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吱”的声音果断干脆,想到后面还有人在做那档子事儿,谭檀自己听着都尴尬,刚想道歉走路来着,后背传出的男声觉得有点熟悉,就是很熟悉的那种沙哑声。转过身,眯着眼睛极力辨认着在黑夜里的人。
“……谭檀?”
倒是让对方先知道自己了,有一种自己暴露在明处的劣势。谭檀心头一颤,这明明是木远久泽的声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木远久泽眯了眯眼睛,把刚被脱下来的衣服重新套在他身上,护在怀里,那人也顺势把头埋在木远久泽胸膛上,不作声。此时这样面对谭檀,心里也是平静。
谭檀忍气,耐着火问:“他是谁。”
“……”木远久泽看了一眼怀里的人,手不停的抚摸着他的背,以示安慰。是没办法回答谭檀的问题,舔了舔嘴唇,欲言又止的模样。
谭檀算是了然了。他那什么反应,此地无银三百两吗?点点头,藏在袖中的手拧成拳头状,嘎吱作响:“你非要我这么厌恶你?”木远久泽又摸了摸怀里人的后脑勺,看起来不打算解释的样子,谭檀也懒得去听他多说些什么,来来回回就那几个破事,自己呐就像一神经似的被别人骗了!
“什么?”木远久泽皱皱眉头。
终于笑出一声,讽刺、悲哀、难过杂交着,轻笑出一声:“演呐。”看着这两个人这样,感觉自己跟多余似的,闹了个笑话恨不得赶紧溜屁股走人。
那人沉默,不作回答,抱着怀里人的力度松了松,想上前去抱住谭檀去跟他说清事情。
“监狱里关押的不愧是作奸犯科的人渣,木远久泽。”谭檀说。
语毕,想上前的脚好像被灌了铅似的,重得连抬起来的欲望都没有,手垂在身旁,表情凝固,像是被冻僵了一样,呼吸都停滞。这一切被黑色淹没,不止谭檀看不见他的这一系列动作和表情,连木远久泽都看不见。
怀里人知道木远久泽的意思,紧了紧披在身上的衣服,继续低着头,往木远久泽身后站。
木远久泽看了一下他,谭檀也看着他躲在木远久泽背后。继而木远久泽看着谭檀,黑夜之中有些看不清他的轮廓,木远久泽撰了撰拳头,又松开。
“你都那样对我了我还给你卖乖。”
回想起以前的事,到自己无意的喜欢上了木远久泽,最后在一起,伏在他身下承欢…恶心呐。谭檀心里只想到了这个词语,像被玩够了的宠物,现在不就是失宠了嘛?
“我不止嫌弃你了木远久泽,我连我自己都恶心。”
“都是因为你。”手指恶狠狠的顿顿指着木远久泽,恨不落到他的身上,得要把他的胸膛给戳穿。说着,眼睛竟然泛酸,本来就看不清木远久泽,现在更看不清了,视线重重叠叠,不真切,像这场闹剧,等什么时候走出了迷雾之中就会知道自己深陷其中之时所做的事有多么荒诞。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木远久泽不想再像身边的那几棵不会动的大树一样杵着了,快步走向前想给他一个抱,平息一下他激动的心情。他也不知道只是这个会给他带来这样大的刺激,他更不会知道谭檀竟然在这里,太巧了不是?
然而谭檀这么生气,还有另一个木远久泽不知道的原因。木远久泽怎么会知道?和谭檀分手之后被告知有人找,赴到地点之后才知道是以前的熟人,谈了几句而已…好吧还是有一点不单纯,之后来到这里就被谭檀看见了,这不正要解释吗?谁懂谭檀会这么大反应…
面对扑过来的木远久泽,谭檀连忙往后退,大声喊:“别靠近我,恶心!”
谭檀已经撤出了阴影范围,脚踩在松软的土壤上,由于重力的向下,脚不得往下陷了一些。月光洒在他身上,把他的一切都照得清楚,木远久泽看见他闪光的泪水,五味杂陈,把在半空中的手垂下来:“什么恶心,你说什么?”
谭檀笑笑,不敢点头怕那代表懦弱的眼泪会流出来,抬头看了看皎洁的月,鼻音加重,喉结动了动:“那天叫人来羞辱我的那个人是不是你。”语气平静。就是倔强。
“……哪天?”木远久泽脑子回转,确实有些想不起来了。
“就是刚来那天,”谭檀猛的低下头:你他妈真傻假笨!?”那一刻一颗水珠子掉落,狠狠地砸在泥土上,干燥的泥土像是饿兽一般,快速地吸收了这颗水珠,快得两个人都没有发觉。
吸了一口气,胸廓幅度很大,是想卯足了劲把谭檀给压下来好好谈谈,可是他说的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冲上来的气都被压制住,他说的是那次…?木远久泽紧了紧拳头,像犯错了的小孩,面对谭檀如此强硬的态度,他木远久泽无话可说,是没有理由反驳。他做过了,是对不起他。气场低下来,甚至不敢去与谭檀对视,他那双眸子……斜视别的地方,用了微弱的声音答道:“……是…”
似是又一次得到了个肯定,把原本对他的好印象都被收走。木远久泽都亲口承认了,也不知道谭檀在迟疑什么,或者不是迟疑,还是信任他,后来才发现这一切都是自欺欺人。原来谭檀也这么可笑。
木远久泽身后的人看着谭檀,黑夜把所有人的表情都淹没,即使你在他眼前怎么的无奈和自责,对方就跟睁眼瞎似的。一切都是误会,或者不是?
“我就是脏,和你在一起我更觉得脏。”一字一句说着,牙缝里挤出来的“更”字加重读音。退了三两步,掉头就跑,远离这是非之地,远离木远久泽。
“对不起谭檀,我…对不起…”木远久泽的声音有些颤抖,见谭檀要走更是控制不住,他有觉得他错了。上前抓住谭檀的手腕,被他狠狠甩开,力气是木远久泽想不到的大。
“滚!”谭檀像失控了的小兽,现在是受够了束缚,不顾一切的要离开牢笼。
“谭檀!”
木远久泽也跟着他的步子追上去上去,现在谭檀情绪失控,万一他做出什么事来呢,心想先稳住他再跟他说清楚事情的由来。后传来一声叫唤,木远久泽迟钝了一两秒之后猛然停住步子,回头望着站在月光底下的人,再回头看,谭檀已经不见了。
啧…谭檀……
定在原地几秒钟,低头走向那人身前,抬起头还是温柔的笑,与给谭檀的笑一模一样。
那人顿了一顿:“木远,对不起。”
“没有。”木远久泽鼓起腮帮子,呼了一口气。
“我先回去了。”垂下头,额前厚厚的头发盖住眼睛,阴影遮住了半张脸。
木远久泽有些尴尬的舔嘴唇:“也该回去了…”
“一起。”那人挤出一丝微笑,两片薄唇被拉成一条线。
两个人并肩,踏着月光直至帐篷,也各回各的地方休息去了。木远久泽掀起帘子来的时候他们还没睡,入耳的就是他们吵杂的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听着也够不舒服的。皱着眉头跟他们说不要吵了都睡觉去,他们面面相觑而后拉过木远久泽跟他说你的人跟别人了现在在耕田你知道不,木远久泽一脸不知所以。那帮人也知道木远久泽不知道,因为他当时不在。后来跟木远久泽讲了个大概,还没讲完就被插话,说你讲的不对,哪里是这样的、是谭檀先打的人你们都错了、我记得是谭檀被打出血的呀等等之类的话,然后他们就开始争论,留木远久泽自己捋清事情……讲到这也差不多了,木远久泽还在好奇为什么谭檀会在那里,还有点儿不对劲,原来是被欺负了。
“哎,谭檀打的那谁啊?”木远久泽说。
一个满脸胡子,邋里邋遢的男人应声:“嘿,好像是老四吧?当时那脸都被血糊住了,晚上那么黑谁能看得清楚,不过可能也就是了吧,三栋就他色胆最大,指不定是摸了那谭檀哪里被打了是不?”说到这哈哈笑了起来,摸了摸自己很久没有清理的胡子,也掩盖不住的猥琐。
木远久泽眯了眯眼睛,带着些许不爽的眼神看着他,摆明着你要是再敢多说一句信不信我弄你的表情看着他。他领会到了木远久泽的意思,想着怎么在木远久泽面前说这些话,讪讪的收回笑容,尴尬的咳了一声。
“还真别说,”坐在他旁边的人说:“谭檀平时看起来弱弱的一副样子,没想到挺能打,老四看起来一副要死的样子,啧啧。这妞儿下手太重了吧?泼辣,这种性子我喜欢得紧呐!”说着自己就拍腿笑了起来,整个帐篷就他一个人的笑声,其他人都埋着头,屁都不敢出,估计都是等着看好戏的。
木远久泽移了移黑色的眼珠子,把目光定在那笑得欢的男人身上,眼里是装不下的怒气。手指紧紧的蜷起来,手背上青筋都暴起,木远久泽忍他忍得久了,给他了时间让他识相点停下来,他倒好是越来越放肆。抓住他的领子就是一拳,把他打得分不清东南,压抑着怒火道:“你再敢笑一声。”
其他人都不敢上去劝阻,纷纷看着这两个人。
那男人眼前一阵黑白闪过,急忙说着:“不、不敢了……”
“以后我要是听到有人把谭檀喊成这样,信不信我把你阉了。”狠狠的给躺着的人踹了一脚,出了帐篷赶紧去找谭檀。
木远久泽也是第一次来这也不知道哪里还有什么地方,总之就是把自己认为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他,问了睡下了的看守员他们也说不知道……最后也就放弃了,回到了帐篷里,看了看谭檀睡的那顶帐篷,还是走过去掀开帘子,偷摸着进去,在黑夜里努力辨别他们的脸,没想到在靠近角落的那一点位置里缩着一个人,靠近了看是谭檀没错了。
木远久泽有点气不能气,还以为他真的能耐了能跑哪去原来是在这睡觉。他熟睡的样子看起来已经很早就来了,怎么就不先看一下这呢……摸了摸他的脸痂,叫醒旁边那磕着呼噜的哥们儿让他喏点位置,自己就躺在两个人中间,面像谭檀的背部,小心的把他圈在怀里。谭檀皱了皱眉头,眼睛挤成一条缝,感觉后背有什么热源一想到可能是别的人就有点被吓到,刚要挣扎,手臂上突然的阵阵轻轻安抚,很熟悉的手感,莫名的安心下来,也都当不住困意,合上眼皮子沉沉睡去……
第三十二章
第二天醒来时,木远久泽还是维持着抱谭檀的姿势未动,等看守员来报晓时大家都睡眼惺忪的醒来。谭檀则是疑惑这条手臂是谁的,难不成是别的人又来讨打?顺着看上去是木远久泽放大的面孔,顿时惊慌失措,从他怀里爬出来,没等木远久泽说话就先跑了出去。其他的人都是一脸懵,好奇木远久泽怎么会在这里…
简单的洗漱、吃完早饭之后就开始做工了,这段时间木远久泽竟然没找到谭檀,也不知道他到底去哪了问了别人也说没看见,后来看见他自己拿着锄头在松土,自己也扯了把锄头过去,还没靠近呢谭檀跟后背长眼睛似的能知道自己过来,立马停下动作就走了,木远久泽上前拉住谭檀问话,结果也没问出什么扑了个空……
接下来的日子谭檀都没和木远久泽说过一句话,两个人只要是一遇到谭檀就会避而远之。木远久泽也知道自己本来就没理,但这种事好像只要道歉就可以处理了不是吗,相信谭檀会原谅自己的。上次谭檀情绪太激动,根本没听自己解释就跑了,找了一遍不是没找找吗,不过又有什么可以辩解的呢,做也做了,难道要谭檀也拉一批人来伦着上自己?这件事果断没用了,木远久泽自动忽视这个。一定是计较他和别人那个,所以木远久泽就是想找谭檀说清楚的,但谭檀哪里给机会,就隔着五六米的距离,看到自己就跟看到了鬼似的掉头就走,一拐角人就不见了,他也不在原来的帐篷里睡,也不知道在哪里休息……
渐渐的也过了这个工作的期限,等大家都坐着卡车回监狱时,谭檀在角落里盘腿坐着,木远久泽过去时谭檀默默闭上眼睛假装休息的样子,当时木远久泽就在他面前坐下,说了话也假装他也听不见。木远久泽正烦着呢边上就俩人捂嘴偷笑,好像每一次这种场面都有人不怕死的出来挑战木远久泽的耐性,瞪了他们一眼就停嘴。知道这么叫谭檀他是没有反应的,干脆坐在他旁边好了。后来装着装着,谭檀就真的睡着了,木远久泽把肩膀凑上去让谭檀枕在上面,睡着了就什么也不懂了,一直挨着他到了监狱……
中间有一次不知道什么原因,两个人之间的怒火就莫名其妙的烧起来了,刚开始只是忍着互相骂着,到最后谭檀憋不住了,一脚用力的往桌子上踹,随后就是给了木远久泽一拳大声嚷骂混蛋。木远久泽本来脾气就不好,就自己而言对谭檀已经是很宽容了,再加上谭檀的无理取闹就更生气,开始还手,两个人直接在宿舍打了起来,没人敢劝架,到最后打累了也没能分出究竟来,躺在地上休息一下两个人就都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都不说话,各自做各自的事。那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就更僵了,把张叔和日本佬着急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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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在八月末时就已经掐了尾了,这个地方的每个季节都来的特别及时,这不,刚开始九月上旬就有点儿凉,吹来的风都让人颤栗几分。这鬼地方夏天的时候是想不到的热,冬天呢是掉入冰窟似的冷,感觉每一天都像没穿衣服一样,所以这两个季节是犯人们最不想出去干活的时候,这种感觉是真的不好。
这天木远久泽被点名去扫地,他极其不爽的拿着扫把下了楼。原因是什么,就是因为到了饭点的时候木远久泽说不想吃,卡看守员就把木远久泽弄下去扫地去了省得别的犯子说占用他们的用餐时间。
果然,吃饭要按时吃,木远久泽算是理解了。耐心的扫着地上的叶子,嘴总是不开心的撇着,差点没把这些东西全部都给踩破这样就不用干活了,但那也只是想想。木远久泽只好乖乖铲起,把它们放进垃圾池去。
凉风挂过,宽松的囚裤贴在木远久泽腿上。把躺在地上的落叶给刮起,离开地面高度不一,旋转、怡人的姿态在空中尽情飞舞,最后慢慢落在地上。
“……”木远久泽楞在原地,看着凌乱的地面,感觉不到秋风带来的寒意。明明已经扫成一堆了,正要铲起来,这风一吹又乱了好几处……叹了一口气,默默地重新扫着地面……
“木远!”半仙刚满世界的找着木远久泽,大老远的发现他在扫地,火燎火燎的跑过来。他该庆幸没有磕着脚下的碎石,要不然这把老骨头就散架了。
木远久泽皱了皱眉头,手在鼻子面前煽着,扬起来的尘土让他受不了:“怎么,是不是不想让我扫地了?”
半仙气喘吁吁,支起腰杆说:“有、有人找你。”
“找我?”木远久泽指了指自己,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他记得当年他爸跟他说过,进了这扇门之后他就不来看自己了,如果真的有外人来探望,那就说明可以出去了,他来,是来接自己的。
可不是说还有两年的时间吗?现在来会不会太早了点?木远久泽狐疑着脸看着半仙,半仙点点头,意示木远久泽过去。
“去吧去吧。”半仙拿过他手里的扫帚,跟他招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