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竟是这样的打算吗?借着她的名,将早已物色好的女子送给他。让他无法再去拒绝,否则则是得罪帝妃和满朝文武,纵使他江王再随意自然,却也终究得顾忌一些。
“臣……”云江染抬头,错愕的看着眼前离他不远处的女子,这个真的是她的打算吗?原来她已经为他选好了一切,这就是她今晚为他舞这一曲的目的吧,不仅彻底的华清了两个人之间的界限,而且已经为他安排好了退路,从此以后,怕是再无交集。
心头浮现一丝丝的苦涩,这滋味,像极了母妃离世的时候。往事历历在目:记忆中的母妃,即便是生命走到了最后的时刻,仍然是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的容颜璀璨。一双纤纤素手就像剥了皮的葱似的水嫩晶莹柔滑,映着绿波,便如世间璀璨无双的翡翠一般耀眼。
乌黑光泽如泼墨一般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只是随意地挽了个流云飞卷公主髻,髻上簪着一支翠色欲滴的珠花簪子,簪子上面垂着流苏,她笑得时候,她回眸的时候,她调皮的张望的时候,那妩媚的流苏就摇摇曳曳的,像极了她轻盈玲珑的身姿,婀娜多姿。
母妃的脸庞是那样的白白净净,就像上好的羊脂玉似的洁白无瑕,让人不忍心触手抚摸,柔柔细细的肌肤。双眉纤细修长,就像新生的柳叶一般,双眸闪烁如在缀满星辰一般熠熠生辉。
笔直精致的鼻梁下有张小小的嘴,嘴唇薄薄的,颜色像是五月里红艳欲滴的樱桃一样,泛着年轻的光泽,微微含笑的嘴角略略向上扬起,带着点儿俏皮的笑意。整个面庞精致清丽,如此脱俗,简直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
就像上苍遗忘人间的一颗沧海明珠一般,让人觉得美的不染尘世里的尘埃,从他懂事的时候开始便知道母妃喜欢干净素洁的颜色,月白色是她心头的钟爱,那样的颜色低调内敛,就像母妃的为人一样。
父皇最喜欢母妃穿着月白色的衣衫,端坐在那儿儿,端庄高贵,文静优雅。就像是世外仙姝一样,又似空谷幽兰,还如同纯纯嫩嫩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母妃是那样的爱极了父皇,而父皇对母妃也超越了帝王对妃子该有的宠爱。他们就像是民间隐居在高山流水间的神仙眷侣一样,眼中倒映着彼此的身影,常常在凝望对方的时候忘记天地间万物,眼中仿佛只剩彼此。
母妃从来不会将自己打扮的妖艳妩媚来获得父皇的心,也从不在父皇驾到的时候使出心机手段,有的只是一个女人,对丈夫发自肺腑的爱。她为父皇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像是民间最普通的女子那样,全是亲力亲为,无论做到什么样的程度,只求真心一片。
因着父皇对母妃的深到骨髓的爱,宫中谣言四起,说母妃是会法术的千年狐狸精,使出手段迷惑着父皇的心,还有甚者,说母妃用那倾国倾城的妖媚的容,迷惑着父皇的心,堃轩百年的基业,最终是会毁到母妃的手里。
谣言四起,父皇震怒。而这个时候,朝中又恰逢一股势力无声无息崛起,直逼皇位,他本就无意于此,而母妃又在无数个日日夜夜,对着父皇哀求,不要让他染指皇权,他知道吗,那是一个女子倾尽生命来护得孩子的周全。
唯有这件事,父皇和母妃出现了分歧,父皇认为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护得人的一世安危,而母妃,只愿意让他,做个普通人就好。他理解父皇和母妃出现的分歧,两种观点,却全是源于他们对他无私的爱。所以在父皇秘密派他去寻找墨玉的时候,他义无反顾。
却是唯一的也是致命的遗憾,便是在寻找墨玉的过程中,母妃不幸离开了人间。那样美好的女子,整个一生,就像烟花瞬间划破苍穹,短暂的令人心痛。记忆中他虽则也喜欢父皇,但是更多的爱,他倾注给了母妃,是因为母妃在他的眼中是那样传奇的一个女子。
虽则不会武功,看似如弱柳扶风一般,但是她却通晓很多的东西,父皇喜欢和母妃一起下棋品茶,喜欢和母妃一起彻夜畅谈古今,喜欢和母妃一起研读诗书然后品古论今。
那样的母妃,他曾经以为穷其一生都不能碰见像母妃一样博古通今温婉贤淑的女子了,却不曾想上天似是怕他孤单,真的让他遇见了,那一瞬间他觉得生命再次被点亮。母妃温婉,而她则开朗,不过她们都是善良的女子。只是终究,殊途同归。
诗婳将男子的心碎看在眼里,她微微闭了眼睛,终究走到了这一步。他和她,从此天涯陌路。伴随着啪啪两声,帝王的手抬起,两声掌声落下,在风公公略微有些尖锐的嗓音响起下,几个容貌秀丽的女子缓缓走入。
原来,云楚幽早已经算好了一切,他们每个人的心思,每个人的举动,以及会有的结果,无一例外不在他的算计之中。所以才有了今晚的步步为营,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他的权谋做铺垫,这样深沉的心思,是让她从后脊梁微微发凉冒冷汗。
今夜她的举措本就是走入了一场精心布置的局中局,只不过就是她即便入局也是随心,这些都是临时随意之举,却也能被他及时地加以利用,她突然觉得,这场王位之争也幸亏云江染本就无意,否则两个人,终将无论谁走到最后,都是两败俱伤。
然则不由得她细想,五名绝色佳丽便缓缓走入,迈着娉婷的步子,来到帝王的面前,行礼问安。而她们所经过之处,只听得人们虽则压抑却仍旧止不住的暗暗惊叹声,文武大臣们不由得交头接耳,而他们的家眷也忙着议论纷纷,
只是从头到尾,那个男人都没有抬眼多看一眼,就放佛这些倾国倾城的佳丽和他毫无关系。诗婳向着娉婷女子的方向望去,这些女子各有千秋。为首的那个黑色瀑布般的发丝没有任何束缚地披散在肩头,额边一溜溜的靓丽的秀发在风中微微飞舞,
细细看去,那弯弯的柳眉,一双晶莹透亮的眼睛流盼妩媚,秀挺的鼻子,细腻光滑的脸腮在胭脂的映衬下微微泛红,娇艳欲滴的唇性感撩人,就像夏日里散发着诱人芳香的樱桃果一样,让人忍不住想去尝一口。
白皙细腻的肤色,如玉脂如白雪,身材娇小可爱,放佛荷塘里面亭亭玉立的凌波仙子一般,温婉娉婷。 再望向她的身后,又是一般与众不同的惊艳,看来这些女子确实是精挑细选,任何一个挑出来,不亚于后宫选妃,在座的各宫妃子不由得暗自庆幸,
还好只是给江王选妃,未入选的也不会入宫,否则又多出许多竞争对手。第二个女子一头如黑色丝缎一般光滑黑亮的头发在风中肆意地飞舞着,尽显年轻的张狂,细长的凤眉微微向上挑,显示出与众不同的风情,
一双黑亮的眼睛如八月里的星空,倒映着无尽的璀璨,玲珑剔透的鼻子好看的皱起,樱桃般的朱唇微微向上扬起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致的无可挑剔的鹅蛋脸在胭脂的映衬下显得那样的娇羞。
如同沐浴过牛奶一般光滑细嫩的肌肤让人忍不住触摸,却又担心精致的像瓷器会被打破。第三名女子更是身材轻盈,脱俗清雅。 放佛汉唐时期能够在人掌心上跳舞的赵飞燕一般行动如弱柳扶风,她的眼眸呈现出深褐色的光泽,放佛隐藏着最为致命的诱惑般,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皮肤略略有些小麦色,更显出年轻的张狂,笑而露齿,像是一团火焰散发着青春的活力,这三名女子最为出挑,余下的两名也平分秋色。无论云江染选择哪一个,都抱得美人归。坐下早有几名皇子蠢蠢欲动,甚至痛恨自己钠妃太早,否则是否也可以在这普天同庆的时刻分得一杯羹。
早年和诗婳有过过节的八皇子此刻尽显肤浅的本色,对着五名绝色佳丽垂涎欲滴,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只扬言不公平,埋怨云楚幽对云江染太过于偏心,把这么漂亮的女孩子都藏在了后面,只让云江染挑选,不如将这些女子都一一打赏给他,他一定会好好对待的。
一记凌冽的目光向他扫来,不着痕迹,却让这个重色之徒没来由的颤抖了一下,便放下不死的贼心,暗自无声。而其他的皇子在看到云楚幽警戒的目光后便再无了方才起哄时候的随意神情,一个个不由得正襟危坐,今夜的云江染,怕是没得选择了。
“不知贵妃为江王精心挑选的女子,江王可否满意。”那些大臣的家眷,本都是为着能够成为江王妃,今夜一个个使出浑身解数的打扮,恨不得立刻就能够投怀送抱,可是偏不巧因着贵妃的插手,她们再无机会,只好暗暗咬牙切齿。
黎诗婳将台下这些家眷们的神情悉数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如果给她一次机会,她何尝愿意成为众矢之的。云楚幽的这一步棋子下的又准又狠,把责任都推到了她的身上,云江染不选也得选。
“贵妃的眼光一如贵妃的容颜,都是百里挑一。臣弟心服口服。”云江染仍旧低垂着眼眸,不去看向任何方向,他的话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那么……”帝王故意拉长了语调,让人捉摸不透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臣愿意接受陛下的安排,臣感激陛下的关心。但是臣弟唯有一个心愿,希望陛下与贵妃能够成全。”说罢云江染抬头,他的眼眸本就漆黑,就像七八月天空洒满星辰般熠熠生辉,可是眼下却蒙了一层雾气一般,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放佛有些失落,放佛有些解脱,又放佛什么都没有。
帝王看着重新抬起头的云江染,而云江染也迎向帝王看向他时候的探究的目光,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出声,黎诗婳知道,两个堃轩同样出类拔萃的男人再进行无声的较量。
“皇上,不妨听听江王有什么愿望呢?”夕雪落插话进来,她明明就是知道,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云楚幽都会宠溺着她,就凭借这一点,她就敢有恃无恐。
果然,云楚幽在众人面前没有扶她的面子。“准”
“臣弟多谢贵妃在选妃的事情上为臣弟付出的心血,臣弟恳请贵妃将好事做到底,将臣弟心爱之物交由中意的女子。作为定情之物。不负皇恩浩荡。”说罢,从腰间摘下一块玉石,那块玉石,是他自下生的时候起母妃亲自为他带上的,这么多年始终不离不弃。
诗婳觉得自己有点呼吸不上来,她分明听出了他的这一席话的弦外之音,这一生,无法将定情的信物给她了,只能借着这一次,即便是经由她的手交出就好,至少,她曾经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接过他的信物。而他这一生,也再也不会有遗憾了。
该是怎么样的辛酸啊,诗婳暗暗咬着自己的嘴唇,拼命压抑眼底即将冒出的泪花。
“都说七弟最是多情之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说话的是三皇子,云一飞。平日里他不是很起眼,所以诗婳也从来没怎么注意过这个人。
云江染看似不经意的向着三皇子的方向望去,仅仅是最为平淡的一眼,但是云一飞却感觉到那样的目光是那么的出奇的寒冷,放佛他的周遭已然结冰,而他竟然不能够呼吸。
“多谢江王对黎府的厚爱。”说话的是今夜许久都没有吱声的黎倾姿。她的一句话不着痕迹,却推波助澜,诗婳不得不做,而又让二人之间曾经尴尬的关系浮出于众。
“爱妃替朕接过江王的定情物。爱妃办事,朕放心。“原来她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缓缓走向那个男子,这一生,不曾想,还能够离这个男子那么近,近到能够看到他眸地的哀伤,近到能够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近到似乎又能够像一年前那样,
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幽兰草的气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我站在你的面前,却无法说我爱你。诗婳看向云江染的时候,心里突然就浮现出她在二十一世纪看到过的最绝望的这句话。
从他的手里接过玉石的时候,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可是她却觉得无比的漫长,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的久远。
他的手比一年前要粗糙了许多,这一年的时间戍守边关,经历无数次的战争,手握剑,早已磨出许多茧子了,他的手比一年前冰冷了许多,那个时候的他真的是和煦的如同三月里面的暖阳,可是如今为什么那么寒冷呢?
为什么他的身上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传过来呢?真的好闻啊,从来没有在他的身上闻到过。一直以来他的身上都是幽兰草淡淡的味道,让人神清气爽,可是如今的他,怎么会多了一股让人沉醉沦陷的气息呢?
是自己太过于贪心了吗?是自己不舍得放手吗?可是、她真的就想躺在他的怀里,贪婪的将这股沁人心脾的味道好好的闻个够啊,为什么他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呢?是离他太过于遥远的原因吗?
可是自己明明刚刚从他的手中接过定情信物玉石啊,明明他就在眼前啊,看的却越来越模糊,是因为眼底有水气的缘故吗?可是入了宫以后她不就是再也没有哭过了吗?他怎么说话了?他方才不是一直沉默的吗?可是他的嘴巴在动,他脸上的表情也很惊慌?
究竟怎么了,他那样平和内敛的一个人,方才就是云楚幽强迫他钠妃的时候他都没有惊慌失措啊,可是眼下,是因为她拿错玉石了吗?可是那样的玉石他的身上也只有一块啊,是她给错人了吗?可是方才他明明就还没有说出他的心上人他中意的姑娘究竟是谁啊?
是玉石打碎了吗?不会啊,那是他最为真爱之物,就算是拼了她的命,她也会守护这块玉石的安全的,今夜的她真的好累啊,身体累,心也累,她看着他,想对他说:
“我真的好累啊!我本就不是你们这个时空的人,却莫名其妙的成了贵妃,我夹在你们兄弟二人之间,如今已经是心力憔悴了。我想回家,你教会我骑马。送我回家好吗?“可是为什么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呢?
明明自己已经很用力的说话了啊,可是为什么只是嘴巴在动?她茫然的望向四周,为什么那些倾国倾城的女子来到了她的周围,她们不是应该跪在那里等着他把玉石交过去吗?为什么有人开始拔剑,为什么她看到了后宫那些佳丽一个个花容失色,怎么了?
她拼命的找寻着什么,云楚幽,你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