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我曾是个奴隶,后来成为一个杀手。
但无论奴隶还是杀手,我都还算是个人。
所以我也有我的江湖。”
一个杀手。
他的每一次伏击就是他的江湖。
一个一辈子被关押在牢笼里的奴隶,
他的牢笼就是他的江湖。
有一天他翻出了牢笼,
天下就是他的江湖。
有一天他拿起了剑,
他手中的剑就是他的江湖。
他一剑刺向太阳。
——题记
熊是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
他的名字只有两个人知道。
一个是他自己。
另一个是岚。
其实就连他自己也已几乎忘了自己的名字。
因为,一个连生命都不再属于自己的人,是不配再有名字的。
而这个道理,从他成为一个奴隶的那一天起,他就明白了。
他知道,这个世界远远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这是一个残酷的世界。
而现在,他的名字叫八号。
八号不过是王府最近买进府中的十三个奴隶中的其中一个。还有一号二号三号四号五号直到十三号。
熊就是八号。
走在去往王府的后山路上,熊和其它十二个刚买进来的奴隶手脚上都戴着镣铐,他努力的想着最后一次看到岚是什么样子的。
他最后一次看到岚,岚已经没有什么样子了。
她就那么摊在地上,仿佛手脚都已经断了,全身都没有骨头了,她全身**,却看不到一片正常的肉色,那种遍布全身的暗黑色,你可以想象在这些血迹还没有干透的时候是怎样的鲜血淋漓。
她睁着眼睛,看着九道山庄的门口。
九道山庄的门口,熊被锁上镣铐带走。
她的嘴蠕动了一下,可能是在叫他的名字吧。
熊永远也忘不了,他最后看到的岚的样子。
熊用手抓着手镣,这样手镣就不会晃来晃去,手腕皮肤的磨损也就轻一点。
手上还好,脚上就惨了,每走一步,沉重的脚镣几乎是被拖着前行,他们走了十五天,脚踝早已磨破流血结痂,痂又磨破又结痂……熊一行一共十三个人,都是王府从九道山庄买来的奴隶,熊不认识别人……
王府,并不是皇帝封的王爷住的府邸。之所以叫王府,只是因为房子的主人姓王。
别人都叫他王员外。
奇怪的是,没有人知道王员外的名字,也没有人知道王员外究竟是不是真的姓王。
自从来到这里,熊和其他十二个人就被关在一个园子里,和在九道山庄不同,在这个园子里,他们可以自由活动。
园子很普通,四面的墙也不高。
但是即使如此,也没人敢逃跑。
因为,曾经有人试图逃跑过,结果却在离墙头只有一寸距离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就死了。从此就再也没有人敢尝试。
毕竟比起自由来说,多数人更想要的还是只有一次的性命。
在园子里活动的时候,熊每天都看着那些矮墙。
虽然他不会武功,却天生有一种感觉,能让他感觉到那些墙后面的人。
就是杀死之前逃跑的那些奴隶的人。这些隐藏在阴影里的人就是负责看守这座园子的人,而很显然,他们的主人就是王员外。
王员外是一个奇怪的人。他买了他们,却并不让他们像别家的奴隶那样从早到晚劳作,更不曾虐待他们。反而每天让他们进食很多说不出名字的药材和补品。让他们吃得饱,睡得好。
奴隶们对此喜出望外,当然更加没有人想要逃跑。渐渐地,也就忘记了最初对自由的渴望。
但是熊没有忘记。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突如其来的舒适安逸令他有一种难言的不安。直到来到这里两个月后的某一日,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不安源自何处。
他突然发现,园子中的人少了两三个。
他们去了哪里?
熊努力回想从这两三人尚在园中到他们消失的时间,只有王员外派人来把他们叫出园外的那一次,就是那一次,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想到此处,熊的额头上冷汗涔涔。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一个可怕的阴谋。
而在到达王府的第一天见到的那个笑吟吟看上去慈眉善目的王员外,就是这巨大阴谋的设计者。
“一定要逃跑。”
熊在心里想。可是想到那些墙后面的人,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希望。
难道自己要死在这里了吗?熊绝望了。
夜幕降临,熊绝望地躺在地上,眼里是寂寥的星空。他想起了岚,想起她跟自己说过的那个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的传说,如果是真的,这暗夜的苍穹上,哪一颗是她呢?
望着这浩瀚无际的星空,而自己却被困在这方寸之地。迷迷糊糊间,熊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这些天来,他一直很警惕周边的一切风吹草动,一刻也不敢放松心神。也许,他真的事太累了。
于是,他渐渐睡去了。
好像是在梦里,他看见身边有很多人围着自己,他们在商量着什么,并且用一些古怪的器械在自己身上捣鼓着什么。他躺在一个石台上,看见自己的胸膛被剖开了,甚至他能看见自己身体里的血肉器官。
熊努力地想要看清他们,可是眼皮却重得怎么也无法抬起来。在沉入深深的黑暗之前,在最后的一丝清醒消失的时刻,他好像看到了王员外笑吟吟的脸。
当熊醒来的时候,却是在自己的床上。他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还是可以下床。推开门走出去,门外是灿烂的阳光。
真的只是梦吗?那黑暗里发生的一切,难道真的只是一个可怕的梦境吗?
他知道不是。
熊看着园子中和自己一样的奴隶,他们在阳光下或坐或卧,悠闲的生活已经令他们磨灭了自由的意志,忘却了本身是奴隶的事实。
而他们中又有多少人有过和自己一样的经历?那些没有活着从那个石台上下来的奴隶,又曾经有多少?
这座王府,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而那个总是满脸笑容的王员外,又是一个怎样可怕的人?
有时候,熊都不敢让自己一直想下去。想得越深,他越毛骨悚然。想到自己的身体被那些人开膛破肚的景象,可是现在却又连一丝痕迹都没有,就好像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
这个王府,简直就是地狱。而外面的那些人,却还以为这里是温暖的天堂。
一定要逃离这里。这是熊现在唯一的念头。
他不能死,他还要去找岚。也许岚已经死了,那他也要找到她的尸体。
他还要替她报仇,向那些杀死她的人报仇。
可是如今,恐怕他也要死在这里了。
阳光下,熊不禁流下泪来。他不怕死,却怕不能为岚报仇,不能和岚死在一起。
他怕她会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