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
AH!Old time is always beautiful。
五月的伦敦离夏天依然有些距离,伦敦蹲在威斯敏斯特宫生铁的屋顶观察着下面的人群,她不喜欢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人多的地方,尤其是这样的蓝天白云下黑色的斗篷反而让她无处可藏。
没有了尼蒂亚•奥洛尔这张面具,阳光让她感到……暴露。
有点可笑不是吗?
细微的烧灼感拂过皮肤,引发一阵细微的战栗,伦敦握紧自己的手腕,等待水晶宫的大火带来的伤痛平复,太多伤痛在这段时间中累计,以至于不得不排出个先来后到。水晶宫被烧毁的时候她正忙着把自己从枪伤的虚弱中捞出来,连火焰舔舐钢梁,炸裂玻璃的疼痛和恐惧都在那时都变得无关紧要。
现在所有的疼痛与灼热都姗姗来迟,变得绵长又毫无意义。
金色的马车随着欢呼和马蹄的踢踏声来到宫殿前,伦敦掀起斗篷,无声的消失在人群的欢呼之中。她需要更细致的检查来确保这次登基大典绝对的万无一失。
挥手间漂亮的光球四散开来,魔力的链接和感扩大了她的感官,让伦敦得以站在威斯敏斯特的生铁屋顶上的同时依然可以‘看到’这栋古老建筑的每一个角落。
“……?”一丝奇怪的拉扯提醒了伦敦,伦敦的银龙低下头,伦敦少见的明媚阳光从视野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其中一个被抓住的光球展现出的另一个视界。唱诗班庄严的歌唱,那纯洁的歌声仿佛能够上达天堂。被什么人捏在手里的感知球显示出了一堆人华贵的深蓝色天鹅绒斗篷,而且位置还有点低。
就像是被藏在斗篷下边似的。
[我都不知道你有放球来偷看的爱好,伦敦。]一个思维接入魔法,熟悉的声线如今成熟又磁性,伦敦之魂叹了口气,刚刚还想挥手让魔法消失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没收到同在这个终日被大西洋的海风控制着天气的岛屿的同类进入自己城市的通知,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曾经向比自己更靠北的城市许诺了拜访的自由,而在长久到过头的时间中忘记了曾经的诺言。不过已经是老的不能再老的朋友,那又有什么所谓呢?
[我也没想到你会抓住我的魔法,考文垂,在参加大典吗?]眨眨眼睛将两边的视野调整到虽然重合但是又不至于影响到自己活动的比例,伦敦低声说道,引得对面在意识中的一阵轻笑。
[好吧现在不聊天了,乔治六世的登基大典还是不要聊天的好。等结束之后到旁边喝一杯吗?]意识中的笑声散去之后考文垂略带期待的提出邀请,伦敦笑出声来,略带金属音色的笑声细微又平和。戴着护甲和手套的手拂过斗篷,跳进威斯敏斯特一个鲜为人知的小院子,几乎同时,在教堂内的考文垂发现自己手中的光球一点点消散,但是属于这座城市主人的回答依然一字不差的传入他的耳中。
[为什么不呢?]
作为在神话与传说齐聚的魔法和奇迹之侧唯一拥有人类之姿的城市之魂,考文垂在步出威斯敏斯特宫一个鲜为人知的出口的时候看到了阳光投落在石灰岩地面上的一个阴影。抬头就看到了攀附在这座新哥特式建筑的尖塔上的伦敦之魂。黑色的斗篷随着初夏的风微微飘扬,在地上形成了一道浮动的阴影。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高处,尼蒂亚。”看着尼蒂亚轻巧的从攀附的石塔上落地,考文垂说道,看着伦敦的城市之魂快速的整理好自己的斗篷。
“你也看起来十分精神,托马斯,我喜欢你现在的头发。”黑色的斗篷在翻飞时卷出一个快乐的小卷,伦敦绕着考文垂转了一圈,然后才握手,苍白的脸颊因为好友的到来而显得神采飞扬,不仅是进来接连不断的伤痛,好像连常年盘踞的阴郁都一扫而空。
“你还在诟病我上次的红发吗?都说了是随机的我也没办法。”拨弄了一下自己梳理的一丝不苟的浅栗子色头发,考文垂之魂托马斯•奥利弗拍拍尼蒂亚消瘦的肩膀,一缕阴影迅速的拂过他的手腕,感觉就像是一次俏皮的亲密玩笑。
威斯敏斯特旁边的保得利大厦下面的咖啡屋里出现了两个少见的年轻身影,前来光顾的人们偶尔侧目于尼蒂亚稀少的发色,然后在视线错开的那一瞬间将记忆抛诸脑后。
抱着自己的冰茶,尼蒂亚看着正在啄饮他那杯黑咖啡的托马斯,时不时低头吐出一点冰雾保持着冷饮的温度。
啃着尼蒂亚点的松饼,考文垂一脸安然的喝着自己的咖啡,同时听着邻桌的议员们的抱怨,各种各样的话题被讨论,得出结果或是不。喧闹声感觉几乎永不停歇。永远都有新的话题被讨论,争吵,附和,反对。
“请问旁边有人吗?”正在两个城市之魂正面对面听着自己周围的议员的抱怨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考文垂和伦敦同时扭头,看到了一个穿着三件套的白发老人。黑色的西装外套和鸽子灰的马甲,以及青金石色的领带打出的温莎结和拿在手上的呢帽勾勒出一个略显老派的不列颠绅士形象。坐在尼蒂亚对面的托马斯点点头算是问好,然后继续安定的抱着自己的黑咖啡遥望国会大厦和泰晤士河的风景。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C先生。”轻敲桌面的手指打出一连串急促的节奏,伦敦低吼,想要拂袖而去的冲动在此时变得甜美又富有诱惑力。
但是尼蒂亚只允许这个诱人的念头在脑海中盘旋了5秒钟然后就缠上铁索沉进深海,冰冷的眼神让一旁的考文垂感觉到这个年轻躯体下那头古老的银龙正抬起头,尾巴不耐烦的怕打着地面。
“那就太好了,伦敦,今天的好天气是你的杰作吗?”招呼来侍者点上一杯咖啡,被称作‘C’的老先生温和的说道,同时指了指伦敦少有的湛蓝天空。
“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冷漠的回应,伦敦敲打着桌面,撑着自己的头瞪着坐在自己和考文垂之间的老人,不耐烦的烦躁气息毫不掩饰的蔓延开来。
“伦敦,请冷静?”放下自己的咖啡,考文垂试图安抚毫不掩饰自己不欢迎这个老人的表情的伦敦。伦敦的城市之魂抬眼看了一下自己的老友,手指敲击的速度慢了下来,阴冷的敌意稍稍消散些许。变成了警惕的疏离。
“我很‘冷静’,托马斯。”看起来平和下来的伦敦低声说道,眼中冷漠的阴霾不减,声音僵硬的可以直接被拿去铺地板。托马斯撇撇嘴,对尼蒂亚的紧绷表达了无可奈何的不满。
“有兴趣介绍一下这位先生吗?伦敦。”向后靠在椅背上,老人的话语让伦敦再一次面露不悦,在伦敦准备拍老人一脸冥河的河沙来确保这个人类能够彻彻底底的忘掉她是什么之前,考文垂还是决定自爆家门来的更好一点。
毕竟也算半个同类……这点同理心他还是有的。
“奥利弗,在下是托马斯•奥利弗。”放下自己的杯子,考文垂向试图阻止自己的伦敦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口音一转变成了模糊的带着一丝圆滑元音的牛津腔调。“不过其他就得埋葬在黑暗中啦!想要秘密就要跨过界限,而这部分我同意伦敦的观点,人类永远也不会准备好,因为那代价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多得多。”
温和的微笑让托马斯显得年轻了不少,玳瑁框的眼镜下浅蓝色的虹膜因为阳光而显得更加明亮,像是伦敦那位于风之界的巢穴能见到的,最高远的天空的颜色。伦敦无奈的摇头,像是不同意考文垂的做法又在思考有没有其他的补救措施。
“你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类,奥利弗先生。”
在侍者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的时候三人同时沉默,代号‘C’的老人看着伦敦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扭开了视线,而那个看起来和伦敦相熟的人型存在则带着看不出意味的笑容看着自己,像是在评估着什么。
它们为什么可以如此游刃有余的混迹在人类之间呢?
老人想到。
“也许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抱歉呐先生,再说就太多了。”等到服务员离开,托马斯笑的更厉害了。没有被发蜡固定而遗落的碎发随着他的动作而轻微的晃动着。
“你看,现在柏林毫不掩饰自己的存在,他可是把我们连累了一圈都不止啊。我知道你所担心的,也知道你所不信任的,放心吧,伦敦对世俗的权利没那么上心,不然你根本没那个心思管我们叫‘它’。”
“托马斯。”压低的声音带着浓厚的警告意味,伦敦的低吼让另一位传说中的存在不满的噘嘴,满不在乎的做了一个拉紧拉链的动作。
“在你们所称呼的黑暗时代之前,我们给过人类机会,人类。”没有看向老人,伦敦眺望着她的城市少见的高远晴空,虽然是她自己一手促成的好天气,但是这个并不妨碍她去欣赏这温暖的阳光。
“但是你不信任我们。”
“当你几乎被杀掉之后,当你匡扶正义却被当做恶魔和魔鬼的时候,当你想要心平气和的想要交流,对面却叫喊着为了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神而要宰了你的时候。信任是多么多余。”
小口喝着自己的冰茶,伦敦低声说道,银色的眼睫毛在眼球上投下不明显的阴影,让那双紫色的虹膜看起来暗淡的深不见底。
“我曾经信任你们,然后我面对的是柴堆和大火*,你真的应该看看,C先生,那看起来永不熄灭的,连巴托都相形见绌的景色*。”
“我曾信任人类,但你们是怎样的造物啊……”
一张纸币被压在瓷碟下面,伦敦站起身,阳光落下,跳跃在银白的发丝间最后滚落,被吸收进那件大衣浓厚的黑色中。另一边的青年也安静的起身,灰褐色的大衣搭在他的手上。
“但是你效忠于王。”
在伦敦打算离开的时候,C先生的话让伦敦停下脚步,伦敦转过身,老人看到那个非人者的眼睛就像是一对漂亮的水晶珠子,冰冷的不带任何一丝一毫人类会有的情感,高高在上犹如无喜无悲的神明。
“吾忠于不列颠之王,克莱辛先生。”伦敦永远年轻的圆润嗓音中带上了一点金属音色,像极了大本钟那富有特色的钟声。
“但也仅此而已了,日安,C先生。”
微微低头向英国的间谍头子致意,伦敦转身离去,身后大衣的长摆翻飞如暴风雨前的天空。被留在原处的克莱辛端起自己的咖啡,在喝下一口之后脸上突然一片空白。
“你还是对那个人类用了冥河的河沙,尼蒂亚。”追上迈开步子离开咖啡店的伦敦之魂,考文垂从来没这么庆幸身高带来的长腿优势。海德公园的树木已经有了点盛夏那般茂盛的趋势,喧闹的狂欢人群聚集在靠近威斯敏斯特的方向上,不是周末的演讲者之角也显得冷冷清清。坐在被垂落的枝条和新生树叶遮掩的公园角落。相对更加年轻的城市之魂开始了絮絮叨叨的抱怨。
“至少能少点窥探,托马斯。”
“不,既然总归要用到那把沙子的话,你让他知道的多一点也无所谓不是吗?反正都会忘记的。”坐在长椅上,考文垂哼哼着,对伦敦刚才老是打断自己的话而感到不满。几只小鸟大着胆子落在他的周围,啾啾的叫着讨要被抱在油纸中的点心。
“小心总归是好事,托马斯,如果你诱使他过界,我就不得不用另一套方法来处理这件事了,看在塔玛拉*的份上,他已经不年轻了,行行好放过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吧。”
看着托马斯掰碎一块松饼喂给那些鸟儿,尼蒂亚叹息着,拢了拢伪装成自己大衣的斗篷,一丝阴影飘散而出,又消失在袖口看起来织工精良的黑色厚呢袖口里。
“OK,你是老大。”耸耸肩,考文垂逗弄着跳上自己手指的小鸟,天蓝色的眼睛因为树影而显得斑驳又深浅不一。
“残忍剥夺另一个老头子乐趣的年轻人。”推了推快要滑下来的玳瑁眼镜,考文垂笑着说道。
“虽然相貌如此,托马斯,我可比你大得多,小鬼头。”哼了一声,伦敦笑着哼哼起来,有着金属音色的小调在树叶的沙沙声之间若隐若现,时不时有鸟儿加入伴奏的行列。
“听说巴黎在抱怨那个防线*一点都没有法国的样子。”等到小曲终了,考文垂说道,看着伦敦从不知道哪里摸出她的桃木烟斗,叼在嘴里继续她的烟雾缭绕。辛辣的薄荷味让她周围的鸟儿统统飞上树梢避难或是跳到考文垂的旁边,啾啾的抗议伦敦之魂用薄荷烟继续加重伦敦的空气污染。
“哦巴黎……就让他抱怨去吧。”哼了一声,伦敦深吸了一口烟斗,呼出带着烧灼感的冰凉的薄荷气息。“莫斯科跟我抱怨说朱加什维利疯了,那鲜血染红的苏维埃真的染上了鲜血*,人人自危的就像雅各宾统治下的法兰西贵族*。”
“但是你看起来并不在意。”
叹着气,尼蒂亚吐出一个烟圈,又伸手把它挥散。
“在意又能如何呢?我得说朱加什维利足够理智到可以清晰的认识到他要的东西。”
抬头看着斑驳树影间的天空,尼蒂亚想起了自己那些同样被那场大火烧的有些斑驳的回忆。“也坚定的就像玛丽热情似火的烧掉那些她认为的异端一样。唯一的不同是他是为了他自己,那些被清洗掉的可怜人不过是挡了路。恐惧滋生信仰、滋生无理由的背叛,也滋生绝对的权利,一切你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无所不能的救世主,而朱加什维利先生绝对是个中好手。”
“这听起来更可怕了,权利真是让人趋之若鹜。”头上顶着一只鸟,考文垂抬头看着晴朗的天空,和那抹天空一样明亮的蓝色眼睛转动,跟头上的鸟儿一起看向正在吞烟吐雾的伦敦。“在我在伦敦的这段时间能有这么好的天气来散步吗?”
“如果你这么希望的话,我的老朋友,你的意志总是在优先位置上。”挥手驱散了满是薄荷味的烟雾,伦敦勾起嘴角,紫色的眼睛充满明亮的阳光。
“受宠若惊。”合着鸟儿啾啾的叫声,托马斯低下头,嘴角的笑容和尼蒂亚如出一辙。
“要继续聊聊天吗?”
“阳光正好,为什么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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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堆和大火:中世纪女巫审判
景色:1666伦敦大火,这里设定是为了杀死伦敦之魂而人为导致的灾难。
塔玛拉:DND龙神中的生命与医疗之神。
防线:马奇诺防线,与二战前法国积极进攻的战争风格完全相反,完全的防御策略产物。
那鲜血染红的苏维埃真的染上了鲜血:苏联肃反运动,在斯大林执政下爆发的异常政治镇压和迫害运动。
法兰西的贵族:法国大革命时期被严酷打压的法国贵族,大量逃往国外或是被推上断头台,朝不保夕。尼蒂亚在指代斯大林的高压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