咬着就听见门铃响了。她刚想去开门,就见滕月一把水果刀飞过来,还要死不死地插在她面前餐盘里没吃完的面包上,她知道滕月就算是雀悦地跑去开门也能很狡猾地观察她的反应。所以,她只好很像回事儿地从椅子上摔下来,哇的一声哭了。
正好来访的季子河和北南也看见了滕小星哭喊的一幕,在书房里看报的滕爸冲出来,焦急地问:“小星,怎么了?”
滕小星很胆怯地指了指餐盘上砍在面包上的水果刀,惊天地地来了一句:“老姐是故意的!”
这时花园里浇花的滕妈也回到客厅,看见这一幕,嘴角不觉地抽动了一下,她小女儿还演得像真事儿似的。
季子河和北南听滕月解释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明白滕小星突然患上的这个钝器恐惧症是个什么玩意儿。
本想向滕小星表示一下同情,悲悯的眼神还没来得及抛出去,就见滕小星怅然若失的表情:“死了死了,竟然让这两个臭小子知道了老子的弱点。”
说完便踏着拖鞋PIAPIA地走向她老爸:“老爸,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把这种该死的恐惧症治好?”
滕爸放下报纸,郑重地点头:“小星说得对。”
滕小星回报一个同样郑重的眼神,然后就不小心瞟到沙发上的两个少年,“你们俩来这里干嘛?”
“我们听老师说你身体不舒服所以才请假,所以来看看……”
话还没说完季子河就被滕小星丢过来的拖鞋给砸了。
“你还好意思说!昨天要不是姓北那小子抢我肉吃,你拉偏架,老子还会呆在家里么!”
话音刚落,一旁的滕月就向小星的屁股丢来另一只拖鞋。
“小星你演过了!你的“抢肉谎言”已经在你昨天晚上晕倒的时候被揭穿了啊!”
滕小星恍然大悟,把她老姐丢过来的拖鞋套在自己刚好空着的一只脚上,也不管左右对不对。
然后一屁股挤在季子河和北南之间,很无耻地又问了一遍,“你们两个来这儿做什么?”
北南感觉脸上三条黑线垂下来,季子河却伏在小星耳边嘀咕了一会儿,滕小星就白了他一眼,“这事儿还用这么小声?”
随即转向滕爸,“老爸,我想谈恋爱你准不准?”
身边两个少年明显一窒,往中间一看,小女孩儿,很淡定很从容。
滕爸皱了皱眉,“和谁啊?”
“张烁,张叔叔的大儿子,记得不?”
“年纪有点儿大!”滕爸目光风轻云淡地飘向沙发上的两个男孩子,“要是他们俩当中的还行。”
话一出口季子河木了,北南脸红了,滕小星也风轻云淡的看了看两边的少年,摇了摇头,“太嫩了。”
北南这才知道季子河并不是滕小星的男朋友。
早知道,早知道这样,他就,他就算他早知道这样,他也不敢怎么样,谁叫滕小星有个那么嚣张的老爸?
蓝鹰帮帮主。靠,那可是社团呢!他的女儿谁敢惹。想到这,他就佩服起眼前的人来,是年龄比他大,所以胆子就比他大吗?为什么他敢追求滕小星?
没有错,北南眼前的人,就是前几天一直托张闪闪给滕小星送巧克力的张烁。今天他终于现身了,没有了打架那天的嚣张,只是,他真的好高啊,比小星高出不知多少,竟然还好意思追小星?他们可不配,北南心里这样断定。
“滕小星,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好啊。”结果她还是答应了,北南暗自握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生什么气,灰溜溜地走掉了。
可是这个时候除了张闪闪以外根本没有人关注他,滕小星和她男朋友去吃午餐,季子河也因为家里来课人被叫走,他孤零零地逛在校园里,一抬头,看见了张闪闪,下意识地想要躲开。
“北南!我知道你现在讨厌死我了,但是我还是得跟你讲清楚,我是喜欢你,我喜欢你就不会找人揍你,只是我哥见我哭了心疼,一时冲动了,希望你原谅。”
凭心而论,他不讨厌张闪闪,只是他不习惯有人对他说喜欢他,想要和他谈恋爱。
所以他拒绝了她的告白,没想到竟然还给滕小星带来了一个什么钝器恐惧症,外加张烁那一朵烂桃花。
“你哥哥……”他怎么做到长那么高的?他想问,但又觉得如果问出来了会很二,所以,他又摇头,“算了,没事了。”
望着北南离去的背影,张闪闪不得不承认,她的初恋,夭折了。
至于滕小星的,暂且不算初恋,只能说第一个“男朋友”,没到三天就吹了。
原因是张烁在他好友的起哄下抱了她,而她因为心脏没有负荷住,所以,晕了。她当然不是因为春心荡漾,心跳加速而病发,她才四年级,哪里知道什么是怦然心动。
只是她并不清楚谈恋爱还要被人抱,所以她吓到了。
“…呲溜…呲溜……呲呲……呲溜…”
这是滕小星的房间里,此刻响着的唯一声音。
不知你猜对了没有----她在吃面条,而她对面,那两个抖着肩膀憋笑憋到脸红到耳根的少年,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了笑声。
滕小星本是想要把手里面剩下的汤汁全扬在对面那两个死小子脸上,可是,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还是把碗放在了床头柜上。
算了,被子脏了还要她自己洗,得不偿失。
“你们两个,笑够了就回家吧,顺便把门带上,我先睡了。”
说着就钻进被子里,坐在床对面椅子上的子河和北南,就只看得见她一个黑黑的头。
心想,这丫头不会真的因为失恋就很伤心吧。
她真的很在乎张烁那个人?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瞥见小星那微微抖动的肩膀,正猜她是在笑还是在哭,却见她突然掀开被子跳到他们面前,指着他们破口大骂:“你们两个兔崽子,还有没有良心了啊!老子这才四年级就早恋,不就是为你们以后谈恋爱能在我这儿汲取到经验么!枉我给你们探路,你们还好意思笑我!”
本来是愧疚的,可是经她这么一指责,北南就原谅了自己,微笑着对小星说:“那还辛苦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