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城。
先是城主的遇刺,后大将军接替城主之位,再到之后的出兵黑山。
短短数日,曼陀城内外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于曼陀城的上层实力而言,这不过是又一次的权力更替,但对于曼陀城的下层平民而言,变革,意味着变化和适应,也意味着生与死。
而新城主的另一项决定,征兵!却让无数平民顷刻间妻离子散,家不成家。
曼陀城的一件低矮的房屋之前,一名年轻人向年迈的母亲告别。年轻人收拾好行装,向着曼陀城中央的广场而去。
一路上,无数同行的年轻人让他双目中充满希望的光芒。
为城主而战,是曼陀城所有年轻人的梦想。加入双生花军团,是一件值得高兴和感到荣耀的事。
年轻人坚定的走向广场,在那里有无数和他一样心存想法的年轻人。
曼陀城的广场,说是广场,其实也不过是曼陀城各道路的一个汇集点。曼陀城之中有八条主干道路,由城中心为中点,向四周发散,分别通向东西南北四道城门。
剩下的便是横向的支道,从天空中俯瞰,就仿佛一张异常整齐的蛛网。再仔细看,又有些像是八卦。
这个城市的布局是按照上一代老城主的想法建设的。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当站在高台上的军士看向四面八方的时候,能够清楚的看到四周涌动而来的人群。
“曼陀城的各位百姓,这一次城主死亡的真凶已经查出来了,就是来自黑山的魔修恶徒。”一名军士见来的百姓渐渐变少,站在高台上大声向四周喊。“大将军已经将恶徒杀死!”
人群中爆发出惊天欢呼。
军士点点头,示意众人安静。他脸上充满愤怒,高声说道:“可是,曼陀城的守护神还是死了,再也不会活过来。”
军士顿了顿,待到一众年轻人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他继续高声喊道:“这是血债,血债就要血尝,我们要让黑山的恶徒付出代价。”
“告诉我,你们要怎么做!”
“杀!杀!杀!”
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声大喊一句,接着四面八方传来零零散散的声音。再之后,已经被挑燃热血的年轻人们也跟着大声喊着。起先并不整齐,但是逐渐的拧成一股有力的强音,遏住天空的行云,震落南飞的大雁。
四面八方的人都高声喊着。但,无论在情绪多么高亢的人群中,始终不缺少表面冷静的人。
人群中,这些人十分扎眼,足以让同类注视到他们。
“这群没脑子的蠢货。”两名冷静的人看到了对方,度过最初尴尬的沉默,他们开始相互欣赏的交流起来。
“这次大将军征兵太过突然了。即便是城主被黑山魔修杀死,大将军也不该征兵攻打黑山。”此人面带冷笑,显然并不赞成征兵攻打黑山。
一人紧跟着说道,“谁说不是呢?或许是大将军杀了城主也说不定!嘿嘿,这群人总是这样。”
这个人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只觉得后颈忽然有一股巨大的拉力,这股力量拉着他,一下将他摔在地上。
此人还来不及喊痛,就看到一张愤怒的脸出现在面前。
“少……少将军!”
来人是一个少年,面貌清秀,一头散碎的宝蓝色头发随意的披在脑后,额前拴着一条白狼皮制成的发带。
他是大将军的儿子,名叫雪狼。狼是最有韧性的猛兽,与雪挂钩,却有几分纯洁。
他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身材纤瘦,显得十分文弱。他此时面带怒色,攥着拳头,指着躺在地上的那人喝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人面色上有些惊惶,周遭的人围着他指指点点,渐渐让他感觉一阵阵羞恼。他大喊道:“怎么?敢做不敢说吗?少城主!”
雪狼脑中轰然嗡鸣一声,只觉得一股热血冲到天门。一把将地上那人提起,一拳紧握,就要打下去。
他虽然看似瘦弱,但身为城主之子,从小接触功法绝艺。一双臂膀一晃,就有千斤的力道。他这一拳下去,就能把眼前的人打的脑袋开花,就像死在他手里的蛮族一般,绝无生还的希望。
但他生生忍住了,冷风吹过的一瞬间,他头脑一清,将那人丢在地上。
那人激愤之下,说出那句话便心中后悔。心中以为今日就要身死,没想到雪狼却将他丢在地上。
他只看到雪狼指着他说道:“我父亲乃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像你这样活在他庇护下长大的人,怎么有资格诋毁他?”
雪狼说罢,转身便走,一路向着将军府而去。
但他心中却越发的气愤,他父亲身为曼陀城的大将军,这么多年,何止浴血百战?若非他尽心竭力守卫曼陀城,哪里有这些人?还要学乡间妇人,在背后嚼他舌根。他心中越想,越对父亲多年的付出感到不值,甚至他都想回去杀了那人。
他一路想着,一路走到将军府前。还在街口,他便看到大将军正带着一群人要出行,不由大声喊道:“父亲!”
可他发现,大将军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而这一眼,让他觉得浑身发冷。而他觉得,往日里严肃的大将军,今日脸上格外的严肃。但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没有多想,快步走向大将军等人。
大将军上了马,带着一群人向着街口而来。
“父亲,父亲!”
雪狼接近将军府的队伍,但是无论他怎么喊,大将军等人都始终不曾回答,甚至雪狼有些怀疑,连方才大将军看他那一眼都是错觉。
发生了什么?
“父亲,我是雪狼,我回来了!李参将,王叔,我是雪狼,你们怎么不理我?”
雪狼大喊,但是不论他怎么喊叫,这群人都仿佛死了一般,未曾回话。雪狼有些着急了,但大将军府多年严厉的教育之下,雪狼却不敢询问大将军。他伸出手拉住平日里视他为子侄的一名将军,不让他走。
“王叔,你们怎么不理我?”雪狼满头大喊,勉强的笑着:“你们怎么都怪怪的?难道是蛮族已经打上来了吗?”
但是王叔没有理他,挣扎着往前走。
“王叔,你的身体好硬,而且你的力量好大,我都快拉不住你了。你们这是怎么了?好王叔,你快告诉我吧?”雪狼紧紧拉住王叔,眼看王叔与大将军等人越来越远。
王叔挣扎的更剧烈,让雪狼已经抓不住了,眼看大将军等人就要转过街角离去。
“王叔,父亲都要走远了,你还不说?”
雪狼话刚说完,一道黑影猛然扑过来。将他扑倒在地,雪狼重重的撞在地上。他感觉两肩上两只手紧握,几乎将他骨头捏碎。
“王叔,你做什么……”雪狼痛呼,但他忽然顿住了。
他看到近在咫尺的王叔扭曲的面孔,一圈圈诡异的青筋让他的脸显得支离破碎。张开的嘴中,咸腥的味道不断打在他的脸上。那张开的嘴,不是粉红色的,而是如同血一样深沉。两只狼一般的弯曲的獠牙牢牢镶嵌在嘴皮覆盖的牙床上,滴滴腥臭的液体顺着獠牙滴落在雪狼脸上。
雪狼说不出话,双目之中的惊骇和迷茫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王叔压在他身上,咆哮一声,转头望向将军离开的街角,再次嘶吼一声,站起身去了。
在他起身的瞬间,那脸上青筋和嘴里的獠牙都不见了。他没有理倒在地上的雪狼,快速的追赶将军而去。
雪狼怔怔的躺在地上,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鼻尖缭绕着腥臭的气味,雪狼一抹脸上的液体,湿湿滑滑。他拿到眼前一看,那液体是深沉的红色。
那是,血!
……
黑山偏殿之中。
卓飞扬的喝问还没散去,他警惕的抽出腰间的长剑。那是一柄瀚澜铁打成的宝剑,剑鞘上镶嵌着一颗静心凝神的宝珠。
“是谁?”卓飞扬再次问道。
倒影在门上的影子依旧没有声响,就仿佛门外没人。
但卓飞扬知道,门外有一个人,那几乎接近于无的呼吸声,让他察觉到淡淡的危险。
卓飞扬谨慎的靠近门口,他尽量将脚步放轻,鞘中的宝剑已经抽出一半。他心中微微发冷,莫不是黑山派人试探他?
他今日在大殿之中施展的,可不是什么魔道功法,而是神道宗秘传第十三位的功法《太上》。这门功法修炼之后,修炼者能够练出霸道无比的剑气。大成之后,威力无铸,一剑断山河,一剑分日月。
他之所以敢动手,也是因为这种秘传功法,世间少有人知晓。乃是各宗门秘而不宣的神功绝艺。
不过,卓飞扬此时一点不敢大意,在这天下,不论再怎么隐蔽的秘密,也总有人知道。甚至,最先得到这些秘密的,往往是你的敌人。当然,也有可能是大周皇朝的情报系——羽衣卫。
卓飞扬此时终于走到门前,门外那人好像还没发现他已经靠近。影子安静的印在门上,动也不动。
卓飞扬稍一犹豫,但下一刻,手中的宝剑顿时出鞘。瀚澜铁来自于万丈之下的深海,在此世难以见到。是凝聚法器的重材,法器本是无形,唯有将法器融入这些重材之中,方能成就。
这柄宝剑就是卓飞扬凝聚法器所用的型器,卓飞扬是准备凝聚一柄宝剑的,正与他所练功法相合。这柄宝剑中花费的重材,瀚澜铁占了大多数,但绝不止瀚澜铁。
剑身通体深邃的蓝色,星星点点的瘢痕点缀在剑身上,宛如星空。
这剑锋利无比,卓飞扬每日佩戴在身上,以自身精纯元力洗练剑身。他本是该在脱胎境界方才动用这宝剑,但是如今他却觉得非要使用不可。
锋利的剑刃在卓飞扬凝练的元力之下,势如破竹将两扇门一刀中分。
卓飞扬自信,若是站在门外的那人不躲闪,即便是黑山本人,也将被一刀两断,绝无二话。
磅礴的元力将斩断的门扉摧成粉末,剑光直飞而去,将对面的院落轰塌一半。远处,听到动静,四面八方传来的喧闹声快速接近。
这一剑的威力不俗。
但卓飞扬已经没有心情多想了,当眼前再无遮挡物时,他惊讶的发现,他的剑没有斩到任何人。
但是他一低头,在他脚尖上有一片影子。那影子就这么堂皇的落在地上,在影子的尾端,却没人。
一股诡异的心寒让卓飞扬心惊到快要跳起来,这一天遇到的事情,几乎快比他之前二十多年所遇还要多。但他不敢动,因为一柄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那冰寒的触感让卓飞扬不敢怀疑它的锋利。
“你是谁?”卓飞扬大声问道。
“我是刀!”那人的话好奇怪,他在说话,他该是一个人,可他却说他是刀。
卓飞扬不由问道:“你怎会是刀?”
“因为心死了。”
“心死了,你也该是人。”
“不,心死了,就是刀,杀人的刀。”
卓飞扬还想说什么,但那人明显不想再说了。可他脖子上的刀也同时离开了他的皮肤。
“你不杀我?”
卓飞扬回头,他看到一个青年。那是一个形容憔悴的年轻人,双眼泛着死一般的安静,平静的像是雪山巅上的山石。看到这双眼,卓飞扬突然就明白了青年口中的心思。
他看着青年,在青年手中,握着一把刀。黑色的几乎不会反光的刀。
“给你一个机会,我出一刀,若是你挡住了,你活,若是你没挡住,你死。”
青年站在竹子的影子里,影子挂在他的身上,幽深的黑,如同他手里的刀。
卓飞扬听到青年的话,忽然有些怒气升上来。他此时忘记方才的心惊,心中恼怒不已。
青年口中的一刀让他心头泛起无数的波澜,他身为神道宗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轻视过?
他取环心佩的手不由停下,看着青年道:“一刀?”
“一刀,生死各安天命。”
“好。”
卓飞扬同意了,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会被一刀杀死。
因此,当黑色的刀刃如流星划过天空,斩破他的胸膛,将他五脏破碎的时候,他同样也不敢相信。
所以他快死了。
他至始至终都不明白,为何这天下有这么快的刀?
“好快,为何?”
“因为心死,心死就会无情,无情就会快,不止是刀,人也一样。”
卓飞扬来不及再说什么了,即便他是化胎境界的修士,此时也唯有等死。
在他快要死去的时候,他勉力勾动环心佩中的力量。下一刻,环心佩放射出五彩的光芒,三个呼吸之后,卓飞扬的尸体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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