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溺水的人坠入无边的黑暗,周围没有一个伸手可以触碰到的物体,更别说温度,体温的触碰。
沈图站在医院的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急救推车呼啸而过,耳边陷入一片沉默,什么也听不见,温热的泪直落落地滴在地面上,接着是大片的乌云发出沉闷的呜咽,一滴一滴大颗的雨晕染了整片大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站了多久,直到天亮起来,雨停后,他才从日光中获得一点点能量,至此才发现,他的腿已经麻到颤抖,一不小心走出一步就跪了下去。但他还是站了起来,缓慢而坚定地走了进去。
在柜台问到了病房号后缓了一口气,但依旧是小心翼翼地秉着呼吸,来到门口的时候,他听到房间内传来说话的声音。
“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大概一天内。这就得看他自己的了。”
“好的,谢谢医生。他的腿?”
“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只不过唉,在其他方面我们也无能无力了。”
在听到开门声之前,沈图背对着出门方向移出了几步。医生的话是什么意思,总让人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那么高的距离,他的腿怎么办?
沈图突然很害怕走进这个房间,一方面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收养他的沈家人,另一方面,他也不想看到沈夜醒来后的样子,他会用什么眼神看自己,怨恨?厌恶?还是包容?任何一种他都受不了。
他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一时间茫然无措,他只想一直向前走,向前走,不停留。
直到撞到一个陌生的行人,那人一脸智障地看着他,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后是一片黑暗的世界。
——
沈图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仔细看房内装饰,有点像是酒店。他推开身上的被子,起身。
之前发生过什么,他完全不记得了。这时候,肚子传来饥饿的呐喊声。
他皱着眉正寻思着怎么办,房门就响了起来。在第三遍的时候,他终于走到了门口,打开门发现是送餐服务。
看着这一堆的食物,他有些纠结,到底是谁救了他,又把他扔在这。刚才问了服务员,只不过那人眼神怪怪的,总感觉眼神亮得有点吓人。她的形容也是有问题的,什么高高帅帅,新疆人?混血?(新疆小哥说,这锅我们不背)
总之先把眼前的食物先解决,之后的事,哥哥的事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回去了。就当他是个胆小鬼吧,他真的无法接受那人的眼神中露出一丝的怜悯或者是厌恶。
等他准备好出门的时候,有人进来了。那人一头金黄色的头发,漂亮极了,黑色的眼珠十分暗沉正眯着眼睛看着他,鼻梁高挺,整个五官尤为立体,薄唇微翘。
“小子,你醒了啊。”
“你是谁?”难怪那个服务员说不准这人的国籍,因为这家伙的普通话太好了,长相偏欧美。
“嗨,我要不是一时心软,我才不会救你呢。你这小子警惕心怎么这么重。”
“你救了我,我想不起来了。”
“好吧,我也没指望着能好人有好报。既然你现在已经好了,那就走吧。”
“我我不想回去。”
“哈?”那人瞪大着眼睛看着他,似乎在后悔自己捡了个大麻烦。
沈图轻轻一笑,“我看你,也没比我大多少。而且,你选这个房间,不单纯是吧。”
“你知道些什么?”那人危险地看着他。
“我啊,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片地方我很熟而已,恰好你要的我能帮上你。”
“哦?你想要什么。”那人颇感兴趣地挑起一个微笑。
“我想跟着你,离开这里。”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就不说你现在只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屁孩,就算你是个成年人,也不可能轻易地加入‘我们’。”
“我知道,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待在国内了。”沈图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像是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有意思。看来你是遇到了不得了的事情啊,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先帮我做完这件事,我就答应你带你走。至于能不能加入我们,那就看你自己的了。”
当天,沈图得知沈夜醒过来的时候,终于安心地大哭了一场。然后给他打了个电话,没有人接听。于是他发了一条很长很长的短信,虽然很不甘心离开,但是他现在真的做不到去面对沈夜以及沈家人,他失去了作为沈家一份子的资格,他的愧疚心无法让他再在沈家待下去。
他真的很对不起沈夜。
——
离开的那一天,是在一个星期后,帮助那人完成任务后,准备启程去意大利。
这一天,晴空万里,除了有点晒,一切都符合出行的标准。
“哎呀,不用带行李真好。”
沈图瞥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座位的人,“你自己也就一个背包。”
“哼,带你过去之后,一切都只能看你自己得了,我可不会再滥好心了。”
“嗯,这样就行了,我也没想过要一直依赖你。”
“你还是挺不错的。”
沈图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这家伙跳题也跳得太快了吧。反正,到了那边,一切都是重新开始,兴许等到他羽翼丰满,还能有站在他面前的一天,到那一天之前,他绝对不能放弃坚持。
“我想睡一觉,你大概三十分钟后叫醒我。”
“哦。”看着坐在里窗那人的侧脸,有时候沈图会想,其实他对自己也是有一点信任的吧,不然不可能把自己暴露在不安全的环境中,尤其是对于他这种“职业”来说。但是不管怎样,这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他做过二个决定,第一个就是跟着沈夜去沈家,第二个就是离开沈家,离开这里。从一开始的彷徨迷茫,到坚定决心的过程虽然没有花很长时间,但也是一个非常煎熬的过程。
这件事的原罪在于他,无论如何他也无法补救,除了让原罪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中。
就在沈图一个人继续胡思乱想的时候,身边的一个乘客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一瞬间将他拉回现实,看向左腕的手边,三十分钟已经过去了,再看向身边的那人,还真是意外的松懈,睡得真让人嫉妒。
他毫不犹豫地伸手准备去拍一拍那人的肩膀,叫醒他,在手指接触肩膀之前,那人的眼睛倏地睁开,眼中寒芒毕现,看清自己之后一秒内又恢复正常的模样,打了个哈欠,“哦呀~真快~好久没有睡这么好了。”
沈图的脸上虽然一脸淡定,但其实在刚才那一瞬间内心有种近乎死亡的窒息感,果然身边这人,很危险。
还有十几分钟就到意大利了,真好。他离他已经这么远了啊,大概永远也不会再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