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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方叔叔，对不起
书名：桃花为骨 作者：烟雨潇潇 更新时间：2016-09-08 23:46 字数：3091
“够了！不要再说了！”青璃厉声大吼，胸腔中更是戾气翻涌，恨不得立刻就结果了这个罗里吧嗦的家伙！
她的指尖慢慢地浮现丝丝魔气，那暗红的颜色，恍若鲜血一般，看着就叫人触目惊心。
魔气越聚越多，渐渐地凝结成了一条长长的血色丝绦。青璃手腕一抖，那丝绦就缠上了老方的脖子，只要她轻轻一收，就可以让老方彻底灰飞烟灭！
老方心中又惊又痛，却不躲不闪地站在原地，直视着青璃那双已经彻底变成血色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璃儿，若是杀了我，可以让你的神智有一丝丝触动的话，那你就杀吧！杀了我，你一定会后悔的！后悔了，你就可以醒悟，可以脱离魔道了……你快点动手啊！”
说到最后，竟然变成了催促。
青璃的手狠狠一抖，心里瞬间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眼中的血色稍稍退去，显露出原本的黑眸。但是这般模样只维持了短短一瞬而已，她就又变回了魔化之后的样子。
“我不会回头。”她的话语中透着浓浓的戾气，但是语调却哀伤不已。她收回了手中的丝绦，难过地说：“方叔叔，你不要逼我。”
老方看着她血红色的眸子，半晌没言语，却不停地唉声叹气。
青璃也不再开口说话，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互相对望，心中全都藏着千言万语，却也都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或许……也并非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而是觉得说了亦是无用，对方不可能理解自己的，所以才一直沉默着。
最终，还是老方先一步打破了这样的沉默。
他说：“璃儿，你现在才刚刚入魔没多久，理智尚存，所以才能记得我是谁……但等你被魔气逐渐侵染，就会彻底忘记现在的一切，心里只有恨意。等到了那个时候，莫说是我，哪怕是你的骨肉至亲站在你的面前，你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杀掉对方，吸食魂魄……璃儿，你真的愿意自己变成那样么？”
青璃的睫毛颤了颤，却还是固执地说：“我想报仇！我根本就没有什么骨肉至亲，也从来不知道自己活在这世上有什么意义。先前想不起来过去受过的那些磨难也就算了，现在想起来了，我就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必须得为我自己讨个说法才行！”
“能讨什么说法呢？你就算把那个抛弃你的人杀了，难道就能弥补你收到过的伤害了么？冤冤相报何时了，青璃，放下吧……”老方其实并非佛门中人，过去也看不上佛门宣扬的那一套，但是现在，他却只能用这个来劝说苏然了。
苏然轻轻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冷冰冰的微笑：“方叔叔，你什么时候也信这些了？”
老方沉默了一瞬，岔开话题道：“璃儿，你根本不可能离开魔界的，就更别说是以魔女的身份冲上天庭了……放弃吧，你根本报不了仇的。”
“我不！”青璃瞬间变得无比激动，“就算以前从来没有人做到过，我也偏偏要做到！什么事情都要有人第一个去做，那么就由我，来当那第一个杀上天庭的魔女吧！”
说着，她猛地转身张口，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怨灵。
她的实力在以一种非常不可思议的速度增长着，老方可以清晰地看到，青璃的原本及腰的黑色长发，瞬间疯长，漫过大腿、小腿、脚踝……最后在地上盘成了一团。
还有她身上的衣袍，也在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原本的色泽已经渐渐看不出来，取而代之的，是暗红如血的颜色。
她的皮肤也变得越来越苍白，甚至隐隐地泛着青色，和一身红装形成了鲜明的反差，看起来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老方能够想到的形容词，就只有这么一个了。
“够了！够了！别再吸了！”老方拼了命地大叫着。
青璃却像是根本没听见似的，不停地吞噬着周围的怨灵，以壮大自己的实力。
“再这样下去，你会彻底失去神智的！”老方急了，想要上前拉住青璃，却一不留神就被她的法力也吸了过去，眼看着就要被她吞噬掉了。
青璃终于停了下来，只是这般生硬地打断施法，让她体内魔气翻涌，实在是不舒服。她的脸色非常难看，说话的语气也不太好：“方叔叔，你这是要干什么！”
老方大口地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别……别再吞噬了……”
“你别管！”青璃气呼呼地大吼。
“我一定要管！”老方索性挺直了自己的脊梁，叉着腰站在青璃的面前不动弹了，口中说道：“你还要吞噬是么，那好啊，第一个把我吞掉吧！”
“方叔叔……”青璃瞬间强硬不下去了。
老方见这招果然有用，脸上的表情便更加坚决了：“别叫我方叔叔！我认识的那个璃儿，单纯天真，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可知道，那些被你吞噬掉的怨灵，曾经也都跟我一样，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也有自己的意识，也会恐惧，你可知这样的吞噬，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怎么样的折磨！”
青璃不再说话了。老方说的这些，她何尝不知道呢？方才吞噬的过程当中，那些怨灵惊恐的哀嚎和求饶声，她其实全都听见了。
可是若她不吞噬掉它们，又如何增长自己的魔气，如何冲出这魔界，杀上天庭去为自己报仇呢？
老方见青璃面露痛苦犹豫的表情，心中顿时一喜，觉得自己还是有成功机会的，于是便更加努力地劝说起来。
青璃始终不言语，默默地听着老方的话，心里头也纠结万分，不知道究竟应该作何选择。
旁边的那些怨灵们，也开始七嘴八舌地求饶，还有呜呜咽咽的哭声，听得青璃头皮发麻，却也满心悲怆。
不知道是哪个怨灵带的头，周围的怨灵全都呼拉拉地跪了下去，黑压压一片，根本看不到尽头。
青璃望着它们，终于再也不忍心动用那样残忍的法术了。
而老方也在这个时候，缓缓地跪了下去……
“方叔叔！你这是要干什么！”青璃大惊，赶忙去拉老方的胳膊，想要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可是老方却固执地摆了摆手，冲着青璃说道：“你今天要是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就在这里长跪不起了！”
青璃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心里头像是有两个不同的小人在激烈地打架似的，分不出胜负，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选择。
一会儿，是善良的那个她占了上风，觉得方叔叔对自己有大恩，又是长辈，不应该让他一直那样跪着。再说了，那些怨灵们也非常可怜，不如就放过它们吧……
一会儿，又是充满戾气的那个她占了上风，觉得那些怨灵反正都已经死了，就算她不吞噬掉它们，早晚有一天，它们也会被这片土地上的魔气慢慢吸收的。语气那样一点点儿煎熬着，倒不如让她直接吃了比较痛快！
至于老方……青璃抑制不住戾气的时候，甚至很想直接结果了这个碍事儿的家伙！
她甚至克制不住地对着老方出手过，可是法术攻击到老方面前的时候，她却怎么都无法再继续维持下去，只能任由自己用魔气凝结出来的刀剑碎裂溃散，化作点点红芒，消散在她和老方的面前。
“扑通——”
青璃对着老方，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她苍白如雪的脸上，是两道蜿蜒的血泪。
“方叔叔，对不起……”她口中如此说着，同时也朝着老方慢慢地磕了一个响头。
老方心中的希望，也被这一声道歉和这一个响头，彻底击溃。
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失败了。
他敌不过青璃心中的戾气。他失败了。
“方叔叔，我能做的最多的，就是不再继续吞噬怨灵。但是如果要我散去这一身的魔功，璃儿实在做不到。”青璃又磕了第二个响头。
“还有，方才璃儿攻击您，实在并非璃儿的本意，还请方叔叔不要怪罪璃儿。”青璃又磕了第三个响头，旋即站起身来。
老方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般，连方才的跪姿都无法自己保持，瘫坐在地上，满脸颓丧。
“方叔叔，璃儿要走了，您自己保重。”青璃恭恭敬敬地说。
老方知道，自己就算是开口挽留，也是短短不可能留得住她的，便也只能颓然地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青璃轻轻地挥舞了一下袍袖，整个人便幻化成了一只血红色的蝴蝶，翩然飞远了。
老方怔怔地看着青璃远去的方向，心中无限悲伤，眼睛酸酸涩涩的，想要流泪，却怎么都流不出来。
他是怨灵，没有眼泪，不可能哭得出来的。
与他的悲伤相比，其它的怨灵则要兴奋许多，它们欢呼雀跃，甚至都已经抛弃了平日里的怨气，相互拥抱在一起，庆祝着自己的劫后余生。
与它们的喜悦相比，老方的悲伤，就显得格格不入了许多。他默默地从地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了死亡沼泽的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