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樱筝能成为最强大的男人肯定是吃了不少苦头,但是那样的场景还是超出了方和的想象。他浑身冒出一层冷汗来,惊讶道:“那也太冒险了。”
“是啊。我也担心的不得了。过了七天后打开洞穴,看到的就是正在烤着野狼肉的筝儿。他也受了不少伤,一身衣服破破烂烂,但是野狼一只不剩的被他全杀光了。这之后也有把他丢进蛇窟或者森林里面。人的潜能是很大的啊,只要肯去发掘,等到筝儿十五岁的时候,可以说在这个世界上已经鲜逢敌手了。”
方和沉思道:“十五岁么?”
“那时候他专心练武,便很少下山了。村里人担心他担心的不得了,就自发的上山寻着我的住处,送些吃的给筝儿。哈哈,连我这个师父都开始嫉妒他了呢。”
方和点头微笑:“那还真是非常善良的人啊。”
“是的,非常善良,非常淳朴的人。”说到这里,吕天水的面容忽然严肃了起来。“但是,全部被杀了。”
“什么?”
方和忍不住惊叫起来:“被杀了?”
“是的。”吕天水的眼里浮现出非常悲伤的神色来,“被入侵的敌国军队所杀,而我和筝儿没能及时赶到。”
“云扬就是经营那家小饭馆的夫妻留下来的儿子,侥幸存活了下来,被筝儿带回了山里。”
竟然有这种事情,从来都没有听樱筝提起过,所以说,那时候的樱筝,就已经背负起这么沉重的痛苦了吗?想到这点,方和只觉得鼻子一酸。
“此后筝儿更加寡言少语了,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了他十六岁,回到私塾里面。走之前,我问筝儿对未来有什么打算。他说……”
“出卖灵魂也好,被人践踏尊严也好。我只想快点结束战争,不再让这种无谓的牺牲延续下去。”
就是因为抱着这样的想法,才成为了背负着上千条人命的杀手吗?为了让更多的人能够更好地活下去,所以不得不弄脏自己的手,最不想看到鲜血的他,却不得不亲手斩杀掉人命。
“走之前,我送了他一把刀。名为兼正,是希望他能够正直的活下去。战争结束后,筝儿就把刀还给了我,说是无法适应那把刀的重量。”
并不是刀沉重,而是他的灵魂,太过于沉重了。
“你们也该知道的吧?瞬影因为掌握了太多机密,而被下令肃清。”
方和点头,吕天水道:“被一心牵挂的国家所背叛,那种滋味,肯定不好过吧。队士们是用自己的生命救了筝儿,还有青柳。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被尸体压着,呼吸十分微弱,也正因为那些尸体,他们才活了下来。”
“我当时并未思考太多。因为上面派人来处理尸体,我带着两个人不太好逃脱,就只是草草的处理了一下青柳的伤口,把他藏在了安全一直穿透到了背后。他的地方,之后带着筝儿回了山里。因为怕筝儿会产生复仇的想法,所以并未告诉他青柳还活着。”
所以,看到青柳的时候,樱筝的表情才会那么怪异。
“那时候筝儿腹上有道很深的伤,从前面失血过多,一直昏迷着,不愿意苏醒过来。这是当然的吧?好不容易从黑暗之中盼来了光明,却被那光明所伤害。有段时间,筝儿几乎快要活不下去了。”
“我和扬儿日夜轮流守着他,总算是把他救了回来。但是醒来后的筝儿,也仿佛是尸体一般的活着,无悲无喜。再之后,他就一声不吭的从山谷里离开了。”
方和愣住:“这么说,你们其实是在寻找樱筝吗?”
“是的。”吕天水并未隐瞒,认真道,“他是国家重要的战犯,一旦被抓住就难逃一死。而且他那时候状态并不好,我也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比如复仇一类的。”
方和垂下头:“就像青柳那样吗?”
“青柳那孩子的事,我也是有一定责任的。”吕天水有些愧疚,道,“现在大概是筝儿最痛苦的时候吧?侥幸活下来的战友,却是现在最大的仇人。”
“不过。”他话锋忽然一转,微微笑了起来,“有你们在,我也就不那么担心了。”
我或许没有那个能力,但是,芊芊是绝对可以让樱筝好好活下去的。现在只有相信芊芊了,方和洗漱完,正好在走廊上遇到了谷芊芊。
“芊芊,别太担心了。你也早点睡吧,樱筝说只是出门走走,肯定会回来的。”这一点可以肯定。因为那家伙爱着这个笨蛋已经爱到了近乎偏执的状态了,所以就算是要离开,肯定也会事先安顿好谷芊芊的。
谷芊芊笑着点点头。
方和叹气:“芊芊啊,你应该知道的吧?”
话没说完,就被谷芊芊打断。月光从头顶倾泄下来,洒在她身上铺上一层柔和的莹白的光芒。谷芊芊依然是笑着,好像没有一点担心,月色里一双眼睛藏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阿和,芊芊我,还没笨到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去赴死呢。”
月亮已经高高的悬挂在空中了,快到深秋的夜晚格外的冷,谷芊芊一直有些畏寒,便裹了被子坐在床上,愣愣的看着那弯明月。
樱筝和青柳的战斗是无法避免的,即便是自己,也无法阻止他俩的战斗。青柳是疯狂又偏激的家伙,他现在大概已经丧失了理智,心里只有复仇二字了吧?这样的儿时玩伴,樱筝断然是无法放弃的,而且,樱筝也不想看到百姓再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了吧?
不希望樱筝离开,但是,现在却不得不面对分离。樱筝是个果断的人,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大概就会离开了吧?
忘了在哪里看到的了。
“我憎恨那轮明月,明月将星夜和你一同带来,却又与黎明一起将你夺走。多希望那轮明月,永不西沉。”
一旦这轮弯月落下,那樱筝也就该踏上离去的道路了吧?
我也同样希望着,今宵明月,永不西沉啊。
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声,随着那响动,月色立刻深深浅浅铺满了整个屋子。月色中有个人影站在门边,虽然背着光,但是感觉得到,那气息仿佛是初见时那么沉重,那么苦恼。
他用最温柔的目光看着她,她亦用同样的目光回望着他。
谁都不知道今宵之后会迎来怎样的结局,可以的话,我想化身为太阳,只照耀着你一个人,哪怕将我自己燃烧殆尽也没有关系。至少,我的温度所能抵达的地方,就能给你带来力量啊。
我会因为未知而感到恐惧,我害怕的几乎要颤抖起来。即使如此,我还是要让自己无比坚强,因为我的怯懦只会让你失去战斗的信心而已,我的怯懦,只会是世间最为剧烈的毒药而已。
樱筝,你要活着回来,你必须活着回来。不然,我,阿和,林姑娘,还有这里所有的人,亦会迷失方向的。
许久后,门口的人似乎低低的叹了口气,转手将一室月辉关在门外,缓缓朝她走了过来。
久违的,紧紧的拥抱。近乎贪婪的拥抱,好像是要把这温度,这肌肤的触感,这血脉的流动都完完全全的烙进脑子里面。谷芊芊硬生生的憋住了快要滴落下来的泪水,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
“芊芊小姐。”他抚摸着她的长发,半垂下眸子,轻声道,“在下必须去阻止他。”
“我知道。”谷芊芊努力控制住话语中的颤抖,苦笑道,“这是你的义务啊樱筝。”
不阻止他的话,你一定也会非常难过的吧?
他垂首将她青丝握于手中,然后轻轻吻着,唇边溢出的却是薄叹:“在下,并没有胜算。”
谷芊芊身子一僵。
樱筝声音更加温柔,道:“青柳偏激,骨子里比在下还要嗜血一些,这些,在下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战争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只要青柳一到达极限,就会脱离思想的束缚,毫不留情的斩杀众人。自己曾经无数次和他背靠背的战斗过,是最了解不过了。青柳一点都不比自己弱,抛开理智之后更是令人恐惧的存在。
而现在,不,确切的说,在瞬影遭到肃清的时候,青柳就已经完全抛弃了理智了。
“在下若是不肯加入青柳一方的话,他定然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在下。而在下,却无法对他下手。”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几乎完全听不见了。看样子,樱筝也在担心着,无论是谷芊芊还是青柳,两边都不愿意失去啊。
“樱筝。”谷芊芊松开他的怀抱,仰脸看着他,微笑起来,“樱筝,我会等你回来的。无论多久,都会一直等着你的。”
透过窗子洒进的月色幽幽的映照在了少女脸上,她眸子亮晶晶的,好似有泪光在闪动着。月光给她的眼睛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在昏暗中格外的清亮。两片粉红色泽的唇瓣紧紧抿着,好像在宣告着她有多倔强一般。
那是最动人最可爱的颜色啊。
樱筝缓缓俯下脸。
灼热的呼吸吹拂在面颊上,让她忍不住红了脸。白里透红的颜色越发的诱人了,谷芊芊闭上了眼睛,是害怕,又或许是期待?没有哪个男人会抵抗住女人这样无意识的诱惑的吧,更何况,这是个美的让人想要毁掉她的女人。
然而他却只是凑近了她,那动作就好似忽然定格了一般,停了好半天,才叹了口气,道:“这支簪子果然很搭芊芊小姐,若是喜欢,便一直戴着吧。”
说着,他放在她脑袋后面的手忽然挑动起他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一头长发有如瀑布一般的流泻下来,他将簪子放到她手中,笑了起来:“不过睡觉时还是取下来的好,可别弄伤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