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锌紫赠予我的冰笛吹奏了一曲回梦,笛声悠扬婉转,在这片死寂中旋转,与圣洁的月光纠缠在一起。
第一次听锌紫吹响的回梦时,这首曲子给了我很大的希望,可为何这次再听,去能够听出其蕴藏的隐忍和破灭之音,仿佛是一个悲伤的妇人对爱情的失望和悲泣,是谁抛弃了她吗?是她的丈夫离开了她和他们的家吗?她一定很可怜吧……
锌紫果真来了,她为我披上一件皮袄,或许也是不忍心打扰这哀怨的笛声,她就这样默默地现在我背后。我吹笛,她不语,柔和的月光亲吻着大地,亲吻着我们的脸颊。
直到初晨的第一缕微弱的阳光出现,太阳从地平线缓缓上升,整片森林在阳光的阳光覆盖下,有了些许朦胧之意,让人有如临仙境一般的感觉。
一曲罢,我转过身,看见锌紫在遥望远处无边的天际,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人,寻找着什么人。她的冰蓝色的双瞳里到底深藏着什么……
许久,她开口了。
夫人,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呢。锌紫,你可不可以告诉我,火族的禁术被释哥哥藏在了什么地方。
锌紫看着我,叹了口气。
夫人,这些事情,王通常不会让我们知道的。所以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不过……星染是占星一族的族长,他一定知道,你可以去找他问问。但是他会不会告诉你,我也不知道。
我心里早已有数,我在冰族呆了三年,怎会不知释哥哥最信任的人是谁。
星染,他是刃雪城里第三个我最不清楚的人。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是占星族前任王的哥哥,他的占星术是刃雪城中最强的。释哥哥,在冰族最信任的人就是他,几乎所有冰族乃至三界的机密,不用他占星,释哥哥也会告诉他,因为许多让释哥哥充满疑惑的事,星染都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见我许久沉默不语,锌紫僵硬地打断了这尴尬的场面。
夫人,您跳舞……真好看。
想必她也是第一次夸别人,有些不自然。
我跳舞很好看吗?那支舞名红尘,是烬在我小时候让我们火族最美丽的舞师教给我的。他总说我跳得很难看,但是每次我吵着要他看看我的舞,他总是笑着。
其实我知道他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却总是支持一切我想做的。这支红尘,我本来想在成年之后第一个跳给他看,可是现在,都变了……我甚至在成年之后,连他是什么样子都忘了。
夫人……
她欲言又止,最后嘱咐我一切小心后就离开了。
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一切兜兜转转,终是回到了原点,只是少了一位很重要的人罢了。
初晨的阳光不暖和,回去吧。
一阵风雪伴随着熟悉的声音飘来,那个熟悉得让我心痛的男人在我面前。眼中依旧尽是温柔,让我有一瞬间的错觉,昨日一切皆是梦魇,我和他还是彼此身边的唯一。
只要心还是热的,谁又会管外界如何变幻。师父说,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应该做自己想做的事,只要不害人,不危机他人。
我们是神,拥有强大的神力,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像凡人一样,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呢?
他看着我,眼神是何等冷冽,如同屠僵手中的剑一般。
因为命运,责任,
你只是我的敌人。
我是冰族的王,我有我的使命,我要守护三界,护我冰族臣民,而你,却只是与我站在对立角度的一个宿敌,火族的公主……
我握紧他的手,他的手好冰冷,没有一丝温度。我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这是曾经抱着我的那双手。
现在冰火两族不会再交战,三界已经太平了。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
他不语,他躲着我,明亮的眸子有几分落寞和无奈。
你还在顾虑什么?是我们命格相克吗?没关系,我会想办法改变这一切的,我会尽力让各族接纳我们……
你改变得了你骨子里火族皇室血统吗?!
可他狠心甩开我,我一个重心不稳,跌落在地,双手被隐藏在青草尖石划破,鲜血淋漓。
我以为他回来扶我,可是我的以为只是我以为,他并没有那样做。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表情漠然,蓝色的瞳孔里不带有一丝色彩。
我的心几乎绝望了,释哥哥,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你就那么在意那些人的眼光吗?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宿敌吗,那你为什么当初还要把我留在你的身边,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对我那么好,难道就是为了此时此刻来折磨我吗?!
我狠狠地揪住一把青草,任凭鲜血染满那片草地,似乎这样,折磨自己能够好受一些,至少身体疼了,心就不疼了……
啊!
仇恨终于占据了我的内心,当时的我完全忘了师父说过的话,不能轻易动怒,更不能为仇恨所控。神灵之力再次在我体内汹涌翻腾,一次又一次地牵扯我的身躯,控制着我的意识。我似乎明白这股力量的目的了,它是想摧毁我,或者彻底地将我这副身躯为它所用。它越是强大,我就越是想要反抗它。可是我小看它了……
在挣扎之际,我将这里的一切都毁了,我们曾经美好的回忆都在那一天毁于一旦。
槭离!
释还是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抱着我,他只是站在那里,用幻术与我的神灵之力较劲。或许是因为两股如此强大的神力同时在人界出现并发生了矛盾,所以感觉得到大地都在颤抖。
黑压压的乌云很快就遮住了刚刚冒出脑袋的太阳,乌云密布,一丝太阳光都透不过来,顿时又是一片黑暗和死寂。天空中飘下鹅毛般的大雪,落满我们的身上,落满整片森林。
因为释的幻术,整片森林在白雪来到之前,里面所有的一切都被冰封了。小溪不再流淌,死死地停留在那里,毫无生机可言。
鲜血从我的伤口处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断滑落,落在冰封的雪地上,就像是一朵朵殷红的彼岸花一般,亦成了这白色世界的唯一色彩。
他很轻松地平息了神灵之力,至于为什么,在散灵之前,我每一天都在思考者这个问题;可是在散灵之后,我宁可这个疑惑困扰我一辈子,也不想知道答案……
待我的意识渐渐恢复,却只能够目送他坚毅挺拔的身影决绝地走远了,直到湮灭在地平线,在我再也看不见的地方……
之后的几百年,我没有将这里解封,我以为,这样我的心会随着这些美好而忧伤的回忆尘封下去,这样心就不会疼了……
待我的意识渐渐恢复,却只能够目送他坚毅挺拔的身影决绝地走远了,直到湮灭在地平线,在我再也看不见的地方……
额间一股冰凉传来,原来是他将眉心坠子给了我。后来听师父说,这个坠子叫沧海之眼,是冰族的神渊祭之物。可以镇压各族的神灵之力,但是使用者身体会很虚弱。
之后的几百年,我没有将这里解封,我以为,这样我的心会随着这些美好而忧伤的回忆尘封下去,这样心就不会疼了……
阿七,师父会永远守护你。无论你想做什么,师父都会支持你,永远在你身后保护你。
不管对与错,不管是与非。
后来我和释分开了,我没去找星染,因为师父告诉我,时机还未成熟。
那日一别,便又是孤苦凄凉的百年……体内的神灵之力在那次发作之后,更加难以抑制。就连师父,对此也束手无策,每次控制不住时,师父才会启用沧海之眼,每一次都会消耗师父很多的灵力和修为,而我,也会在使用沧海之眼之后,变得异常虚弱。
补逽和锌紫经常会来看我,陪我散散心,说说话,偶尔也用幻术切磋一二。补逽幻术不强,她还是比较擅长烹饪下厨。而锌紫就不一样了,我和她的较量几乎会持续三天三夜,甚至是更久,锌紫擅长以笛音控制人心,然后再暗杀。
师父时常与我对弈输赢,陪我看凡间樱花花开花落,或者有时兴致来了也让他教我些稀奇的幻术。
一日,师父与我在凡界一座青荷池塘旁边的凉亭中谈笑,夕阳落下,为我们镀上一层朦胧的金黄色。我看着师父的脸,在夕阳的余晖下,他的脸有些憔悴,但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呵呵地笑着。
他一边拿着一把画着青荷的扇子把玩,一边问我。
最近你们火族怎么样了?没发生什么大事吧。
我正巧有事要告诉他,只不过刚才和师父说话都给忘了。
赤焰城内一切都很好,我已经按照您的话,与邻国赔罪,并要火族人都与他们和平共处。
不过昨日,灵潇派人传信,说是占星族的王星染的生辰到了,邀请我们去参加。师父,这是不是一个合适的机会?
他没有抬起头来看我,依旧看着他的那把扇子,但是神色有些担忧。
别去。
为什么?您是怕这是个阴谋?
他起身,无意间从腰间掉落了一个手绢。或许是因为这是轻物,掉下来也没什么声音,我和师父一开始也没有怎么注意
如果这只是单纯的一次阴谋,你现在去我都不会拦着你。
他双手放在背后,老气横秋地说着,似乎是在训斥我愚笨。和他相处下来,我老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如此年轻俊美的男子,每次说话时都俨然是个经历过沧海桑田世事变迁的老者。
阿七,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贸然行动,受伤的只有我们自己。等待时机成熟,师父会帮你完成大业。
我低头,说道。
师父,其实我并不想干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我只想简简单单地活着,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那就够了。可惜这些,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了……
师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那满池的荷花荷叶,他神色凝重,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令人神伤的往事。
你跟她太像了……可惜,你不是她……
她?谁啊?
从认识师父以来,他总是爱对我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老是让我摸不着头脑。
师父,您的手绢掉了!
我突然注意到师父的手绢掉落在了地上,连忙拾起来,拍拍上面的灰尘,才看到上面写着:
人生若只如初见
可是师父并没有接过,他看着我,很专注,似乎是在看着一位久别重逢的故人。
我见了他好久他才回过神,看着师父这样心事重重,我忍不住问道。
师父你怎么了?
没什么。
师父你撒谎,你瞒不过我的。有什么事,你都可以跟阿七说,阿七会帮你的。
师父将手绢收回在腰间,然后再次转过身去,专注地看着那一池的青荷。一阵微风飘来,很清凉的荷香拂过我的脸颊。我不禁沉醉其中……
后来师父一句话又将我拉回现实:
你可知我是谁?我的来历,我的曾经……
我一时也懵了,师父怎么总爱问这个问题,但我还是答了。
我的白笙师父,您的名字听起来却是给我一阵熟悉感,但你也知道,火族法典被毁,我也查不到什么。至于您的经历,您不是不愿告诉我吗?
你可还记得你的朋友补逽说的话,我是个活了千万年的怪物……
记得。跟你想说的有什么关系吗?
还有刚才您口中的她,指的是师母吗?
他在我们谈话时一直看着那池塘中的青荷,仿佛在和一位池中的旧友进行眼神交流。
你知道为什么我那么喜欢青荷吗?
……
是因为你的师母非常喜欢它们,每当我看到这些青荷时,就会想起她。她微笑着看着我,就像她还在时那样。
师母已经……走了吗?
对。她已经走了千万年了,我也为了寻找她的转世活了千万年,在这孤独凄凉的岁月里,我却没有寻到她半分踪迹。
师父……
我没想到平日里嘻嘻哈哈如同小孩一样的师父也会有如此让人痛心的往事。看着眼前的师父,他高大的身躯仿佛在颤抖,是有多么令人神伤的事情才会把一个拥有无边神力的上神重伤成这个样子。但当时的我还没有像师父一样有着那样悲惨的经历,所以纵使我想好好安慰他,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师父继续说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她叫黎湘,千万年前,我们相识那一年,她还是个青楼舞女,而我化身一个凡间男子刻意接近她,本来只是作为神的我一个小小恶作剧。哪知,我们都动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