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半年就过去了。
经过调理,锦烟渐渐能变作人形,在一个时辰内自由地活动。敖京墨当初带回的茉莉不负众望地枯萎了,他只好抽空将它们带回人间种植,再重新挖了别的来。
这一次,他带回来几株连根的草药。
“你就放过它们吧,照你这样种,它们怎么可能活得了?”锦烟惋惜地说道。
“我不行,难道你行?”敖京墨低头看了她的鞋子一眼,忽然起身,将手上的泥土抹到她的脸上。
锦烟慌忙后退,怎料脚跟后是一块凸起的石头。“啊!”
敖京墨迅速起身,抓住她的手,然后将她往自己面前一拉。耳边有呼呼的风声,鬓角的碎发在面前飞舞,而他那夹杂着紧张的眼神,并没能逃过锦烟的眼。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扑进他怀中的时候,敖京墨皱了皱眉,“你好脏。”
“咚”的一声,锦烟成功倒地。
“敖京墨!”
面对她愤怒的眼神,他却优雅地掸了掸衣裳,“幸亏你只是个花妖,如果你是树妖的话,恐怕早就气得***了吧。”
“我才不是花妖!”
“嗯,你充其量也就是个花灵。连人身都维持不住,还敢说自己是妖?”敖京墨望向她的脚,道:“你看。”
从脚底开始,锦烟的身子颜色愈发地淡。到最后,她又变回了一株锦灯笼。
“最近你恢复的时间怎么越来越短了?”敖京墨挑了挑眉,“今日似乎只维持了半个时辰不到。”
“我,我乐意!”
“下次能不能自己掐好时辰,到点了就跑回桌上坐着,省得我每回都要把你搬回去。”敖京墨挽起衣袖,自觉地做起了搬运工。
锦烟冷哼一声,“那是殊荣!一般人都求不到!”
“成为我的药材也是一种殊荣。”敖京墨凉凉地说道,“怎么样,要不要试一试?”
“我才不要呢!我还没等到我的红鸾星,我怎么能牺牲自己祸害万人?”
“得了吧,像你这么挑剔,肯定没有人会要你。”放好花盆,敖京墨踢了踢木桶,发觉还有一些剩下的玉膏,便抹在她的根茎上。
“喂!放开你的手!”锦烟的根茎便是自个儿的脚,感觉到敖京墨温暖的手在上面游走,她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敖京墨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想碰?这玉膏可是我打败了镇山石怪才得来的,每一点的背后都是石怪被我打出的鼻涕,你可不能浪费。”
说罢,他拿起新做好的胰子,在一旁洗手。
“你,你是说这东西里面掺了镇山石怪的鼻涕?”过了半天,锦烟才反应过来。
“怎么样,触感是不是很好?滑溜溜,黏糊糊的。”敖京墨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快把它拿走!”
龙宫里瞬间回荡着锦烟抓狂的声音,深蓝的海水打着圈漾开,扩散到更远的地方去。
当晚,敖京墨收好炼制的药丸,早早入睡。粼粼波光投映在窗户上,照亮了锦灯笼的叶子。
锦灯笼微微摇了摇,便变作了女子的模样。
锦烟蹑手蹑脚地走出去,绕到敖京墨种植草药的地方。看着那几株失去了生机的草药,她叹了一口气。
淡淡的金光从她掌心发出,灌注到草药中去。渐渐地,草药恢复了当初的翠绿,枝叶也比先前更挺拔了。
做完这些,锦烟似乎在瞬间疲乏了很多。她擦擦额头的汗水,扶着一旁的石头坐下来,道:“虽然不知道你们都是些什么草药,但你们可都要好好地长大。放心好了,有我在,你们不会死掉的。”
草药似乎听懂了她的话,枝叶微微地颤动,好像是在对她做出回应。
锦烟笑了笑,“不用谢我,我可是百花仙子,怎么能看着你们不管呢?”
第二日,敖京墨忙碌了一天,当他走到窗边的时候,他停下步伐,扭头看向锦烟:“今天怎么不出来透透气了?”
等了一会,看锦烟没有回答,他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的声音稍微高了点,锦灯笼的叶子猛地一动:“啊?你说什么?”
敖京墨抿着唇,半响,才问她:“你刚刚睡着了?”
“我,我没有啊。”锦烟慌忙说道,“我刚是在想事情呢,真是的,让你一吓,我什么都忘了!”
“是么?”敖京墨看了她一眼,转身取出所需的医书。
“你今天都在忙什么?”锦烟看他一直在进进出出,便好奇地问道。
“有本事自己出来看啊。”他的手定在某一行上,仔细地琢磨着所写的意思。
“我,我还要想事情,还是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好了。”锦烟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好吧,省得你来给我添乱。”敖京墨合上医书,道:“昨日种下的草药长得不错,我得抓紧时间去人间采多点回来。”
“你还要种啊?”这些草药已经让锦烟累得不行,要是再多几株,她可就要疯了。
“有问题么?”敖京墨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她。“你该不会和草药争风吃醋吧?”
“谁,谁吃醋了!”锦烟结结巴巴地说道,“爱去就去,别碍着本姑娘想事!”
傍晚,敖京墨果真挖了一篓的草药回来。看着他兴致勃勃地种草药,锦烟在心底哀嚎了一声。
这家伙,到底有完没完啊。都说了龙宫难以种植花草,他就非得这么锲而不舍地挑战么?
为了维持这些草药生长,每一晚,锦烟都得用自己的法力灌输。时间一长,她再也不能化作人形出现了。而敖京墨也从一开始的不在意,变成了疑惑。但每回,锦烟都能找到理由搪塞过去。
这一天,敖京墨挖来了一些好看的花,特别郑重地种下,还用篱笆围了一圈。
“你怎么又种花了?”锦烟没精打采地问道。
“过几日是九妹的生辰。”敖京墨退后打量了一会,开始修剪一些多余的枝叶。
“原来你这么固执地试验,是为了送她一盆花?”锦烟很快就猜到了其中原因。
敖京墨“嗯”了一声,“她从小就没有出过龙宫,我曾经在采药的时候带过几朵花回来,她看了特别喜欢。但那些花在龙宫养不活,她很伤心。这次种的草药都不错,我想,她一定会很开心。”
锦烟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没有告诉他真相。
自己始终是要走的,那时候,敖倾珞的花怎么办?
不过,她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我的生辰也快到了,你要送我什么?”
敖京墨看了她几眼,转身去药柜里抓了一把药材给她:“这个。”
她哭笑不得地问道:“这是什么?”
“生地黄。”
“你为什么送我生地黄?”握着一大把生地黄,锦烟快要发飙了。
就这点诚意么?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生地黄滋阴清热,你的脾气那么暴躁,该喝一点。”
“你滚!”锦烟真心想把生地黄扔掉,可临到头了,又把它们收了起来。
他无奈地勾了勾嘴唇,“收好。”
“知道了!”她怒道。
敖京墨带来的花长势的确很好,这都是锦烟的功劳。这天晚上,锦烟照旧去给花草施法。一轮下来,她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脚下一软,竟晕倒了。
醒来的时候,她躺在敖京墨的床上,而对方则一脸阴沉地看着她。
在一片沉默中,敖京墨先开口了:“为什么?”
“嗯?”
“我说,为什么要这样做,你难道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法印会吞噬你的法力。一旦你使用法力过度,你很可能会死的吗?”敖京墨的呼吸急促起来,可只是瞬间,便恢复了平静。
锦烟苦笑着,说道:“可是我真的很想帮你种好那些花草。”
他眼中的神色变了又变,“我不需要。我自己的东西,何曾要外人来给我打理了?”
“我是外人?”锦烟听了他的话,也有点生气了。“敖京墨,要不是你自己种不好花草,还非要勉强,我用得着帮你么?它们根本在龙宫里生存不下去,你再怎么挣扎,也只是徒劳!”
“你是说,我应该感谢你了?”敖京墨看着她,道:“不要忘了,是你自己在多管闲事!我种什么,它们活不活得下去,又关你什么事?不要在这里一厢情愿地白忙活,害了自己,还要转头来怪我!”
“你!”锦烟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我和你认识了这么久,你就是这样对我的?敖京墨,你好冷血!”
“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他冷着脸搁下一碗药,转身离去。
从那以后,锦烟的位置就从窗边挪到了屋外。每当敖京墨进出的时候,她就在角落边注视着他。
他没有和自己说话,仿佛她并不存在,可锦烟却时时刻刻都注意到他的身影。他的冷落让她捉摸不定,既提不起勇气说话,也狠不下心不理他。每一天,每一刻,她都在内心里挣扎。
虽然没有她的帮助,可那些花草倒像是越长越好了。她知道,这都是那个青丘国国主的功劳。
据说青丘国国主白子慕在九公主的满月宴上丢了一个宝贝,从那以后,宝贝是没找着,但龙王是越发的器重他了。锦烟曾看过他几次,认为此人定会有所作为。
而敖京墨能种好花草,归根结底,还是白子慕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